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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湍流的河面

    “老刘头儿,他们都是市刑侦大队的,这是沈队,邵卫东,大飞,和他们同事。想聊聊当天情况。”

    刘老头是个约有60多岁的老者,除了有些驼背外,面色蜡黄有点消瘦,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反应也稍有迟钝。

    “来拿死者遗物的吧?…那好,跟我走吧。”

    我们一众人略微诧异。老爷子这深沉劲并没毛躁。比起服务员和大背头这俩货,老爷子稳当极了。

    来到大厅一侧拐角处,老爷子踉跄地弯下腰把放置vip客人衣帽的柜门打开,单膝晃悠悠地勉强跪下,右手向里去摸自己胸前大褂里的内兜,掏出来另一把小钥匙开开了一个落地柜子。从里面端出来一个红棕色的藤条编织筐。关好柜门,起身将筐缓缓端了起来,转身面对我们迎了过来。

    “给!这就是那孩子的遗物了。唉,你们看看吧。”刘老头伸着胳膊端向我。

    小刘儿很快,一两步上前接了过来。我目视着这个编织筐,被一块白巾盖着,目测该是老爷子日常在卫生间里给客人递来擦手的那种白毛巾,颇显老爷子的认真态度。

    “我说,刘老爷子,这是他的那件皮夹克吗?”

    “对。我把它叠好了一直收在里面,等你要看时,估计就过来拿了。”老爷子声音低沉且沙哑。

    眼见小刘儿拽开毛巾,顺势将夹克提了起来,灯光下打开检查。

    “哟!啧啧啧,好行头啊我说,邵帅你看!伊力牌儿的嘿,来,飞爷我上手摸摸。”大飞声音未落,手已触及。

    “…嘿!说什么来着!你瞅瞅,一上手就知道是好东西,邵帅,你摸摸也,山羊皮的嘿,瞅这质地柔软的程度,再瞅这皮面细腻的感觉,没个千八百块大元拿不下来都。”

    “多少?千八百块?我操,这么贵吗?”我瞪大眼睛瞅着刘宇飞。

    “老邵啊,你刚当兵回来不知道行情,这皮夹克是他妈的咱们现在当下城里青年人的流行标配,都90年代了都,时髦懂吗?这穿搭的行头更得处处时髦的干活!”

    我瞅大飞在那儿一个劲拍皮夹克伸大拇哥那德行,感觉自己会不会真的有些老土了,便没再做声。

    “行了嘿,我说飞大导爷!一聊起这个就刹不住车,这收集线索呢嘿!你甭跟这儿白活了。”沈莉一嗓门把大飞那刚要兴奋起来的小火苗子给再次彻底浇灭了。

    小刘儿快速整理完死者衣物,抬头冲沈莉摇摇头,没有发现其他异常,顺势转身拿出了证物袋子,装了进去。

    跟着大背头的那个服务员一看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说起话来,“嗯,那个啥,警察同志,你们瞅哈嘛,再没咧,那个男的就剩下个衣裳么在这里,你们看哈嘛,俺们任务是不是可以结束咧…,呃毕竟眼看着人多咧,开始上客人咧,俺嘛,还要订台挣钱咧…”。

    大背头狠狠瞪了那个服务员一眼,“没个眼力见,我都他奶奶的没着急,你急个屁啊!”说罢,随着老刘头继续说。

    “老刘头啊,那天你在里面当班,那男的进洗手间里,你看到了什么吗?”大背头扬着大胖脑袋,看了眼老刘头又嘟着嘴侧头指了下洗手间方向。

    老刘头的确是年纪大了,陷入回想时,脸上所有的皱纹瞬间纠结在一起,尤其是眉间,拧成了一道深深的肉沟。

    “那天…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男的,进来时,好像有些微醉,但我记得走路还能自己走,这样客人嘛也比较多,你知道,有时主动过去帮客人会招来客人骂,我呢就没太理会。但从卫生间里的马桶隔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走不动道了。”刘老头顺着思绪一直往下回忆,到关键时眼睛放了光,看着大背头。

    “走不动道?这就怪了。然后呢,那他是怎么离开的呢?”我赶紧追问,生怕老爷子落下什么没想到。

    “哦,有那么个他的同事进来找他,对,找他来着。还问我他在哪个隔间。当时啊,卫生间里人也不多,就那男的一个在隔间里,没有其他客人。我就给他指了指。那个他同事就过去找他了…后来我就去清理小便池,没太在意。”

    “哦,后来走时。正好我在另一头拎着水桶和拖布,看着他那同事人还挺好的,把他半背着拖着走,好像还换上了干净衣服给他。走时,还给我扔了两张大团结当小费来着。”

    听到这里,我心想原来如此,看来是嫌犯将他迷晕,趁着监控死角,是将死者掳走的。

    “长相你看到了吗?”

    “长相嘛,还真没看清,看清我也记不太住,老喽啊。不过,他那同事好像是捂住嘴,噢是,你们知道,这卫生间里头其实再干净也隐约有些骚臭,我嘛可能也是习惯了,有些个客人是这样的,爱干净嘛,捂嘴是常事,我也没当回事。”

    我示意小刘赶紧拿出来嫌犯的画像给刘老爷子看,让他尽量给多些嫌犯的信息。

    刘老头拿过画像来,边看边想,“嗯,这人的气场好像是那么回事,对,长头发,带卷儿,有点自来卷的意思。高高大大的个头,壮壮的。至于其他的,我看我也瞅不出个什么了…”

    “哦哦,对了。还有两样东西。…我收在哪了呢?容我想想,呃…,放哪了呢,噢!想起来了。在这里。”他貌似想到什么。

    刘老头转回了卫生间,约摸着两分钟又出来了。这次手里托盘里放着东西。

    走近一看,“这不是一把旅社的钥匙牌子嘛?咦?那个又是什么?等等,这是一包开封的香烟?什么情况?”我抬眼望着老刘头。

    老刘头笑了笑,“哦,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衣服里装的。”

    他抬手一指那个皮夹克。

    “那天,啊,就是老板身边的现在这位服务员打烊时给我送过来了这个皮夹克。我叠衣服时无意从这夹克里掉出来的,搞不清是兜里还是在衣服哪个部位里一直裹着来着,那个服务员走的也急,我也没问,心说,反正是谁的肯定会回来找不是,我就一起放起来了。”

    沈莉来了兴致,“那后来有人过来找这两样东西吗?”她问那个服务员。

    “咦,怪怪咧嘛,俺也头一次看到这两样东西咧。找个球,后来没个人再来问我要过这些东西咧。不过,一个怪球钥匙牌和烟盒,肯定是扔的东西。到这里玩的年轻娃娃谁还在乎这咧甚破地东西咧嘛。”

    我从小刘儿那把他那副白手套要了过来,有点小勉强戴上。从托盘上取过来烟盒和钥匙牌,分别置于左右手之中。

    钥匙牌很古怪,桃木制的,有些裂口。上面漆着红字已快褪落,隐约见契丹街三字,还有个103的编号。我冲身后站着的罗放笑笑,示意他这是不是有点和你那胜利旅社的钥匙牌,有点类似的些许意思?他冲我也笑笑回答,“估摸着贼拉正确。说不定顺藤摸瓜找一下子周边这名字旅社,那就妥妥地了。”

    再看烟,烟是开了封的。还有包装也很有特色,定睛细看,下面有一排整齐的小黑字,宁城卷烟厂出品,是宁城的当地烟。整个烟盒是通红色,在正面中间画着一片汪洋的大河,湍流不息,在河之上,孤零零架着一座笔直的大桥,直通远方,眼见在桥的尽头通向了一座幽冥的古塔。上面配着两个画着金边儿的“哈河”大字,是哈河牌卷烟。

    烟草这东西,我很了解。首先,全国的香烟都得有个专卖资格才可生产销售。至于名称嘛,和酒文化一样,地域特色很重。像什么BJ大前门牌,徽烟黄山啊,云烟玉溪啊,而,这个哈河…冷不丁还真的让我有点犯懵。至于宁城这地界倒是有耳闻,内蒙赤峰下的一个小县该是。

    我凝视着烟盒有点入神,总觉得这烟盒上的画面,画的太好了,这一望无际的大河,这孤桥,还有那座不知名的古塔,意境实足,总隐隐约约在哪儿似见过,仿佛自己在这湍流的大河上漂流过一样的感觉,难不成是梦里吗?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顿时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至此,我再次踱步回到闭路监控死角的位置,假设着案犯的手法和轨迹。我望着中央舞台,死者A区的卡座,过道到自己脚下的位置,视线继续推移到卫生间方向,再到刘老头在里面撞见了踉踉跄跄的死者,以及另一个陌生人来扶死者,那一刻死者已然无法具备行动能力。那么…那么,这个人,这陌生的卷毛壮汉,又留下了一个钥匙牌,和另一包已开封的香烟吗?为什么呢?还是另有其人呢?

    旅馆?哈河?这些信息在传达着什么?想告诉我们什么?是嫌疑人马虎无意的痕迹嘛?还是,谁刻意的指引,但…指引我们又为了什么呢?如果不给我们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难到,难到…不是更完美的犯罪吗?

    对了,还有那个纸条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一摸兜,冲着远处沈莉一群人里的大飞猛咳了一声。

    大飞算是机灵,有默契。顺势瞅见我冲他撇嘴眨眼睛便心领神会。眼见他,胡撸胡撸自己那大脑袋,从人群中抽身出来,手一插兜,吹着口哨没事人似的蹭了过来。

    “你丫刚塞我一什么啊?”我低声注视着大飞。

    “我操,邵帅!哥们也吓一跳,可说的呢,你猜怎么着?那…毛…”

    “大飞!邵卫东!你俩站那干嘛呐?赶紧的,过来,别在那边傻戳着。”耳边传来的是沈莉沈大队的声,对我俩一声吼。

    “哦哦,好好,马上,马上过去!”我头都没回,硬生生的随口应付着。继续对着大飞说。

    “毛什么?*****塞给你哒,要你丫去传达给我的革命情报?”

    “我呸!…邵帅你丫就别跟着逗闷子了!…呃,不过也差不多…。”大飞停顿了下,拖了拖腮帮子思考下。

    “唉…哪跟哪儿啊这是!是毛妙妙给你的!”大飞撑着眼睛,脸拉得豁长,透着好奇样盯着我。

    “给我?让你给我哒?”

    “对啊,刚才我走后头时,突然被她叫去,我的妈呀,这妮子真漂亮啊,我俩就在那头的拐角处,她塞给我的,而且神神秘秘地,让你亲自拆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