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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雨不动

    青海以西,无边戈壁,在行路人眼中,戈壁滩上任意一簇荆棘、黄土低微的起伏,都是引路的航标。

    原始的荒野,行路者的天敌只剩下野畜和恶劣的天气。

    时而走过盐碱地,盐碱地上寸草不生,飘忽不定的狂风横扫天地,此地最是奇特怪诞,罗盘因地磁强大失灵,一行人一次又一次迷失方向,全靠西宁脖子上挂的石头走出困境。

    寒野原好奇问:“你脖子上,挂的这些石头,是什么?怎么还会发出响声?”

    西宁想了好久,她不知如何用汉话形容,最终憋出不伦不类的两个字:“吉玉。”

    “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野原真想从西宁身上抓颗石头来仔细看看,无奈小老头的眼神过于可怕。

    “神灵的眼泪。”西宁煞有介事道。

    辗辗转转,迫不及待想要踏入绵软土地的一行人却迎来一片沙漠。

    入夏时节,正午的阳光照下来,热浪烧身。

    西宁的水壶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水,她不舍得喝。

    小老头撕下一块衣襟,含进嘴里,吸溜吸溜。

    寒野原一路上叽叽呱呱说了不少话,眼下已经口干舌燥,再也开不了口,他已经有些坐不稳了,无比想念刺烧喉咙的烈酒。

    骆驼的脚陷得很深,陷得就像拔不出来了似的,它们的脸也凄凄苦苦,凄苦得宁愿死过去似的。

    庭司辰不停揩擦额上的汗,他几乎没张嘴地问小老头:“前辈,走错路了?”

    小老头转了转手中的罗盘,重重叹口气道:“没走错,只不过,先前那条河干了,成了一条干沟。”

    寒野原瞪大眼珠,但出不了声,喉咙犹如火在烧,他喝过那么多酒,无法想象自己会渴死。

    庭司辰也没出声,他也不想就这么死在这儿。

    小老头卖了个满意的关子,方坦白道:“哎呀,别这样嘛,哭丧着脸就跟就要死了似的,再往前走一个时辰,就有水了嘛!这条道虽不及走玉门关热闹,近年来也有不少人打这儿过的嘛,要一路没水,那得死多少人,死来死去,还有人敢从这儿过嘛?咱们走的沙漠边缘地带,又没被困在沙漠中心,怎么就把你们吓得不敢出声哩!胆儿可真够小的!”

    寒野原终于放下心,哑声道:“净吓唬人,前辈你活够了,我们可还没活够!”

    死寂的沙海,漫漫黄沙,一丝绿意都没有,最是令人感到孤寂。

    一个时辰,说起来一会儿就过去了,可真得熬的话,熬得如一辈子那样漫长,盼望水盼望了一辈子。

    柴达木过后,连绵高山隐现眼前,小老头说那便是昆仑山,小老头讲起有关昆仑泉的传说,昆仑泉水在沙漠尽头,它流动着的该是世上最甜的水。

    有的路看起来近,昆仑山脉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似的。

    黄昏时分,一股股旋风卷上天际,大地冒烟。

    寒野原精疲力尽道:“前辈,今儿能到你说的昆仑泉吗?”

    “今天?不行不行,最早也得后天!”

    “后天!你念叨昆仑泉念叨了两天!结果后天才能到!那今晚怎么办?风沙这么大,四周也没个挡风的地儿。”

    “你放心吧!等我们扎起帐篷,风就听了,此处的夜一向很温柔,你还能看到最美的星空。”小老头信誓旦旦道。

    等庭司辰和寒野原扎好帐篷,风不仅没停,反而更凶猛了,几次三番把帐篷吹得活蹦乱跳,庭司辰几次三番追着风去捡帐篷回来。

    待四人全都挤进帐篷,风仍狂暴地刮,仿佛要把大地掀起来似的,荒野上寂寥可怜的帐篷被风吹得散架。帐篷散架之前,四人都睡得很沉很沉,他们实在太累了,也已习惯了一路上狂风的呼啸,就是让他们睡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他们也睡得着。

    帐篷终于被掀翻那一刻,四人都懵懵地以全身迎接劈头盖脸的雨点。

    任是武功再高,面对不讲理的狂风暴雨,也是没辙。

    庭司辰和寒野原下意识地挡到西宁身前,以身躯为她挡些风雨,虽是不起什么作用,却让抱紧白猴的西宁觉得自己身临春暖花开之境。

    小老头倒在雨地里,继续呼呼大睡,风雨不动安如山。

    淋一夜雨。淋雨的四人倒不觉残酷,反觉畅快——多久没洗澡了啊!

    路仍在前头,还得继续朝前走。

    前头的小老头掉转骆驼,跑到最后和庭司辰搭话道:“欸!你瞧我孙女如何?”

    “前辈,她当真是你孙女?”

    “孙女就是孙女,还有假的不成?”小老头顶完嘴,呜呜咽咽又解释道,“她是我去年路经上京捡回来的,一直不肯学汉话,说等我死了,她还要回长白山的,她是长白山叶赫那拉氏族人,她的那只猴子,叫白石,是他们族的神兽。”

    庭司辰倒是第一回听见有人称一只猴子为神兽的,他附和问道:“她没和族中人生活在一起,怎么会被你捡到呢?”

    “契丹人要一统他们氏族,他们族中性子烈的不肯答应,跟契丹人作对,可不就离开故土、四处逃亡。”小老头扯回话题,“说远了,你到底觉得我孙女如何?”

    “西宁她很乖巧。”庭司辰夸奖道,“前辈可是捡了个好孙女,瞧这一路上她照顾你有多用心。”

    “你也该发现了,她不仅仅照顾我,也尤其将你放在心上,我觉得吧,我孙女吧,她是看上你了!”

    “前辈莫要说笑。”

    小老头摊开手:“我说什么笑!你没见她老是看你吗?”

    庭司辰恭恭瑾瑾道:“前辈,我心中有人,她叫棠西,虽没拜过天地,但我心中已是将她当作我的妻子,此行首要目的是到龟兹国,为她寻药。”

    “西域这些旮沓小国我熟呀!你要找什么药?问我呀!只要你娶了我孙女,我就把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你。”

    “前辈,对不住了!”

    小老头低声劝说道:“人说惜取眼前人,过去的人嘛,就让她过去好了!你说对不对!我给你俩做主,到昆仑山上成亲去!你就舍得辜负我孙女一番心思、眼睁睁看她伤心难过?”

    “我不愿伤害西宁,此行能与她同路,受她百般关照,是我莫大的福分。”

    小老头的耐心耗尽,开始吹鼻子瞪眼:“我看那个叫什么棠西的就没我西宁好!你再比对比对,我们家西宁人长的漂亮,脾气也好,又乖巧听话,哪里比不上那什么棠西!”

    庭司辰笑出声道:“前辈,若有缘,你能和棠西相识,你定也会喜欢她的,我师父就很喜欢她,她是这世上最讨人喜欢的人。”

    “我不信!”小老头吼起来,“寒野原!小子!”

    正逗西宁怀里的白猴的野原闻声返头也吼起来:“干什么!”

    “这小子说他有个相好的,叫什么棠西的!你可认得?”

    寒野原先是瞟了瞟西宁,而后回道:“认得!”

    “你倒说说,那个叫棠西的好还是我们家西宁好!”

    寒野原遭遇此生最难回道的难题,他指向庭司辰道:“你可以问司辰!他跟棠西比较熟!”

    “他现在被蒙蔽了心眼,满嘴只说棠西好,看不清事实,我就要听你说!”

    “都好都好!”寒野原唯唯诺诺道。

    小老头一指头隔空弹中寒野原笑穴,寒野原不可控制得笑得停不下来,浑身酥得难受,皮笑肉不笑喊:“前辈!前辈!”

    “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解开!”

    小老头又是一指头,解了寒野原的穴,催促道:“还不快说!”

    耳朵也红透了的西宁用她的语言阻挠道:“爷爷!不要!爷爷!我不想听!”

    寒野原吞吞吐吐道:“这个嘛!各有好处!”

    小老头举起手指。

    “啊!”寒野原立即挺直腰板表示自个正要转入正题,奈何实在是太难了,他不想拿两个好姑娘作比较,认命道,“前辈,要杀要剐随你便吧!我是真不知道哪个更好!”

    小老头低头冥想了阵,他的安静令寒野原脊背发凉,过了良久,小老头方开口问:“你师父也知道那个叫棠西的丫头?”

    “嗯!”庭司辰点头,“棠西的师父便是我的师娘。”

    “你师父一直和君淮在一起?”

    “君淮?”

    小老头顾自说道:“只能是君淮了,你师父他,又哪里瞧得上别的女人呢!饶是君淮做下错事,他也选择与她两个人一起承担,从没想过要分开,比起你师父,我真是自愧不如呐!”

    寒野原舒出一口气,他听到小老头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没空管他,连忙拉了一脸想离开的西宁往前头跑。

    庭司辰默默陪在小老头旁边,不出一声。

    “你师父还教出了个这么好的徒弟,我更是......”

    “师父共收了三名徒弟,我还有两个师兄,他俩在前线打仗。”

    小老头愈加难过道:“你瞧他那个糟老头子,临了了,世上还有这么多人记挂他,你看我,孤苦伶仃的,要不是西宁,我死了,连个给我收尸的也没有,多凄清呐!”

    “前辈身体硬朗,该能活到两百岁,不愁死的。”

    “瞎说!我是真的老啦!再说了,世上已无故人,要活那么久做什么!”小老头擤擤鼻头,转头道,“诶!你说的棠西,是君淮的徒弟?”

    “没错。”

    “我倒想见识见识,君淮的徒弟会是什么样子。”

    “会有机会的!来年上元节,我带她到兰州去找你,或是带她到昆仑山上去探望你,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她是什么样子?凭什么我一定会喜欢?”

    庭司辰的嘴角浮起暖暖的笑,笑而不语。

    “西宁这孩子,你可得放在心上啊!莫要伤了她的心。”小老头无可奈何道。

    前头,西宁悄悄问寒野原道:“寒大哥,你和我讲讲,庭哥哥口中所说的棠西,是个什么样的人?”

    寒野原笑道:“有机会你见了她就知道了,我觉得你比她可爱。她嘛,长得好看,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人畜无害的清清丽丽的姑娘,你可别被她的外表欺骗,她可是用毒行家,有时候吧,凶得很,性子嘛,时好时坏,但她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和她呆在一起呢,会觉得很轻松,很有趣。她有时候精明得不行,有时候却稀里糊涂的。”

    “她喜欢庭哥哥?”

    “应该是喜欢的吧,没听她说起过,回头我去问问她再告诉你。”

    “你问她,她会说吗?”

    “她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该是怎样,她不会否认。”

    “看起来,庭哥哥很喜欢她。”

    寒野原如实道:“司辰那家伙,岂止是喜欢她?”

    公输梧问:“你姓什么?”

    小满道:“小的无姓。”

    陶埙向着编钟笑道:“我们也无姓不是吗?”又向着大家道:“师父六个徒弟都无姓。”

    棠西笑道:“原来这样多人不知自己姓什么,我也不知道。”

    公输梧道:“你不就姓棠啊!”

    棠西不禁看向司辰,本来想说:棠是随了司辰母亲的姓。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想:还是不提为好,提了免不了又要多解释一番,解释来解释去都是司辰的伤心事。

    楚游园道:“挺好,无根无源,自性无所挂碍。”

    棠西在暗处现身,向司辰招手:“嘿!”

    棠西道:“我越想越不明白,你说,周瑜是连教右护法,他又是武林盟主,所以等同于是连教操纵着武林,如果连教的人是想获得权力威望,行事又为何如此低调隐秘?”

    司辰道:“看起来如此,不过我怀疑连教已渗透进武林各个门派。”

    棠西问:“怎么说?”

    司辰道:“只是猜测,你回想一下‘南阳山庄’的情况,还有武林盟主是连教护法,竟连公输也说连横与他父亲有过谈话。”

    棠西道:“既然如此,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赢得盛誉,操纵武林,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司辰道:“我不清楚。”

    棠西道:“算了!先不想!好奇罢了,毕竟连横他父亲是你父亲大哥,他也算你大哥,有什么动向,总得关心一下吧!”

    司辰的嘴角扬起一个笑意的弧度,道:“嗯!”

    棠西道:“许多我们本不该知道的事情,野原都告诉了我们,我想,他说的那些是不会轻易泄露给别人的,你这个二哥可真好,待你一如以往。”

    司辰点点头,道:“是啊!”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说,棠西,你喜欢野原吗?”如果夜色不那么深沉,或许棠西能看见,司辰的耳根红了。

    棠西有些莫名其妙,答:“喜欢啊!”

    司辰道:“噢!”

    棠西笑着挽住司辰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