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死
阳光明媚，市中心医院内细小的灰尘在日光里打着旋儿。
一位妇人捧着香水百合小心地放在小姑娘的床头，爸爸拿着煲好的热粥，小心翼翼地喂着自家孩子：“哎呀，宝贝吃得好，真棒！”
另一边，一大家人围着吃坏肚子的小孩，爸妈找科室，爷爷奶奶哄孩子，忙得团团转。
“原来吃东西也会被夸奖吗，可惜自己做不到了。”苏寒迷迷糊糊中想着。
苏寒想着沈怀衷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浑身冷汗淋漓，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是一个人，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沈怀衷还是不想和自己有半点瓜葛。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四周略带红晕，明明是美得惊心动魄的弧度，眼神却又像是雪中之竹，疏离且淡漠，被汗浸湿的头发软软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她十分脆弱易折。
在车祸之前这段时间，她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正常的吞咽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长期剧烈的腹疼，呕吐使得她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于是苏寒跟学校请假调养身体，趁着假期她忽然有种想回小县城看看的冲动，然后就遇到了沈怀衷，还替他挡了一劫。
苏寒心塞地想着：“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
比起周围人放满了营养品和鲜花的床头，苏寒的床头只有一部手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静静地陪伴着它的主人。
她想起自己在学校那边住院的两周时间内也是这样，没有一个家人来探望过她，只有她独自一人从清晨到黄昏，直到夜幕降临。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好啦，我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本来以为靠谱的沈怀衷也不知道去哪了，走吧走吧都走吧，我一个人多清静。”苏寒这样想着。
她伸出瘦得骨肉嶙峋的手腕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青紫的针眼在苍白的手臂上分外明显，还残存着留置针。
下一秒，苏寒胃部剧烈地抽疼让她下意识一抽搐，刚握在手里的手机没拿稳，顺势滚落到了床底。
一旁的妇人见状实在看不下去，好心地帮他捡了起来：“姑娘，你病得这么厉害，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呢？”
苏寒疼得浑身痉挛，颤抖着接过手机，竭力压制着想呕血的冲动：“谢谢姐，我家里人忙，别担心，我自己也可以的。”
妇人听完后更加心疼眼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孩子。
她只知道这姑娘伤得这么重，几个小时了都没见这孩子的父母前来探望过，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但不明就里的她身为局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苏寒打开微信，看到依然没有一条新消息的聊天框略显失望，可一切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迟疑半晌后，苏寒熟练地点开了某人的联系方式，从微信，抖音再到短信。
“你好，我是苏寒。”
看着全部都显示无法发送的验证消息，苏寒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此时心里还是暗自钝痛。
她输入熟悉的QQ号码，发现自己依然被拉黑着，苏寒点开对方的空间，点开申请访问。
申请访问理由：“我很想你。”
苏寒勉力扯了扯嘴角，心想：“啧啧啧，你小子这么绝情啊，姐刚刚可是救过你的命诶，还把姐放黑名单。”
苏寒从小就有胃病，再加上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初中因为心理疾病暴饮暴食，高中时又疯狂节食减肥，让她本就不好的胃更是雪上加霜。
其实苏寒自知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了，早在学校所在市区的医院时她的胃部已经严重恶化，刚才又受重创，随时都有大出血的致命风险。
此时此刻的苏寒精气神却反常地很好，她意识到有一个词叫做回光返照，但是她很平静，像是早已经说服自己接受死亡的降临。
很久以前，苏寒就期待一场有着正当理由的死亡能够成为自己的解脱，她等到了。
苏寒第一反应是想再和父亲说说话，可是一想到自己联系父亲只会给他带来困扰。
后妈肯定会误会他偷偷给自己拿钱了，再借此和父亲大吵一架。
她忽然感到很孤独，怀揣着最后一丝期待想要和母亲再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就当做是最后的道别。
“妈，吃了吗？”
顾不得胃部钻心的疼痛，苏寒目不转睛地看着消息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耐心地看着对方删除后再次编辑。
二十年了，她所谓的妈妈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够一篇八百字作文。
“别怪我，你弟弟报名需要用钱。”
“不怪你。”
苏寒看着未能成功发送出去的消息，一时之间有点懵。
“真假？”
苏寒下意识地继续发送了一条消息，刺目的红色感叹号提醒着她已经被删除了。
她惨笑着想要骂点什么，却一口血喷在床单上，失去了意识。
她再也咽不下去了，一口口呕出来的鲜血顺着她的耳廓，下颌不停往下流，在锁骨处汇聚片刻，转瞬间就濡湿了乌黑的头发，染红了条纹病号服。
一岁那年，苏寒的母亲云燕和父亲苏兆岗离婚，当时一方指责出轨，一方指责家暴，闹得很难看，最后也是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年幼的苏寒像是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手，这时爷爷苏梦之站了出来，表示：“我老头子一天不死，小寒我就管定了！”
苏寒和爷爷相依为命地长大，生性乐观开朗的她在爷爷去世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对万事万物都持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大一下学期，苏寒的导员和他谈话之后曾对她说，感觉她人在少年，心似暮年。
在大学期间，平日里的她丝毫看不出来异样，甚至是班级里最热心的同学，大小事务都积极地为班上同学解决。
原本生性冷淡的她在整个学院里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更是朋友口中的幽默风趣。
或许只有她知道，真正幽默的人是心里住着的沈怀衷。
强烈的思念，让她不自觉地活成了他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丝一缕他还在身边的感觉。
此时，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苏寒脑海里飞速略过，她心想：“原来走马灯是真的，我能见到爷爷吗？”
在无数崩溃绝望的瞬间过后，她看到爷爷在和自己招手，苏寒浑身的疲惫和委屈在这一刻像是全部都找到了落脚点，她振作起来往前走去，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快乐。
苏寒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抓住虚空中爷爷的手，她说道：“爷爷，我很听话，有在好好读书哦，现在也有自己的工作了。”
爷爷笑着说：“是啊，我看到了。”
苏寒语气转为低落：“可是爷爷，喜欢一个人好累啊……”
一位妇人捧着香水百合小心地放在小姑娘的床头，爸爸拿着煲好的热粥，小心翼翼地喂着自家孩子：“哎呀，宝贝吃得好，真棒！”
另一边，一大家人围着吃坏肚子的小孩，爸妈找科室，爷爷奶奶哄孩子，忙得团团转。
“原来吃东西也会被夸奖吗，可惜自己做不到了。”苏寒迷迷糊糊中想着。
苏寒想着沈怀衷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浑身冷汗淋漓，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是一个人，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沈怀衷还是不想和自己有半点瓜葛。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四周略带红晕，明明是美得惊心动魄的弧度，眼神却又像是雪中之竹，疏离且淡漠，被汗浸湿的头发软软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她十分脆弱易折。
在车祸之前这段时间，她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正常的吞咽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长期剧烈的腹疼，呕吐使得她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于是苏寒跟学校请假调养身体，趁着假期她忽然有种想回小县城看看的冲动，然后就遇到了沈怀衷，还替他挡了一劫。
苏寒心塞地想着：“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
比起周围人放满了营养品和鲜花的床头，苏寒的床头只有一部手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静静地陪伴着它的主人。
她想起自己在学校那边住院的两周时间内也是这样，没有一个家人来探望过她，只有她独自一人从清晨到黄昏，直到夜幕降临。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好啦，我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本来以为靠谱的沈怀衷也不知道去哪了，走吧走吧都走吧，我一个人多清静。”苏寒这样想着。
她伸出瘦得骨肉嶙峋的手腕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青紫的针眼在苍白的手臂上分外明显，还残存着留置针。
下一秒，苏寒胃部剧烈地抽疼让她下意识一抽搐，刚握在手里的手机没拿稳，顺势滚落到了床底。
一旁的妇人见状实在看不下去，好心地帮他捡了起来：“姑娘，你病得这么厉害，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呢？”
苏寒疼得浑身痉挛，颤抖着接过手机，竭力压制着想呕血的冲动：“谢谢姐，我家里人忙，别担心，我自己也可以的。”
妇人听完后更加心疼眼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孩子。
她只知道这姑娘伤得这么重，几个小时了都没见这孩子的父母前来探望过，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但不明就里的她身为局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苏寒打开微信，看到依然没有一条新消息的聊天框略显失望，可一切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迟疑半晌后，苏寒熟练地点开了某人的联系方式，从微信，抖音再到短信。
“你好，我是苏寒。”
看着全部都显示无法发送的验证消息，苏寒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此时心里还是暗自钝痛。
她输入熟悉的QQ号码，发现自己依然被拉黑着，苏寒点开对方的空间，点开申请访问。
申请访问理由：“我很想你。”
苏寒勉力扯了扯嘴角，心想：“啧啧啧，你小子这么绝情啊，姐刚刚可是救过你的命诶，还把姐放黑名单。”
苏寒从小就有胃病，再加上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初中因为心理疾病暴饮暴食，高中时又疯狂节食减肥，让她本就不好的胃更是雪上加霜。
其实苏寒自知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了，早在学校所在市区的医院时她的胃部已经严重恶化，刚才又受重创，随时都有大出血的致命风险。
此时此刻的苏寒精气神却反常地很好，她意识到有一个词叫做回光返照，但是她很平静，像是早已经说服自己接受死亡的降临。
很久以前，苏寒就期待一场有着正当理由的死亡能够成为自己的解脱，她等到了。
苏寒第一反应是想再和父亲说说话，可是一想到自己联系父亲只会给他带来困扰。
后妈肯定会误会他偷偷给自己拿钱了，再借此和父亲大吵一架。
她忽然感到很孤独，怀揣着最后一丝期待想要和母亲再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就当做是最后的道别。
“妈，吃了吗？”
顾不得胃部钻心的疼痛，苏寒目不转睛地看着消息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耐心地看着对方删除后再次编辑。
二十年了，她所谓的妈妈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够一篇八百字作文。
“别怪我，你弟弟报名需要用钱。”
“不怪你。”
苏寒看着未能成功发送出去的消息，一时之间有点懵。
“真假？”
苏寒下意识地继续发送了一条消息，刺目的红色感叹号提醒着她已经被删除了。
她惨笑着想要骂点什么，却一口血喷在床单上，失去了意识。
她再也咽不下去了，一口口呕出来的鲜血顺着她的耳廓，下颌不停往下流，在锁骨处汇聚片刻，转瞬间就濡湿了乌黑的头发，染红了条纹病号服。
一岁那年，苏寒的母亲云燕和父亲苏兆岗离婚，当时一方指责出轨，一方指责家暴，闹得很难看，最后也是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年幼的苏寒像是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手，这时爷爷苏梦之站了出来，表示：“我老头子一天不死，小寒我就管定了！”
苏寒和爷爷相依为命地长大，生性乐观开朗的她在爷爷去世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对万事万物都持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大一下学期，苏寒的导员和他谈话之后曾对她说，感觉她人在少年，心似暮年。
在大学期间，平日里的她丝毫看不出来异样，甚至是班级里最热心的同学，大小事务都积极地为班上同学解决。
原本生性冷淡的她在整个学院里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更是朋友口中的幽默风趣。
或许只有她知道，真正幽默的人是心里住着的沈怀衷。
强烈的思念，让她不自觉地活成了他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丝一缕他还在身边的感觉。
此时，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苏寒脑海里飞速略过，她心想：“原来走马灯是真的，我能见到爷爷吗？”
在无数崩溃绝望的瞬间过后，她看到爷爷在和自己招手，苏寒浑身的疲惫和委屈在这一刻像是全部都找到了落脚点，她振作起来往前走去，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快乐。
苏寒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抓住虚空中爷爷的手，她说道：“爷爷，我很听话，有在好好读书哦，现在也有自己的工作了。”
爷爷笑着说：“是啊，我看到了。”
苏寒语气转为低落：“可是爷爷，喜欢一个人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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