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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深入虎穴

    狂风怒吼,席卷大地,风沙肆虐,骑马的人满身是灰,天却仍是蓝得那样干净,因为风的缘故,零零散散的云团也现出风的形状。

    棠西的身随马车颠颠簸簸,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无焦距,呆呆的在出神。

    康虞坐在棠西对面,嘴角含笑,她张口欲言,很快又抿紧嘴唇,不想打扰发呆出神的棠西。

    “坐稳了。”外头驾车的普桑在横过一道高坎时提醒道。

    棠西随马车的剧烈晃动回过神来,一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康虞的轮椅。

    “想什么呢?”很显然,康虞并不介意这点颠簸,她坐得很稳。

    “什么想什么?”棠西不明所以。

    康虞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棠西愣愣摇头:“我什么也没想诶!”

    “好吧!我还以为......”康虞低下头,肩上散落的发垂下胸前,她忽然问棠西道,“我剪了你的头发,你气么?”

    棠西摆手:“剪短头发,总要再长长的。”

    “在我的家乡,割人发如断人头,并非我刻意想令你难过,我取你的发,乃有大用,昨晚不就用上了么?如何,你今儿有没有感到烦恼事少了许多?”

    棠西想了想道:“就觉得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没办法细想。”

    “如此甚好,这便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希望你永远了无烦恼,浩浩朗朗。”

    棠西的脑袋空空荡荡的,唧唧嗡嗡的犹如耳鸣,像是在被什么牵制着走,头大得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真想将脑袋取下来好好看看,看看脑瓜里头装的是些什么。

    康虞牵起棠西的手,搁在她膝上,她轻声道:“近来常想起从前,不知是不是老了,老爱回忆往事,这会子,我想起第一次遇见你那时,恍如隔世呐。”

    棠西不免好奇,追问道:“第一次遇见我,是什么样的?”

    “那年我年纪尚小,独自前往湘西,那天下好大好大的雪,是我生平所见过最大的一场雪,湘西那片土地经历百年难遇的冰灾,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全被冰封住,你那时好小好小,你的族人们呢,说冰灾的降临是因他们得罪了天上的神灵,便把你这个恶魔的孩子送上祭台,说要烧了你以慰神灵。我在祭台下看你,你真的好小好小一只,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难过。”

    棠西不解:“我是恶魔的孩子?”

    “对呀!你是天生的养蛊容器,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康虞满目悔恨,“我真是后悔呐!后悔让你去庭家,若不是去庭家,你哪里会有那么多顽固的、乱七八糟的想要抵触我的思想。”

    “你告诉过我,是你救了我。”棠西淡淡道。

    “我救你,初心是想炼就你,炼就成只听我话的样子,让你完全为我所用,可这些年细想来,你可曾为我办成过一件事?真不知道救你回来、养你这么多年做什么用的!”康虞自嘲一笑,“天子常说我不够心狠手辣,对很多人、很多事,我真是无法狠下心来。”

    棠西动了动喉头,没出声。

    “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我的阿姐,我的阿姐,她也因命相一说,被当作全族的罪人,族人们赶她走。”康虞的眼里涌起泪花,伤情道,“她是天底下待我最好的人,她离开那日,只有我一人去送她,她对我说,要快快乐乐长大,可没有她,我如何才能快乐?”

    “你很想念你的阿姐。”棠西受到康虞感染,为她而感伤。

    “她若还在。”康虞惨然一笑,“她待我,就好像云儿待你那般,我心里对她的感情,就如你对云儿的感情那般。”

    棠西失落道:“我常听人提及云儿,说她如何如何与我要好,可我一点都不记得她。”

    “我的阿姐,她吃到一颗甜甜的果子,咬了一口后怎么也不舍得吃,留给我吃,在我还走不稳路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牵着我,无比爱惜地轻轻抱我,我生病了,烧得吓人,她深夜跑出帐篷去为我采摘草药,好多年过去,她的模样一直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康虞望进棠西的眼睛,“你和云儿也是这般,你愿意为她面对你最害怕的蛇,为她挡鞭子,她愿意一直败给你,扛下所有惩罚,她为保护你而死,你为她切腹自尽,在你俩之后,我抓来别的姑娘关着,却再也没见过似你和云儿这般的姐妹情深。”

    “云儿她,长得什么模样?她喜欢吃什么?最喜欢的地方是哪儿?她喜欢什么天气?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棠西情不自禁问出一连串问题。

    康虞淡淡笑了笑,她也无法回答棠西的问题,云儿从始至终没和她好好说过话,她和云儿见面,无非是一个下命令、一个接受命令,哪怕身受重伤,云儿也总是独自承受,从未和康虞提过一句。

    马车跑得飞快,马车外头远远近近围了数百人,他们要赶去一个地方,一个装满金银财宝的地方。

    天色渐渐昏暗,普桑掀开马车帘请示康虞道:“神女,天色已晚,咱们是连夜过去,还是明日一早再......”

    康虞打断道:“事不宜迟,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晚一步都不行,快走!这趟务必得成事。”

    康虞此行来到中原本是打算掌控中原武林,而她临时又得知消息,说金点王为他自己造的陵墓里头藏有许多金银财宝。混乱的武林一时半会儿把握不住,她暂时也无从下手,自然而然的,她盯上了金点王的墓宝。

    棠西从金点王书房带回的私印里头果然另藏玄机,康虞掏出私印里的图纸,认定图纸上标的小红点就是金点王墓穴所在地,她当即决定要掳走金点王的墓宝,快马加鞭带回贺兰山。

    一行人连夜赶到升月山,升月山上暗潮汹涌的气息令康虞全身警备,她轻声对普桑道:“普桑,停下,不对劲,有埋伏,你让我们的人小心!”

    普桑连忙朝前头骑马的低低传声道:“有埋伏,当心点!”

    棠西担忧道:“还往前走吗?”

    康虞闭上眼睛想了想,推算绝无退路,铁下心道:“普桑!带大家往前冲!”

    一行人疯狂往前滚趟,似乎后边追来了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群狼,普桑回头瞧一眼,见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夜色。

    四周静悄悄的,野兽在暗中窥伺,普桑他们直直从山顶上冲到山脚,再往前便是良田,再往前便错过了金点王的陵墓,普桑有些把不准,急急问康虞道:“神女!咱们直走吗?”

    “来不及了。”康虞波澜不惊道。

    普桑抬眼往前一瞧,竟有一排排官兵正拉紧弓箭对着他们,普桑迅疾扭头朝背后的山上望,一排火把沿着山路一把把亮起。

    前有狼后有虎,这下该往哪儿去!

    康虞怒目看向棠西道:“你背叛我!”

    棠西坚定道:“我没有!”

    “私印是你拿回来的!”

    “我发誓,我不知道这儿会有埋伏!”棠西的眼神异常坚决。

    “你从不撒谎,我信你。”康虞松了口气,对康虞来说,棠西的背叛是比眼前的困境更无法令她忍受的事,她相信棠西,既然棠西说她不知道,她便是不知道,否则,她必定会坦白说出来,她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现在怎么办!”棠西回握紧康虞的手。

    棠西的脑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向来敢想敢做的她镇定无比地掀开马车帘,站在普桑身侧,用只有普桑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普桑,神女姐姐交给你,待会儿我在西北方破出一个口子,你驾马车赶紧跑,不要回头!”

    “不可以!”普桑立即回道。

    棠西不顾普桑的反对,跳下马车,直面前方的箭尖,她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一步步靠近箭阵。

    普桑焦急朝康虞道:“神女!六谷怎么办!”

    “不能让她受伤!”康虞语气无比坚定,“杀!”

    “杀!”普桑嘶声吼道。

    康虞带的百余人拔出剑,叫嚣着冲向敌阵。

    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的箭矢直直贯穿数十人身躯。

    汝安王的手下用的是一种安了压簧的短弓,弓和箭都比一般的小了半号,适合近距离射击,十丈之内的威力更是如长枪一般生猛。

    棠西感到很奇怪,为何所有的箭尖都绕过了她,她冲入敌阵,一举打倒了数十人,竟无一人敢对她出手,这是怎么回事!

    山上捧火把的官兵瞬间冲下,和田地里的人团团将康虞他们合围住,逼着他们挪向金点王的墓穴口。

    康虞带来的人已折损了大半,再这么斗下去势必会被生擒,康虞感觉到面前的敌人有意要逼她进入墓穴口,她的轮椅凭空从马车上飞出来,落进混乱的刀剑中,有几个没长眼的举起刀要朝她砍,她略一出掌,便倒下好几个。

    “神女!咱们快走!”棠西跑到康虞轮椅边,推着她就要冲出敌阵。

    这么些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康虞和棠西。

    “六谷!”康虞叫住棠西,“停下。”

    “咱们的人在后面!我们不能走!推我回去!我要杀光他们!”康虞咬牙切齿道。

    棠西知道康虞心中主意已定,瞬间停下,劝道:“这么多人,咱们杀不完的!”

    小满掠过一片狼藉,停在康虞面前,张狂笑道:“神女,这回,你可算是走到末路了!”

    “你!”康虞气极。

    小满扭头看向棠西道:“六谷,你过来,来我身边,她那样折磨你,你离开她,来到我身边,我会对你好。”

    棠西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恶心,拔出西蜀短剑,毫不留情面地朝小满刺去!

    小满没想到棠西会对他这么狠心,一不留神,让棠西的剑划破了他的胳膊。

    “汝安王说了,只要你敢进墓穴,他就饶你的人不死!”小满一面躲避棠西的攻势,一面朝康虞吼道,“这些人都是对你死心塌地的你的族人,你忍心看见他们死?”

    康虞冷冷回应道:“我答应了,你叫他们停止吧!”

    小满没料到康虞竟会答应得这样快,怔了怔道:“没想到你答应地如此痛快!”

    “你不就是想让我进墓穴吗?我就进去!我倒想看看,你能奈我何!”

    “这么多年,去哪了?也不告诉我,还以为你死了。”

    棠西瞧着阿晏的脸庞,这低头的尴尬角度让她觉得极为落寞,满脸都在诉说着“对不起”。

    “我知道,你害怕回来,怕回来了就走不了了,我也是,你活着或是死了,我都不希望你回来,可怎么就回来了呢?是为了那个叫庭司辰的人吗?”

    棠西悚然,不敢言语。

    阿晏的语气依旧无比平静,道:“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我从未想过要与你相认,可现在,她知道你回来了,让我带你回去,你别担心,只要你尽快离开这里,我会跟她说你落下悬崖死了,尸骨无存,你能离开这里吗?不要再出现。”

    骤然间,棠西的心变成一方闭塞的房子,空空荡荡,因恐惧而显得无比漆黑。她回头望了一眼司辰,挣着重重枷锁说:“她若不信你,你就会死,我跟你回去,再关五年又何妨。”

    阿晏不知她会这样,露出一丝焦急的情绪,仰看着她,见她眼里闪出一丝光芒。

    “或者,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两人五岁相遇,衣裳破旧,相伴五年,十岁分别,可阿晏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棠西突然笑了,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井盖开着,阳光射下来,我们眼看着一瓣桃花飘啊飘,飘到你手上,不是说好,等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们找一个山坡,种满桃花......”

    “别说了!你忘记逃走的下场了?你忘记她们是怎么死的了吗?”阿晏在克制,语气透出一种在强大诱惑面前的茫然。

    “死有何惧?阿晏,你告诉我,死有何惧?还是说,你想为她而死?”

    阿晏的身体里发生了小小的爆炸。

    阿晏看向棠西,道:“过去这么多年,我仍在那不见天日的井底,可你不在了,你有四方天地,你走吧。”

    棠西抓住阿晏的肩膀,神色坚定,道:“既如此,我拉你出来。”

    “起初我也不信,后来不得不信,善施堂后山,那轮水池,就是训练场,据说几个孩子在那被关了五年......”

    后面连横说了些什么他没法听。

    见连横的嘴唇不再动了,便憋着力气开口问:“竹林里的蛇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试验,你可有见过只饮人血的蛇?那个女人养的蛇只饮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