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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往日心魔

    昆仑山上,四人一猴喝饱水、填满肚子,倒头大睡,整整睡了一日一夜。

    倒在洞口的庭司辰被清早的第一缕眼光晃醒,他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爬起身,走出洞口,对着连绵不尽的山岚伸懒腰。

    第二个醒来的是西宁,她爬起身张罗着给大家煮热腾腾的稀饭。

    寒野原是被小老头用脚踢醒的,小老头边踢边砸吧嘴:“睡得跟头猪似的。”

    四峰骆驼似乎也筋疲力竭了,它们匍匐在地,蔫答答的。

    庭司辰又开始练剑,数年来,他已养成了每日晨起必活动筋骨的习惯,无论身处何方、无论寒冬酷暑。

    小老头的家就是一口洞,一口悬在半山腰的洞,洞门口有一四四方方的平地,平地下就是悬崖,平地上置了石桌、石凳。

    终于回到家的小老头坐在他家石凳上,翘起腿看司辰舞剑,时而赞叹点头,时而不满摇头。

    西宁跑到一旁的瀑布中段接了桶水,提进洞里头,洞里头有两张巨石形成的天然的床板,两张床中央就是炉灶。

    西宁用扫帚扫开炉灶上的灰,点燃许久没生起过火的炉灶。

    寒野原打着呜咽坐在小老头一旁,很是不能理解地开口道:“前辈,你每年去兰州看花灯,合着你整年的时间大多耗在路上了,你何不直接住在兰州,省了来来回回的折腾。”

    “你小子懂什么!”

    是呀,若不将时光耗在路上,那该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呢?每日睁开眼,枯对昆仑山脉,有什么乐趣?

    汉话进步飞快的西宁接话道:“爷爷说他要回来,和人约好了,在这儿等。”

    “咦?什么人?那人还活着?”寒野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老头啐野原一声,没答。他要的人,他知道,永远不会来,只不过,当他辗转在路上时,会自欺欺人地想到——人家不是没过来,只是昆仑山太大了,没找得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吧,因为人不在,就错过了,人家是来过了的,只是错过了。

    庭司辰一心赶着到龟兹国去,小老头拿他没辙,还没休息好的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打算给司辰祛邪气。

    寒野原暗自怀揣着满腔好奇问小老头:“前辈,这个,怎么治啊?”

    “你看,你打不打得过他?”小老头肃然问。

    寒野原下意识抬手搭上自己背后那把大刀,踟蹰道:“这个,得看情况。”

    “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算打不过,什么叫看情况!”小老头邪魅一笑,“听说你是他二哥,怎么,一个做兄长的连自己的老弟都打不过?”

    “当然打得过!”寒野原抬高音量。

    “很好!”小老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明儿治他的时候,你负责打败他。”

    寒野原开始结巴:“怎......怎么打败?”

    “你点他的穴,让他动不了就行!”小老头扬起眉头,“诶,对了!你可晓得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发疯?”

    寒野原认真想了想道:“司辰遇事一向比谁都镇定,要说发疯的话,我倒是见过那么一次。”

    “仔细说说。”小老头催促。

    “他要我去劫下一路车队,我就一个人去了,结果打不过......”

    小老头打断道:“等等!你一个人去劫的?你是不是傻?”

    寒野原清了清嗓子:“总之,司辰他赶过来,有那么一会子,他突然变得尤其凶残,变得杀人不眨眼,但就那么一会儿,一口气杀了四五个人之后,就变回正常的他了。”

    小老头捋了捋思绪,回道:“听你这么说,那小子是为了救你、因为你发疯的!”

    “不不!不是不是!”野原慌忙摆手,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时因为什么?”

    寒野原摇起食指道:“你不是说他身上有邪气吗?或许就是邪气突然冒出来了?”

    “不会,我探过他的任督二脉,邪气被他克制得很好,除非是发生什么他掌控不了的、又在意到失去理智的事,否则他是不会随便就疯的。”

    寒野原一拍脑袋:“噢!我想起来了!他那时候,他那时候不得不离开棠西,对对!一定是因为棠西,我相信这世上能害他失去理智的,就只有棠西!”

    “好了!我知道了,你准备准备,准备面对一个疯掉的庭司辰!”小老头的脸半明半暗,语气也半好半坏。

    寒野原僵在原地。

    庭司辰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寻找兰州那位红衣女子所说的红色巨石。

    蹦蹦跳跳的西宁环绕司辰身侧,一路同司辰说话,说哪棵树长得好看,说哪个山谷会开满不知道名字的紫色小花,说她在哪儿哪儿猎过什么动物。

    司辰暖暖地笑着,听西宁断断续续地说话,偶尔惊叹一两句。

    昆仑顶上的积雪终年不化,西宁在山下攒起满满一束鲜花,笑呵呵问道:“庭哥哥,他们都说春过完了是夏,夏过完了是秋,秋过完了是冬,冬过完了嘛,又是春,为什么在昆仑山上,也有冬、也有春呢?”

    “春是一阵风,吹不到那么高的山顶上去。”

    两人走到了河水源头,果真瞧见一块从河中央冒出来的红色巨石。庭司辰脱下衣裳,游入河水中央,摸着红色巨石往水下探,在巨石下的槽里摸出一卷用头发捆缠的羊皮,司辰小心翼翼拿好羊皮上岸。

    庭司辰在岸上解开发绳,摊开羊皮卷,一块通体晶蓝的玉石展现眼前,这便是昆仑玉了。

    西宁退着步子走路,甜甜笑道:“庭哥哥可知道吉玉有多神奇?我大哥说了,天底下最神奇的有三样东西,一是沙漠深处白骆驼的血,二是雪山上的冰蚕,三嘛,就是吉玉!”

    “你说的吉玉,可是这块昆仑玉?”

    “不仅仅它,你瞧,我脖子上挂的都是吉玉。”西宁捧起脖子上挂的一堆石头。

    “这些石头从哪儿来的?有什么用处?”

    西宁一本正经道:“这些石头,是神灵的眼泪,神灵流下了蓝色的眼泪,红色的眼泪,绿色的眼泪,好多好多颜色,我大哥说,神灵的眼泪可以安神、驱魔......嗯,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我不太知道。”

    庭司辰和西宁回到山洞,小老头立马抢去昆仑玉,将小小一块昆仑玉捏在指尖变换各种姿势把玩。司辰紧跟小老头,看得心悸,生怕不踏实的小老头一个不小心把昆仑玉给摔碎了,祛自己体内的邪气是小事,万一把人家部族的圣物摔坏了,会受到他们全族人的诅咒吧!诅咒这回事,应不应验不在话下,就怕往后余生天天不停地打喷嚏。

    “小子!你过来!”小老头按下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庭司辰的后脑,“你想不想祛掉身体内的邪气?”

    “想!”

    “好!那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去做!”

    “是!”

    “你看见那条瀑布了吗?”

    “看见了!”

    “你走过去,对着那条瀑布,想你此生历经过的最痛苦的日子,从你出生,到现在,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去吧!”

    庭司辰站在瀑布前,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想不出来个什么东西,此生最痛苦的日子?痛苦的日子里总会掺杂些别的滋味,酸甜苦辣咸,百般滋味,痛苦的话,真没那么明显。

    小老头一看司辰的背影便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摇摇头上前道:“你小子!我算是知道邪气在你身体里潜藏这么久,你怎么还没疯了?”

    庭司辰没带脑子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个傻子,你见过那种痴傻的人吧?他们就什么都体会不到,就知道一个劲地笑,我觉得你有潜能变成一个完全痴傻的人!”

    “前辈!要不你来试试?”

    “是你要治病还是我要治啊!”小老头甩手走开。

    庭司辰在瀑布面前足足站了有一夜,一遍遍想起此生所遭遇的不幸事,分毫没感到有那种想要发疯的痛苦感。

    第二日清早,寒野原起得出乎意料的早,他在山洞外的平地上踱来踱去。

    十年来,司辰与棠西常于一间屋子住着。如今在外边,房间有余,棠西想着司辰也长大了,就算是姐弟也不应这样亲密。尤其在南阳山庄被贾花樱误会过两人关系后,棠西仔细想过,出门在外不同在绝尘谷,虽是江湖儿女顾不得那许多礼节,但人言长短,也得注意影响。本想送了司辰进屋就走,奈何司辰一把拉住她,棠西瞬间把之前的想法一股脑抛在脑后,心道:原应跟司辰说明白,可这种话一说出口,反倒尴尬,往后若是生疏了起来,岂不枉费这些年的情谊?

    司辰观察着棠西这一番行为表情,嘴角露出笑意,道:“我知道你,定是觉得我大了,你怕与我一处,毁了声誉,就没男人肯要你了。”

    棠西笑出声来,道:“既这样,你拉我做什么?岂不是害了我?”

    司辰道:“就长长久久的与我在一处,多好!”

    棠西轻轻拍了拍司辰的脸,道:“欸!小司辰,日后你碰上了心仪的姑娘,还要嫌我碍事呢!”

    司辰道:“心仪?我心仪你啊。”

    棠西笑道:“我知道你把我放心上,我也把你当作心头肉,你说你心仪我,是因为长久以来,你的生活里只有我,此后,你会遇见好多好多的女子,你会发现,她们都是极好极好的,比我好多了。”

    司辰皱了皱眉,道:“好也罢,不好也罢,终究与我无关,我问你,你可会拿他人与我比较?可有比我好的?”

    棠西推搡着司辰,笑道:“是我错是我错,没有推己及人,我从不将人比较,却让你去比较。”

    司辰递给棠西一杯茶,道:“你呢,待我不真诚,瞒我。”

    棠西急道:“冤枉冤枉,我哪里会瞒你?”

    司辰问:“你告诉我,为何老盯着那位小姑娘看?”

    “小龄?”

    “嗯,穿红石榴衣裙的。”

    棠西道:“她,让我觉得很熟悉......”

    司辰道:“见过?”

    棠西摇摇头道:“没有。”

    司辰耸了耸肩,又道:“其实,连教的事情去问野原也无妨,可你又是谁对你好,越不想麻烦谁的性子。”

    棠西道:“他们既有不能说的教规,也不能让他因我们担上叛教的罪名。”

    司辰笑着点了点头。

    野原一行正在赶去无极峰的半路上,收到司辰用机关鸟传来的回信。

    公输梧念道:“马上离开无极峰,不必担心,棠西未与我一路,洛阳见。”

    野原道:“他既已知晓武林各派要攻上无极峰,又打算马上离开那,我们也不必如此急赶过去,不如去吃点东西。”

    三人找到一家饭馆,叫了一坛酒几个菜,都添满酒碗。

    公输梧道:“行路风尘紧,能饮上这样一碗烈酒,真是痛快!”仰头一饮而尽一碗酒。

    编钟笑道:“莫看公输少侠瘦弱书生模样,却是意气风发好男儿!”

    公输梧放下酒碗,道:“瞧你说的,瘦弱书生就不是男儿不成?”

    编钟也放下酒碗道:“我夸你,你倒不领情。”

    寒野原笑道:“且看编钟柔美模样,却是大碗喝酒纵横千里的女侠。”

    编钟红了脸,眼里含光道:“公子再莫要打趣我。”

    野原淡淡笑道:“我也是夸你。”

    无声无息中,三个人的饭桌上多置了把黝黑长剑,凳上端坐一位嘴角下抿的男子,眼角刀疤直戳向漆黑眼珠。

    三人惊看着他,他自沉默着幽幽看向寒野原,倏然微微一笑。

    野原也是一笑,淡淡道:“连横,你怎在这?”

    “路过。”

    编钟站起身,行礼道:“拜见少主。”

    连横厉目瞥向编钟,指责的语气道:“坐下。”

    公输梧知觉连横把他当空气般存在,从来都主动的他闷饮着酒。

    寒野原也不打算向连横介绍公输梧,他知道连横的性子,只招呼小二多拿了副碗筷,又叫了坛酒。

    连横喝光寒野原为他斟的那碗酒,道:“我知道你心内有疑问,不要问我,一是我还不完全知道,二是不想骗你。”

    野原紧捏手中的酒碗,无奈地笑笑。道:“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怕你来找我。”连横喝光第三碗酒,站起身,拿起剑,道:“别回教中,最近不太平。”转身便走了。

    三人眼见着连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编钟暗暗道:“教中不太平?”

    野原摇了摇头,道:“不知。”

    编钟道:“公子下一步可是打算去洛阳城与庭少侠他们会和?”

    野原点点头,道:“是!”

    编钟道:“既然如此,编钟就此与公子少侠拜别。”

    公输梧问道:“可是要去寻你师父?”

    编钟不言语,颔首看了眼自己的鞋尖,说走便走了。

    公输梧喝红了脸,道:“我听说,大约一个月前,洛阳金赟客栈又建了座风雅楼,多少慕名前去的人就再不愿离开了!眼巴巴地守着楼里可望而不可即的姑娘,这一番,我也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