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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闺里”

    “嗯。”老夫人闭着眼微微点头,“很好。用力。”

    白祤又施加了几分力道,让老夫人着实过了把捏肩的瘾。

    自从白祤跟了老夫人,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老夫人为人比较冷漠,好静,每天也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跟人说话。

    但巧合的是,白祤也是个不爱说话多做事的主儿,每天伺候老夫人反倒要比王府做工更加轻松。

    甚至这样一来,白祤可以支配的时间就更加自由了。

    “白祤。”有一日,老太太突然破天荒的开口了。

    “你在我身边也干了不少时日。我们娘俩,可以推心置腹的聊些事情吧?”

    白祤放下手里的活计,乖乖站在老太太身边:“请老夫人吩咐。”

    “在我将你收为贴身侍女当日,林儿那孩子竟破天荒跑来,和我大吵一架,说什么都要把你要回去。”老夫人说着这话,嘴角却显然有一抹笑意,“问那孩子,他又不肯说,还是冬生那小犊子嘴松。林儿自从负了箭伤,夜夜都要承受梦魇寒毒的折磨,你一来,一切又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怪不得那孩子说,想要把你永远留在王府呢。”

    “王府的差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份工作。”白祤如实回答,“工作时,我尽心尽力;但等到攒足了钱,我便会离开。王府并非我的归属。”

    “嗯。”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也是那种呆不住的人呀。你可有如意的郎君?”

    “没有。”白祤答道,“以后也不会有。我不打算进行婚丧嫁娶。我想做一位游医,或是一位侠客,游历四海,寻找我存在的意义。”

    “那可不一定。”老太太笑了。

    “你和我年轻时候很像。年少轻狂,我自认为这辈子没有我能看得上男人,也不会有配得上我的男人,便致力于走遍天涯。后来我才明白,人终究是要有归属的,现在不打算婚嫁,也只是因为尚未遇见有缘人罢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你厌倦了江湖上厮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这一切令你疲惫不堪之时,家庭便是你最好的归宿。”

    老太太拍了拍白祤的纤纤玉手:“老太太我看得出来,你是一头血气方刚的雌狮,如今正是你应当展露獠牙的时候,小小的王府关不住你这样的野兽。你总会离开王府,去这片新天地里闯上一闯,老太太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在离开前,多给林儿那孩子一些慰藉。同为江湖人,老太太希望你能够少吃亏,在我府上这些日子,你要多看,多学。明日你随我去礼部侍郎张府拜访。”

    林恩每天坚持不懈的来找老太太讨要人,而老太太只是答应他晚上再把白祤[还给他]。

    可不知为何,林恩对仅仅夜晚的陪伴,似乎并不满足了。

    关于尘最近也确实没再来骚扰白祤了,就是经常跑去铁匠铺想去把玩一番白祤的[镇水],应声这人跟吃错药似的突然间责任心爆棚,死活不给关于尘拿出来看,还把刀给供了起来——毕竟祖传陨铁打造,有特殊感情。

    若不是白祤要在王府当丫鬟,这把镇水她定是要随身携带的。

    第二天早上,老夫人便起驾前往礼部侍郎府邸。

    坐上马车,老夫人对白祤和另外一位贴身丫鬟说道:“能来王府工作,你们比其它王府要幸运多了。我就王爷这么一个孩子,他也没有娶妻纳妾,王府里还算安静。”

    “今天带你们看看一般王府都是什么样的。今日无论在侍郎宅邸看到什么,切忌外传,多看,多学。”

    “是,夫人。”白祤与另一位丫鬟异口同声。

    马车很快停在了张府门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院落里吵闹成一片,各种辱骂和阴阳怪气当真是不堪入耳。

    白祤并不在意,老夫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唯有旁边那位丫鬟皱了皱眉:“府上今日好像格外热闹。老夫人,这动静听着感觉进去就得死几个。”

    老夫人冷哼一声:“人丁兴旺?哼!张侍郎光顾着纳妾,又生不出儿子来,就是这个下场。”

    三人来到宅邸门前,早就等候多时的门童满脸苦涩的迎上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真不好意思给您看笑话了。”

    老夫人面无表情:“你是张家的一员,当与张家荣辱与共,怎能以此为耻?罢了,这院里的动静只怕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头前带路。”

    门童带着三人穿过门廊,就看见庭院里两拨人马剑拔弩张,眼见着就要撕巴起来!

    左边那位身着青衣的姑娘是礼部侍郎张忠的妾室之女,张霞,长得还行,但是吵起架来真的是要没素质多没素质。

    右边那位身着大红衣裳的姑娘同样也是妾室之女,张爱莲。在民国之前,这些大家族纳妾都是不分二房三房的,谁最讨老爷欢心,生的孩子最多地位越高,愣要分的话张霞是老二,张爱莲是老三,这两人是对着骂街啊。

    张霞率先发难:“张爱莲你这小浪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就是你往我的点心里放了药!害我在茶会上出丑!我告诉你没用!殿下的心只属于我!”

    张爱莲立刻装可怜:“哎呦~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空口无凭,可不兴乱咬人呐~明明是你吃了那么些个点心,引起虚宫不适,怎能怪到妹妹头上来呢?”

    “张爱莲!信不信老娘抽你!对长辈不敬该打!”

    “你打我一下试试?我母亲现在最受父亲宠爱!你动我一下我就去告诉父亲!看他不收拾你!”

    “贱人!”

    “小浪蹄子!”

    老夫人问了句:“如何?”

    白祤回答简洁:“精彩。”

    老夫人迎着二人走上前去:“作为礼部侍郎之女,却不懂得宽容,谦让,言语粗俗,勾心斗角,女德女训都给你们读狗肚子里去了。家风不正啊!”

    两个刚刚还要打的你死我活的女人见到老夫人立刻哑火,是纳头便拜:“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老太太轻描淡写的摆摆手,“真是叫老身看了一出好戏。前些日子,听闻张侍郎大病初愈,身体还在调养中,你们不去床前尽孝,却在门前争吵!叫人心寒。”

    两人唯唯诺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见正宅那边出来一位:“呦,两位妹妹怎么跪着呢?呀,见过老夫人!”

    那位女子下意识想要抱拳,又赶紧切换成了合袖礼。她便是张侍郎的大女儿,妻室之女张凤仪。她的打扮可没有两个妹妹那么华贵,模样显得相当疲惫,一身短打衣靠,头发也很凌乱,一欠身好悬没直接摔地上。

    “嗯。”老夫人点点头:“在你父亲床前守了一晚吧?果真是大孝女。张侍郎病情如何了?”

    “回夫人,父亲现在相当虚弱,大夫说还需药汤调理一些时日。”张凤仪一抬头,见到白祤的一瞬间赶紧把头低了下去,脑门上全是冷汗!

    白祤直勾勾盯着她,也不做声。

    “嗯。好生照料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如何了?老身好久没和她拉家常了。”

    “不巧,母亲染了风寒,如今也还在调养。”

    “无碍。带老身前去看看吧。”

    张凤仪胆战心惊的领着三人来到妻室的院落。一进门就能听到一阵咳嗽声,推门再看,只见一位身形憔悴的老妇人卧病在床,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呢。

    见到老夫人,妇人露出阵阵苦笑:“姐姐,您来了。”老夫人难得的露出心疼又慈爱的神情:“傻丫头,嫁了人就不认我这个干姐姐了?”

    妇人苦笑:“以前我们姐妹俩可是形影不离,自打出嫁后就没再怎么见过面。

    远离了江湖,却不想又得在这小小的府邸里跟几个妾室勾心斗角。换我以前的脾气,早就拔刀砍死那几个勾引老爷的贱货。”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老夫人也是相当无奈,“当初跟你说了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你偏不,就是要找高官,看看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给白祤使个眼色,让她和张凤仪一起去外面侯着。两位老人家想要叙旧,自己这样的外人站在边上听不合适。

    白祤和张凤仪来到外头。张凤仪赶紧压低声音对白祤磕头:“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

    白祤抱起胳膊:“你是前几日那个飞贼。”

    张凤仪满脸尴尬:“嗨.....世界真小,这都能碰上。”

    白祤说道:“我不打算揭穿你的身份。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呼,那就好。”张凤仪拍着胸脯,“现在津河衙役到处在抓繁花大盗,要是让他们知道繁花大盗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咱们家可就真玩完了。

    说起来,那天我朝你扔辣椒烟雾弹,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种东西对我没用。”白祤说道。

    “怎么可能?那可是西域魔鬼椒啊!还加了秋葵粉!你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你若真想扩大杀伤范围,应该往烟雾弹里放些火药。”白祤答非所问。

    张凤仪坐在台阶上直摇头:“算了吧,火药朝廷严令禁止百姓私藏。

    看不出来,你一个王府的侍女也会轻功,你是哪门哪派?师父是谁啊?”

    “自学成才。”白祤低头想了想说道。

    “你为什么想要当飞盗?”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白祤突然问她,“你作为王府大小姐,很缺钱吗?”

    张凤仪嗤笑一声:“我若是缺钱,只要跑到父亲面前撒娇即可,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王府行窃?

    不都是为了我的那点江湖梦——做一位劫富济贫的侠客。”

    …………………

    她也曾这么说过。她想当侠客。

    张凤仪无奈的摊手道:“可惜啊,劫富济贫又不是我一人在做,何况我的水平太不入流了。要是那晚你没执意追来,繁花大盗行窃王府这一壮举便足以让我的名号响彻江湖啦!”

    “在江湖打响名号.....是那么难的事情吗?”

    “那是,谁不想在江湖上名留青史?只是人人想干大事,太难啦!像我这样的,出了津河都不一定有人认得我是谁!”

    张凤仪托着下巴,出神的望着天空:“不过.....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想要在津河混出些名堂,倒是有一条险路可走。”

    白祤:“什么?”

    “当然是踢馆啊?这你都不知道?”

    张凤仪诧异的看着她。“津河有八大武行,八个武行,八处武馆。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连着打过八家武馆,便可在津河开宗立派。”

    “我不想开宗立派。”

    “但你名气打出来了不是?八大武行都不是善茬,江湖上都有名号。

    只不过,至今为止还没人能破得了连破八馆的记录。”

    “此话怎讲?”

    “津河地面上规矩繁多,大小行当都有规矩,可以说是规矩撑起了整个津河的江湖。因此踢馆,打到第八家,为了保住津河武行颜面,八大武行势必会派一位真高手打废踢馆者,逐出津河,拳法刀法可以留在津河开宗立派,也保住了武行颜面。”

    白祤:“这是什么道理?”

    张凤仪:“双方各退一步。徒弟是棋子,能让师父在武行开宗立派的棋子,用完即弃。

    但如果你不是为了开宗立派来的那另当别论,踢馆的话,你需要有人给你引荐。可若是打不过,照样是被打废扔出津河的下场。”

    “我不会输。”白祤淡淡的说道。

    “我也不觉得你会。”张凤仪望向她。

    “但是引荐人,你想好是谁了吗?”

    “我有人选。”白祤说道。

    她的目光落在了庭院门前,又问张凤仪:“你的两个妹妹都有偷听的癖好?”

    “你怎么看出来她们在偷听的?”张凤仪说着,随手捡起地上两块鹅卵石,隔着老远就照着拱门扔出去,鹅卵石在拱门上连续反弹,正中两人眉心,哎呦哎呦的摔进庭院。

    张凤仪笑问道:“我这手绝活怎么样?”

    白祤只是淡然道:“熟能生巧。比起这个,你更该在意怎么处理接下来的麻烦。”

    “张凤仪!你个小贱人!”张爱莲怒气冲冲朝她走来,手上的动作还不消停的指指点点:“你敢拿石头砸我?!”

    张凤仪立刻装出无辜的模样:“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躲在院墙之后,我又怎能拿石头砸到你呢?”

    张霞也罕见的和她的冤家姐姐站在一起:“姐姐,纵然我母亲比姨娘更受父亲宠爱,你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们呀?”

    “宠爱?”张凤仪冷笑起来。“父亲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两条腿畜生,谁能把他伺候舒服了他就宠信谁。要不是母亲卧病在床,能让两个妾室爬到母亲头上?若不是你俩的母亲欲求不满,父亲至于卧病在床?”

    张霞脾气暴躁:“你敢诋毁我母亲!张凤仪!你真是该打!”张凤仪抱着胳膊冷笑:“呦呵?翅膀硬了,妹妹都敢爬到姐姐头上来了?一点教养都没有。罢了,我还就告诉你们俩,老娘不屑于呆在这狗屁张府!更不屑于跟你们这种成天就知道勾心斗角的贱货玩宫斗!等哪一天娘身体好了,我就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侠客!你们就烂死在这张府吧!”

    张霞大骂:“你有种别后悔!等我做了王妃,有你哭的!”

    张爱莲当时就不干了:“宁王是我的!你一个小贱人只配当侍妾!”

    二人话不投机又开始争吵起来,甚至一度要大打出手。

    张凤仪和白祤就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看戏。

    不多时,老夫人的丫鬟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白祤,老夫人说了,她们再这样毫无教养的争吵,你就把她们全部扔出去。”

    “遵命。”白祤活动活动筋骨,径直走到两个女人跟前,一手薅住一个拖到庭院门口,任凭这两个人怎么叫骂都不为所动,扔垃圾似的把两人给扔出去老远,摔了个狗啃泥。

    “这就是你每天的生活吗?”白祤回到张凤仪身边问道。

    “这还算好了。你是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为了争宠能做到什么地步。”

    张凤仪无奈的摇摇头。“往我的饭菜里下毒,茶水里下毒,化妆品里下毒,衣服里下毒,甚至会给父亲的饭菜下毒再嫁祸给我。”

    “我很累,真的。”

    白祤不解:“她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们享受高高在上的权利和用之不尽的钱财,她们那样的妾室想要爬上那样的位置,就必须学会趋炎附势,除掉一切挡路的人——哪怕只是看起来像是挡路的,连亲人都不放过.....”

    白祤心直口快:“为什么不杀了她们?”

    “一般不会想到杀人吧?”

    “为什么不?”

    “呃......”

    张凤仪和白祤面面相觑。那一瞬间双方都进入了一种无法理解对方境界的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