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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回光观

    “回光观”坐落在荻花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此山与道观同名,名曰“回光山”,海拔总共也就两百多米,山上即无名胜古迹,也无古石奇潭,自然在城中名气也不大,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春日里漫山的桃花,总能让路过的行人称奇不已。

    此时在山脚下,凉州父子二人正坐在靠石上休息,手捧着水袋补充点水分,随行的礼物和两只活鸡被随意摆在路边。

    凉清河抬头望向这漫山的桃花愣愣出神,现在都已经快八月份了,没想到这桃花依旧开的如此艳丽,竟丝毫没有要应季凋谢的意思。

    凉州同样也是仰着脑袋,这是自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桃树,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目之所及皆是盛开的桃花,将青山原本的苍翠的颜色彻底掩盖,山坡山像是厚厚地铺上了一层粉白相间的棉花糖。

    树上的每一朵桃花看起来都粉粉嫩嫩的,随着阵阵山风吹过,无数松动的花瓣离开生长的枝头,悠然散落在地面上,像是在天空中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雨,到处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如此令人陶醉的景色,本应会让看到的人感到心情愉悦,凉州也很喜欢眼前这幅美景,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没由来的感到一丝厌恶,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抗拒这片桃林。

    “喵呜~”

    轻柔的猫叫声从凉州肩上传来,玄猫墨亭从他肩头一跃而下,连招呼都没打,一溜烟儿便钻进了树林里,找了棵最近的桃树,两个后爪一蹬,“蹬蹬蹬”就窜了上去,随后灵活的穿梭在枝干之间,攀爬到树梢,探着脑袋瓜小心翼翼的用鼻尖细嗅着花香,也许是这花香对它来说太过刺鼻,身体猛地一激灵向后一缩,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行了把东西拿上,接下来要一口气爬到山顶。”

    “好......”

    “阿墨!别玩了,要跟上来啊!”

    阿墨是凉州对小黑猫的昵称,它名字还是叫墨亭,只不过叫起来感觉不够亲切。

    “喵喵~”墨亭在树梢回应道。

    父亲宽厚的手掌拍在了凉州的背上,手里拎着礼品,率先踏上了上山的阶梯,凉州只好先安耐住心中的不适,一步一步的紧跟在他身后。

    虽然凉清河说话时面带笑容语气轻松,但其实他心中一直笼罩着一片厚重的阴霾,迟迟难以散去。

    魅儿的病情又加重了......

    就连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的父亲都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吸引力,所以即便是为了父亲的安全也绝不能让魅儿再待在家里,不然的话,父亲要是真有个好歹......

    在那晚和父亲的谈话过后,凉清河当即决定要带魅儿尽快赶往回光观,寻求孙道长帮助。

    “但愿这一次可以彻底解决魅儿的病吧......”

    回光山虽然并不高,但爬山的过程依旧让人身心疲惫,凉父为了照顾凉州,已经一定程度上放慢了上山的速度,而且多大多数礼品都是他在拎着,可即便如此,很少能有机会运动的凉州,在登上最后一节台阶后,仍旧累的气喘吁吁,赶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而活泼好动的墨亭早已在山顶上等待着他,这一路上它上蹿下跳,跑来跑去的,却没有丝毫疲倦的样子,它贴着凉州半蹲而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看那副表情似乎就是在这样想着。

    “呼...你倒是...一点都...不累哈...”

    凉州大口喘着粗气,努力调整着呼吸,眼睛缓慢地扫向四周,他忽然发现,回光山的山顶造型很是奇特,整个山顶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整的像被什么人硬生生水平横着给砍了一刀,前后几乎没什么坡度。

    而在这里,已经看不到桃树的影子,只有绿油油的草地,以及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点缀在其中。

    草坪中间有一条石板路,它沿着一条虚线一直延伸到山崖边的破旧道观边,而在道观门前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枯树,树冠直插云霄却早已没有了叶片,无数遒劲的枝干焦黑不已,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燃烧、碳化过的痕迹,粗壮的主干也不知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成了两半,歪斜到两旁,艰难的屹立在大地上。

    道观大门上挂着一块古旧匾额,上面从右往左写着三个大字“回光观”,字体虽飘逸轻灵,犹如羚羊挂角,却寓意浓重不散其神,明显是出自书法大师之手!

    凉州胸中这口气好不容易喘匀,接着又被父亲给拉到了道观门口。

    几乎一瞬间!一股更加厌恶的感觉从门口的那颗枯树身上传来,这让他不由的紧皱起眉头,三步并两步,迅速逃到远离枯树的那一边,看着身旁父亲毫无感觉的模样,凉州心里泛起了嘀咕,很显然,只有自己对这颗枯树有强烈的厌恶感。

    “这到底是颗什么树呢?为何只有我对此有反应?”这一差异引起了凉州的好奇心。

    父亲对待孩子总是没有母亲来的更加细心,凉清河并没有察觉到凉州的异样,抬起手来便要敲门。

    “咚咚咚。”

    “道长!荻花城凉清河前来拜访!”

    兴许是因为内心有些焦急,便开口喊了一嗓子,片刻之后,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个身穿道袍,头戴月牙冠的小道士,他神情庄重肃穆,面容清冷,满头的黑发被紧紧的塞在头巾之下,没有露出一根在外,灰白的道袍也是搭理的一丝不苟,手里握着笤帚,不紧不慢的对着凉父打了个道门稽首,随即沉稳的说道:

    “施主请进,家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道士看起来来很年轻,年岁似乎比凉州还小,神色中仍带着一丝稚嫩,但那白净清冷的脸庞加上一副全然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让凉州心里感觉到一阵别扭。

    “我今天到底怎么了,不管看什么心里都不痛快。”凉州拧着眉头默默地想着。

    小道士先是瞥了一眼凉州,眉头同样微微皱起,但瞬间又恢复原状,接着低头又看向了跟在凉州身后的玄猫,微微点了下头。

    “多谢小道长,还请小道长带路。”

    等候多时?他们是昨天临时决定今天赶往道观,道长是怎么提前知道的呢?

    凉清河忍住心中疑惑,以前他来道观拜访时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位小道长,应该是那位孙道长近些年收的徒弟。

    凉州跟在最后面,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对方,而这小道士就好像是没看见他似的,无视了他投过来的所有视线。

    他领着二人穿过前面的大殿向后殿走去,后殿才是平日里师徒二人休息的地点,而前殿摆的是神像,供香客们参拜许愿使用。

    几人穿过低矮的门廊,但此时的后院却空无一人,带路的小道士见此情境脚步不由的一顿,驻足沉思片刻,就在凉清河即将发问的同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阴沉着一张脸,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邀请凉家父子二人在院内石桌旁稍坐片刻。

    “二位稍事休息,我去“请”家师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凉州错觉,总觉得小道士嘴里的这个“请”字,说的那是一个吐字清晰,仿佛都听到了磨牙的声音,随后他甩动衣袖,怒气冲冲的走进里屋,接着凉州又好像听到了踹门的声音,紧接着便从屋内传来一声怒吼:

    “师傅!你竟然还在睡觉!客人已经来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啊?...什么?”

    “圆寂,你说什么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你还好意思问?!赶紧给我起来!!!”

    随着房间内一阵鸡飞狗跳的起床闹剧之后,一名头顶莲花观,别着乌木簪,头发乱糟糟,三角眼,厚眼袋,脸上到处都是皱纹的老者,抻着懒腰打着哈气,毫无形象的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不管谁看到那张老脸都很难让人想象,岁月究竟对他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他身上的道袍皱巴巴的,感觉像是好久没洗换过了,脚底下踩着破洞草鞋,走起路来,发出踢踢踏踏的响声。

    凉州听到声音后抬起头,他一眼就认出了老者,因为道长和七年前的样貌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像是欠了别人好多钱的穷酸模样。

    孙道长平日里不修边幅众人皆知的,他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生性自然洒脱,我行我素,可他这副模样在自己徒弟的眼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疲懒家伙,有辱道风。

    小道士跟在后面走了出来,似乎是觉得师傅的这幅模样实在太过丢脸,走出房门后就自顾自的朝前殿走去,打算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可谁曾想,还没等他迈出去几步,就被师傅从身后叫住了:

    “圆寂啊,今天来客人了,你可要多准备一些饭菜啊!”

    名叫“圆寂”的小道士愤怒的转过身来,攥紧双拳抱在胸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师傅,拧着眉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师傅,今天可说好了轮到你做饭了!你已经整整拖了一周了!!”

    “哎,你我师徒一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做人呢,要大气要有胸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还要招待客人,实在是没办法抽出时间来,你就再帮为师做一次如何。”

    道长背着手一脸笑意的看着圆寂。

    有外人在,圆寂可不想因为和师傅置气,而毁了自己再外人心中的良好印象,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可孙道长似乎就是抓住了他这样的心理,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

    看着师傅那奸计得逞般的笑容,明显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但越是这样他就要越淡定才行。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呼...”

    “好!”圆寂一扭头痛快的答应了下来,随后赶紧离开了现场,不然他怕自己真被气出病来。

    “哈哈哈!凉施主,好久不见了,还有凉小施主。”老道士快步走了过来,笑着和凉清河打了个稽首。

    “孙道长,确实真的好久未见了,我按照您七年前的嘱咐,将我儿带到贵观住上些许时日,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这些是我带来的些许薄礼,还请您收下!”

    凉清河递上从家里带来的两坛好酒,两只活鸡,还有各种打包好的礼品,以及一些钱财,这些东西不仅是代表感谢的礼物,而且也是儿子接下里一个多月在道观的伙食费,总不能让魅儿在道观里白吃白喝不是。

    “客气客气,我这个人好酒,这两坛好酒我就收下了,鸡呢...我也收下,但这些礼品和钱财...还请凉施主拿回去吧。”

    “这......”

    “凉施主,你不必太过于客气,你儿子与我这一脉有缘,我们帮他其实就是在帮我们自己,所以钱财之物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这怎么可以呢?太不好意思了...”

    “......”

    “那...好吧,我儿就多多叨扰了。”

    “哈哈哈,不叨扰,不叨扰!我这个小道观平日里只有我和徒弟两人,实在冷清的很,有凉小施主在,以后我这里兴许还能更热闹一些。”

    孙道长将钱袋礼盒推了回去,怎么也不肯手下,凉清河见他意志坚决,只好暗叹一声,将其收回自己的口袋。

    接着二人坐了下来,相互寒暄了几句后,孙道长的视线这才从凉清河的身上转到凉州身上,眼睛里满是笑意,凉州也在父亲的示意下恭恭敬敬、眉眼低垂的叫了一声“道长”。

    老道长姓孙,全名具体叫什么好像没人知道,就连比较熟络的凉家也不清楚,一直都是孙道长、道长这样称呼着,即便别人问起他来,他也仅仅是微微一笑,却从不做正面回答。

    凉州对孙道长的印象很深,记忆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他岁数还很小,印象最深刻的是孙道长的那双犹如琉璃般清澈的双眸,像是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异常好看,所以连带着孙道长这个人也被他深深记在了心里。

    “来吧,过来让我看看,时间过去这么久你都长这么高了!哈哈!”

    “身体也壮实了许......”

    “......!!!”

    “...等一下,别动!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原本之前还在说笑的孙道长无意间看到了凉州的瞳孔,他神情瞬间变得无比的凝重,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这一突然的变化,可把旁边的凉父吓了一跳,连带着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见他手掌用力箍住凉州的肩膀,将其拉得很近,琉璃般璀璨的双眸死死盯着凉州的眼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瞳孔竟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