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座矿山归戎其部所有，正是俘获我们的部族。每日开采的铁矿被送去用于制造弯刀、弓箭、蹄铁等各类铁器。在这儿，身强体壮力气大的男子要进到山中采矿，而我这种体格小的负责运送矿石。做工时我们几乎不说话，干燥的天气使得灰尘总是在山洞中积聚，挥散不去，一张嘴这些灰便纷纷往嘴里跑去。在这还没几日，大伙儿的衣服都变了黑色，半天工下来脸也灰黑一片了，这于我而言倒是很好的保护色，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人发现我是个女儿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中午吃饭那会儿大家才蹲在路边摘下遮挡口鼻的布吃着稀如水的粥和噎人的烙饼。回到草棚后大家无力地坐在干草堆上，望着远方，脸上没有半点生气。
晚饭用大铁锅盛着抬了过来，随意煮的羊骨汤加上几块杂粮烙饼。这几日来送饭的是宗铭，他依旧是那样的沉默寡言，默默地看着我们吃完，又默默地将铁锅抬走。
“娘的！每天吃这什么玩意。”和我们一起被虏来的店里的伙计吴阿晋吃完后把碗摔进了木桶里，随后把正在吃饭的缸子拉到了旁边。
我学不来他们把烙饼泡在汤里的吃法，所以吃得比较慢，好在给我们送饭的人正是那个汉人，他会多等我一会儿。几次我都想和他搭个话但是又怕引起他注意，我现在还是越低调越好，最好如这采石场的石砾一样不起眼。
今天是可以洗澡的日子，北方本就少水，所以说是洗澡其实只是一人一盆水擦一擦身子。我到采石场已经十天了，这是第二次洗澡。好在因为大家还没有无所谓到在陌生人面前毫不遮挡地，所以上次洗澡时我是端着盆子等其他人洗得差不多了才去草棚后洗漱的。
“王夫子，你帮我洗一下。”阿禀突然拉着我的手要往草棚后面去。
“你自己洗，大老爷们还要别人伺候洗澡啊？”我甩开他的手，这伙人中就他与我关系比较亲近，他似乎特别崇拜我，就因为我识字又背得出几句古诗，他就总喜欢喊我王夫子。
“我背后最近总痒痒，我自己洗不到。你就帮我一下，我也给你搓后背可以吧？”
“我不用你搓，我背不痒。”
“好，你帮我搓，一会儿我帮你把水倒了。”
看他不像有什么坏心眼的样子，我便答应了，不过前提是我先洗好。我端着水盆绕到了草棚后面，不料还有几个男人在擦身子，我又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连忙转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干柴堆，这些柴是这两天才堆在这里的，给我用来遮挡一下应该没问题，于是又往那边走去。
走近后依稀听见有窃窃细语从后面传来，我站住脚仔细辨别着声音，确实有声音！不过非礼勿听，加之盆里的水本就不多，再等下去就要冷了，于是我立刻转身离开了。
“王简，你洗完了吗？怎么去那边？”就在我往回没走出几步时阿禀忽然朝我挥手大声疾呼。
“我，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我如果回答他就会惊动柴堆后的人，如果不回他，他继续喊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端着水盆慌忙地朝他边跑挥手示意他回去。
“你洗好了吗？”他上前来迎接着我。
“没有，我现在去洗，你等一会儿。”我推开他走草棚后面，此时已没几个人在洗了，我简单地擦了擦身体便去给他帮忙了。
半夜，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碎碎的声音，我立刻机警起来，但又不敢睁眼，只能继续闭着眼睛，可实在是太困了，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阿禀凑到我身前，小声道：“昨晚有三个人跑了。”
“跑了？”我惊讶地看着他，忽然想起洗澡时，草垛后面的交谈声，难道那时候是在谋划逃走？
戎其部的将领很快就发现了这事，立即派出了士兵去搜寻。我们照样出工去采石场，只是因为少了几个人，我们免不了挨了一顿训斥又挨几鞭。那一天在矿山中我一直想着逃跑的那几人，他们能跑出去吗？怎样才能逃出去呢？如果被抓住会是什么后果，是死个痛快好还是赖活着好呢？自被俘后，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可是一直未能想明白，原来生死之间的抉择不如文字描写得那样简单。
戎其部的搜寻速度比我想得要快，还未到下午收工时就抓到了逃跑的那几人，采石场的看守敲响了锣，将我们召集到了空地上。逃跑的那三个人被士兵拖拽着带到我们面前时已是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面庞上糊着一层血。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看守说吧又朝着他们挥起了鞭子，一顿泄愤后继续说道，“这儿有活你们不干，行，再过几天就把你们送出去，别在这给我找事……”
我低着头，一想到要被送去其他地方，心中不免又感到绝望。心中所想的那个问题此时似乎有了答案，既然活也不能好好活着那就死了吧，只不过要死就一起死。一个大胆地想法忽然蹦了出来——炸了这里。我依稀记得硫磺，木炭和硝石混合而成可以制成火药，可是这些东西我该从哪儿获得呢？如果能带火种进来，加上石块的撞击是不是也能引爆？可是这一计划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我既接触不到火种也不能在山洞内久待，若真想炸了这儿，不知得让多少人参与其中。想着想着，我又没了法子，只能继续赖活着。
终于等到了下工，我和阿禀朝着破旧的草棚走去，其他人已经在排队等着打饭了。我快步流星地走到了队伍的后面等着。只是今日有些奇怪，大家都不说话但似乎一股暗流又在眼神中流动。我没有多问，排在队伍中一点点朝前走去，接过肉汤和烙饼后就往旁边走去。“啊！”不知谁从背后撞了我一下，手一松，烙饼掉在了地上，肉汤全洒了。那人嘴上虽道着歉但神情满是不屑，甚至带着几分讥笑。我不想多事，正欲去捡烙饼时，一只脚踩在了饼上，是与我们一同被俘的周虎。我顿时怒火涌上心头，起身推着眼前的人：“你个王八蛋！故意的是吧。”说罢，我抬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汤碗。周虎脸色一沉，迅速将我扑倒在地，我死死抓住他的双臂才使得他的拳头未能落下。虽然他身形与我差不多，但毕竟是个男人，力气大我不是一点。好在这时阿禀出现，他抱住阿禀，用力地将他拉开，见阿禀出来劝架了，其他人等也分成两拨将我和周虎分开。
“你们别拉着我，这人出卖同伴，我今天就要收拾他为老陈他们报仇！”周虎大喊道。
“你把话说清楚，我出卖谁了。”他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是昨天在草堆后谋划的老陈看见了我从草堆旁离开的背影，误以为我听见了他们的逃跑计划并向士兵告发了他们。
“老陈看见的人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们的事。”
果然事情如我所料，不过这事我实在是难以自证清白，周虎紧握的拳头是一刻也未松开，显然他已认定了是我告的密。
“快别闹了，来人了。”一旁站着的阿顺慌张地跑过来，“大家都安分点吧，一会儿又省不了一顿打。”
如他所说，四名手持长鞭的士兵正朝我们走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中午吃饭那会儿大家才蹲在路边摘下遮挡口鼻的布吃着稀如水的粥和噎人的烙饼。回到草棚后大家无力地坐在干草堆上，望着远方，脸上没有半点生气。
晚饭用大铁锅盛着抬了过来，随意煮的羊骨汤加上几块杂粮烙饼。这几日来送饭的是宗铭，他依旧是那样的沉默寡言，默默地看着我们吃完，又默默地将铁锅抬走。
“娘的！每天吃这什么玩意。”和我们一起被虏来的店里的伙计吴阿晋吃完后把碗摔进了木桶里，随后把正在吃饭的缸子拉到了旁边。
我学不来他们把烙饼泡在汤里的吃法，所以吃得比较慢，好在给我们送饭的人正是那个汉人，他会多等我一会儿。几次我都想和他搭个话但是又怕引起他注意，我现在还是越低调越好，最好如这采石场的石砾一样不起眼。
今天是可以洗澡的日子，北方本就少水，所以说是洗澡其实只是一人一盆水擦一擦身子。我到采石场已经十天了，这是第二次洗澡。好在因为大家还没有无所谓到在陌生人面前毫不遮挡地，所以上次洗澡时我是端着盆子等其他人洗得差不多了才去草棚后洗漱的。
“王夫子，你帮我洗一下。”阿禀突然拉着我的手要往草棚后面去。
“你自己洗，大老爷们还要别人伺候洗澡啊？”我甩开他的手，这伙人中就他与我关系比较亲近，他似乎特别崇拜我，就因为我识字又背得出几句古诗，他就总喜欢喊我王夫子。
“我背后最近总痒痒，我自己洗不到。你就帮我一下，我也给你搓后背可以吧？”
“我不用你搓，我背不痒。”
“好，你帮我搓，一会儿我帮你把水倒了。”
看他不像有什么坏心眼的样子，我便答应了，不过前提是我先洗好。我端着水盆绕到了草棚后面，不料还有几个男人在擦身子，我又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连忙转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干柴堆，这些柴是这两天才堆在这里的，给我用来遮挡一下应该没问题，于是又往那边走去。
走近后依稀听见有窃窃细语从后面传来，我站住脚仔细辨别着声音，确实有声音！不过非礼勿听，加之盆里的水本就不多，再等下去就要冷了，于是我立刻转身离开了。
“王简，你洗完了吗？怎么去那边？”就在我往回没走出几步时阿禀忽然朝我挥手大声疾呼。
“我，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我如果回答他就会惊动柴堆后的人，如果不回他，他继续喊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端着水盆慌忙地朝他边跑挥手示意他回去。
“你洗好了吗？”他上前来迎接着我。
“没有，我现在去洗，你等一会儿。”我推开他走草棚后面，此时已没几个人在洗了，我简单地擦了擦身体便去给他帮忙了。
半夜，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碎碎的声音，我立刻机警起来，但又不敢睁眼，只能继续闭着眼睛，可实在是太困了，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阿禀凑到我身前，小声道：“昨晚有三个人跑了。”
“跑了？”我惊讶地看着他，忽然想起洗澡时，草垛后面的交谈声，难道那时候是在谋划逃走？
戎其部的将领很快就发现了这事，立即派出了士兵去搜寻。我们照样出工去采石场，只是因为少了几个人，我们免不了挨了一顿训斥又挨几鞭。那一天在矿山中我一直想着逃跑的那几人，他们能跑出去吗？怎样才能逃出去呢？如果被抓住会是什么后果，是死个痛快好还是赖活着好呢？自被俘后，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可是一直未能想明白，原来生死之间的抉择不如文字描写得那样简单。
戎其部的搜寻速度比我想得要快，还未到下午收工时就抓到了逃跑的那几人，采石场的看守敲响了锣，将我们召集到了空地上。逃跑的那三个人被士兵拖拽着带到我们面前时已是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面庞上糊着一层血。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看守说吧又朝着他们挥起了鞭子，一顿泄愤后继续说道，“这儿有活你们不干，行，再过几天就把你们送出去，别在这给我找事……”
我低着头，一想到要被送去其他地方，心中不免又感到绝望。心中所想的那个问题此时似乎有了答案，既然活也不能好好活着那就死了吧，只不过要死就一起死。一个大胆地想法忽然蹦了出来——炸了这里。我依稀记得硫磺，木炭和硝石混合而成可以制成火药，可是这些东西我该从哪儿获得呢？如果能带火种进来，加上石块的撞击是不是也能引爆？可是这一计划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我既接触不到火种也不能在山洞内久待，若真想炸了这儿，不知得让多少人参与其中。想着想着，我又没了法子，只能继续赖活着。
终于等到了下工，我和阿禀朝着破旧的草棚走去，其他人已经在排队等着打饭了。我快步流星地走到了队伍的后面等着。只是今日有些奇怪，大家都不说话但似乎一股暗流又在眼神中流动。我没有多问，排在队伍中一点点朝前走去，接过肉汤和烙饼后就往旁边走去。“啊！”不知谁从背后撞了我一下，手一松，烙饼掉在了地上，肉汤全洒了。那人嘴上虽道着歉但神情满是不屑，甚至带着几分讥笑。我不想多事，正欲去捡烙饼时，一只脚踩在了饼上，是与我们一同被俘的周虎。我顿时怒火涌上心头，起身推着眼前的人：“你个王八蛋！故意的是吧。”说罢，我抬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汤碗。周虎脸色一沉，迅速将我扑倒在地，我死死抓住他的双臂才使得他的拳头未能落下。虽然他身形与我差不多，但毕竟是个男人，力气大我不是一点。好在这时阿禀出现，他抱住阿禀，用力地将他拉开，见阿禀出来劝架了，其他人等也分成两拨将我和周虎分开。
“你们别拉着我，这人出卖同伴，我今天就要收拾他为老陈他们报仇！”周虎大喊道。
“你把话说清楚，我出卖谁了。”他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是昨天在草堆后谋划的老陈看见了我从草堆旁离开的背影，误以为我听见了他们的逃跑计划并向士兵告发了他们。
“老陈看见的人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们的事。”
果然事情如我所料，不过这事我实在是难以自证清白，周虎紧握的拳头是一刻也未松开，显然他已认定了是我告的密。
“快别闹了，来人了。”一旁站着的阿顺慌张地跑过来，“大家都安分点吧，一会儿又省不了一顿打。”
如他所说，四名手持长鞭的士兵正朝我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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