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兄弟
一行人告别老李，车子一溜，来到23栋一单元楼下。
站在车旁，伍绍华仰头数着楼层，从一楼数到五楼，来回数了几遍，浑然不觉阳光刺眼。
他先是小心地理了理自己衣领，顺了顺一头银发，才迈步往单元楼里走去。
伍月刚想跟上，云玖赶忙拉住了她，一起将后备箱里的礼品取了出来。
要不是云玖提醒，她和爷爷激动之下，差点都忘了他们还带着这些。
她低声道谢，接着就和云玖一起把礼品拎着，跟在伍绍华身后进了楼。
看到这一幕，张文博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最后，心里则想着等下该如何随机应变。
说起来幸好这是拆迁分配的安置房，要是新小区，指不定楼下还需要门禁，那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伍绍华一口气爬到四楼转角，那游刃有余地体魄，让跟在后边的张文博都吃了一惊。
好在他由于工作需要经常爬山，虽说看着体胖，但也能跟得上。
临到五楼，伍绍华的脚步肉眼可见慢了下来，一阶一阶放的很轻，生怕惊扰到什么。
在肃穆地氛围中，几人站在了502室的门口。
“咚咚，咚！”
朱红色的斑驳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楼道中。
昏暗的光线下，伍绍华盯着木门，很有耐心地再敲了一遍。
“咚咚，咚！”
“来了来了。”
屋内隐约传来声响，随后一个脚步声走到门后，大门渐渐打开，露出一个空隙。
王环玉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眉间的皱纹就像刻在印石上的刀痕，似乎成了她这张脸蛋的固有印记。
她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几人，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上的拖把：“你们找谁。”
伍绍华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在她身后的屋内飞快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她的脸上。
“你好，请问伍兴华住这吗？”
王环玉打量了下几人，想到昨天她和物业的那通电话，一下子意识到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份。
伍绍华，她公公的亲弟弟，严格上讲她该称呼一声叔公。
至于后边几个，可能也是什么不知名的亲戚吧。
此刻对于他们找上门来，王环玉的心中没有一丝欢迎。
她昨天明明都应付过物业了，这些人还能找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是这，不过他现在应该在小区凉亭下棋，不在屋内，你们去楼下找吧。”
她的语气冰冷，说着就作势关门。
“诶，等等，你是他的女儿吗？”
伍绍华一惊，连忙用手拉住正在合上的大门。
王环玉的手继续用力，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声音陡然拔高：“放开，我在小区没见过你们，物业呢？再不放开我喊物业……不对，我报警了！”
“不不，我是伍兴华的弟弟，我们不是坏人。”
“砰！”
伍绍华见状只好松开手，连忙解释，结果声音被隔绝在了门外。
屋外几人一脸懵逼，这女人的脾气有点大啊！
“要不我去楼下找找？”
“小区人生地不熟怎么找，就在这等吧，他总会回来的。”
伍绍华叹了口气，制止了伍月的动作，示意她把拎的东西放地上，随后他就坐到了往楼上去的那层台阶上。
这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守株待兔。
隐约间，伍月看到他爷爷搭在腿上的双手在不停地交叠、松开，并不像他语言中所展现的那般平静。
她把东西放在墙角，坐到伍绍华身旁，抓住了他的胳膊。
见到两人没有其他动作，云玖也将东西放在脚边，身体靠在墙上歇息起来。
张文博有样学样，打定主意不急着离开。
时间仿佛进入了慢倍速模式，众人无聊地看着楼道内光线变化，听到了楼下某家住户出门的动静，闻到了不知谁家飘出的饭香。
“等下你们不要动。”
等候的间隙里，伍绍华突然说道。
“哦。”
正在因为饭菜香走神的伍月恍恍惚惚地应了声，其实她都没听清爷爷的话。
她心中琢磨着，既然饭点将至，那岂不是大家都要回来吃饭了……
果然，她的念头尚未收起，就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楼底下传来。
随着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那人不急不缓的步调，像是踏在了伍绍华的心尖上。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伸长脑袋往楼下看去。
而在他的视线中，四楼转角处，一位头顶银白，衣着朴素的老人正拾阶而来。
他紧盯着这个身影，双手紧张地抓着衣服下摆，身体逐渐僵硬，连喘气都慢了下来。
伍月和云玖此时也都跟着站直了身体，目光期待地看向四楼半的转角。
张文博同样期待地看向前方，兄弟间久别重逢，那该多么催人泪下啊。
很快，一位与伍绍华相貌神似的老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早已爬习惯五楼的伍兴华气都没怎么喘，依旧神情轻松，对今天赢下的几盘棋正暗自满意。
不曾想，就在他又爬了几个台阶，即将站到家门口时，几双鞋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顺着鞋子往上看去，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直到还差三阶的时候，他盯着伍绍华的脸，双腿发颤，已是完全迈不动步子。
“大哥……”
伍绍华早已泪流满面，这一声大哥喊得微弱又干涩。
哪怕几十年未见，他仍旧十分肯定，面前这个老人，正是他的亲大哥。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伍兴华同样完全肯定了。
“老二？”
怪不得这人的眉眼如此熟悉，这不是那个杀千刀的老二吗？！
“谁他么是你大哥！”
说着，伍兴华怒气上涌，浑身气力迅速恢复，快步跃过最后三级台阶，一拳打在伍绍华身上。
几十年的埋怨与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愤怒一拳。
伍绍华生生受了这一拳，脚步后退，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三人哪里想的到这出，即便阅历丰富如张文博都是瞠目结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想象中的催人泪下完全没有，打人泪下倒是正在发生。
云玖刚要上前劝架，忽然就想到刚才伍绍华说的那句【等下你们不要动】。
于是他迟疑了几秒，默默站到了一侧，没急着劝阻，只是肌肉绷紧，已经做好随时阻拦的准备。
伍月就完全没想这么多，连忙扶住伍绍华，担忧瞬间被愤怒淹没，对着伍兴华怒声道：“你怎么打人！”
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允许自己爷爷受到伤害。
“咳咳……囡囡你别管。”
谁知伍绍华没忍住咳嗽两声后，出言拨开了伍月，兀自走到伍兴华面前，颤声道：“大哥，我回来了。”
伍兴华拳头紧握，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猛地扬起手，就在云玖他们以为要抽下去时，却是一把重重拍在了伍绍华肩膀上，接着就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也抱住了伍绍华，泪水滚落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哥……”
伍绍华把头埋在他肩上，一头银发不停颤动，哭的就像个小孩。
见此情形，云玖默默收回伸出的手，松了口气。
前一秒心还悬着的伍月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兄弟俩抱头痛哭，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张文博松了口气，这才对嘛，亲兄弟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尤其他们那个年代的兄弟姐妹关系，可远不是现在的这些亲戚关系可比的。
过了许久，两人渐渐止住哭声，伍兴华说道：“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还以为你没了呢。”
伍绍华擦了擦眼睛，连忙回道：“我跟娟儿去了姑苏，一直待在那里。这些年大哥你和娘还好吗？”
伍兴华叹息道：“还真是跟小娟一起走的啊，我们当时就猜测，你们是不是私奔了，没想到真是如此。”
他接着又道：“我和娘都好，姑苏这么近，怎么不回来看看呢？”
伍绍华愧疚道：“等我们过了些年安定下来后，已经没脸回来见你们了。”
是啊，区区的几十公里，却分隔了一家人好几十年。
“唉……”
伍兴华想起这些年他和母亲的等待，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我和娘还会一直怪你吗？说到底我们终归是一家人！”
他的手一直没离开伍绍华的肩膀，此时正用力地拍打着，发泄着这些年积攒的情绪。
出了些气后，他接着问道：“这次你怎么又回来了？”
伍绍华自知理亏，沉默片刻后道：“我怕再不回来，我们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见面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众人跟着一起沉默了起来。
伍兴华心头一震，看着面前弟弟的一头银发和满脸皱纹，手终于放了下来。
“我们都已经老了啊。”
他的声音有些萧索，不敢再看伍绍华。
人生就像奔走在轨道上的绿皮火车，甭管途中上上下下多少人，在靠近终点站的时候，又有几人还在呢？
“不说这个了。”
他绷住表情，看向其他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伍月身上，接连问道：“这是我那侄孙女？你和小娟不是不想生孩子的吗？还有你儿女在哪里，不会是这位吧？”
说着他看了看张文博，年纪倒是差不多能对上，但这长得也不像啊。
张文博闻言，连忙尴尬地摇头摆手，默默后退一步。
伍绍华见产生误会，急忙从情绪中脱离出来，解释道：“我们确实没亲自要孩子，这是我和娟儿抱回来的孩子，我们把她当孙女养大，叫伍月。”
“那位是领我们来的张老板，还有这位是送我们来的……伍月的朋友云玖。”
他顺带把身旁的二人也一并介绍了。
“原来如此……抱歉张老板。”
伍兴华消化了一下他弟弟话里的信息，先是歉意地朝张文博拱拱手，接着再跟云玖点头示意，几人就算认识了。
最后他的目光汇聚到伍月身上，心情有所好转，挤出一丝笑道：“刚才怎么跟你大爷说话的？”
伍月尴尬一笑，礼貌道：“伯祖父好！”
“哈哈，还是叫我大爷吧！这辈子我就想多听听别人喊我大爷。”
伍兴华高兴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正欲说什么，旁边的木门突然打开。
“爸，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进来吃饭？赶紧吃完我好收拾，别耽误小宇等下学习。”
王环玉好似完全没看见另外几人，对着伍兴华说完后，转身就进了屋。
这下轮到伍兴华尴尬了，他搓了搓手，邀请道：“正好一起吃顿便饭，等吃完后我带你去见娘。”
闻言伍绍华愣了下，说道：“大哥你没和娘住一起吗？”
伍兴华脸色有些僵硬，顿了顿说道：“娘住在另一个屋子里，这五楼上下她也不方便。”
他说着连忙招呼：“快进来吧，别都门口站着了。”
毕竟是亲兄弟，伍绍华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把担忧放在了心里。
“那都进屋吧，小月，东西拿上。”
说着，伍绍华接过云玖自觉递来的礼品，点头笑了笑，招呼伍月也将东西拿上，率先走进了屋。
几人跟在他身后陆续进屋，张文博落在最后面，他看着云玖的背影，目露思索，这云家小子确实会做人，虽然不知道生意经如何，但做人方面，感觉已经完全有其父之风了。
虽然加起来才不到一天的相处时间，但他暗中观察之下早已发现，云玖在这件事上未免太过主动了，而他一个年轻小伙子，目的还能是什么？
先是帮着提东西上楼，最后不喊累不居功，自觉把脸面让给伍绍华，要是追自己闺女的人也能这么会来事，我估计也很难拒绝。
哦不对，我没闺女。
只有个还没睡醒的逆子。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恨不得当场就把张亚辉这小子提到面前言传身教一番。
张文博想着心事，最后一个走进屋内带上木门，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要命，怎么气氛又不对劲了！
只见客厅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大胖小子和刚才见过的那位妇女，几个小菜吃得正香。
而餐桌旁，伍兴华脸已经黑了，伍绍华几人拎着礼品则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车旁，伍绍华仰头数着楼层，从一楼数到五楼，来回数了几遍，浑然不觉阳光刺眼。
他先是小心地理了理自己衣领，顺了顺一头银发，才迈步往单元楼里走去。
伍月刚想跟上，云玖赶忙拉住了她，一起将后备箱里的礼品取了出来。
要不是云玖提醒，她和爷爷激动之下，差点都忘了他们还带着这些。
她低声道谢，接着就和云玖一起把礼品拎着，跟在伍绍华身后进了楼。
看到这一幕，张文博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最后，心里则想着等下该如何随机应变。
说起来幸好这是拆迁分配的安置房，要是新小区，指不定楼下还需要门禁，那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伍绍华一口气爬到四楼转角，那游刃有余地体魄，让跟在后边的张文博都吃了一惊。
好在他由于工作需要经常爬山，虽说看着体胖，但也能跟得上。
临到五楼，伍绍华的脚步肉眼可见慢了下来，一阶一阶放的很轻，生怕惊扰到什么。
在肃穆地氛围中，几人站在了502室的门口。
“咚咚，咚！”
朱红色的斑驳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楼道中。
昏暗的光线下，伍绍华盯着木门，很有耐心地再敲了一遍。
“咚咚，咚！”
“来了来了。”
屋内隐约传来声响，随后一个脚步声走到门后，大门渐渐打开，露出一个空隙。
王环玉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眉间的皱纹就像刻在印石上的刀痕，似乎成了她这张脸蛋的固有印记。
她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几人，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上的拖把：“你们找谁。”
伍绍华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在她身后的屋内飞快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她的脸上。
“你好，请问伍兴华住这吗？”
王环玉打量了下几人，想到昨天她和物业的那通电话，一下子意识到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份。
伍绍华，她公公的亲弟弟，严格上讲她该称呼一声叔公。
至于后边几个，可能也是什么不知名的亲戚吧。
此刻对于他们找上门来，王环玉的心中没有一丝欢迎。
她昨天明明都应付过物业了，这些人还能找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是这，不过他现在应该在小区凉亭下棋，不在屋内，你们去楼下找吧。”
她的语气冰冷，说着就作势关门。
“诶，等等，你是他的女儿吗？”
伍绍华一惊，连忙用手拉住正在合上的大门。
王环玉的手继续用力，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声音陡然拔高：“放开，我在小区没见过你们，物业呢？再不放开我喊物业……不对，我报警了！”
“不不，我是伍兴华的弟弟，我们不是坏人。”
“砰！”
伍绍华见状只好松开手，连忙解释，结果声音被隔绝在了门外。
屋外几人一脸懵逼，这女人的脾气有点大啊！
“要不我去楼下找找？”
“小区人生地不熟怎么找，就在这等吧，他总会回来的。”
伍绍华叹了口气，制止了伍月的动作，示意她把拎的东西放地上，随后他就坐到了往楼上去的那层台阶上。
这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守株待兔。
隐约间，伍月看到他爷爷搭在腿上的双手在不停地交叠、松开，并不像他语言中所展现的那般平静。
她把东西放在墙角，坐到伍绍华身旁，抓住了他的胳膊。
见到两人没有其他动作，云玖也将东西放在脚边，身体靠在墙上歇息起来。
张文博有样学样，打定主意不急着离开。
时间仿佛进入了慢倍速模式，众人无聊地看着楼道内光线变化，听到了楼下某家住户出门的动静，闻到了不知谁家飘出的饭香。
“等下你们不要动。”
等候的间隙里，伍绍华突然说道。
“哦。”
正在因为饭菜香走神的伍月恍恍惚惚地应了声，其实她都没听清爷爷的话。
她心中琢磨着，既然饭点将至，那岂不是大家都要回来吃饭了……
果然，她的念头尚未收起，就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楼底下传来。
随着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那人不急不缓的步调，像是踏在了伍绍华的心尖上。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伸长脑袋往楼下看去。
而在他的视线中，四楼转角处，一位头顶银白，衣着朴素的老人正拾阶而来。
他紧盯着这个身影，双手紧张地抓着衣服下摆，身体逐渐僵硬，连喘气都慢了下来。
伍月和云玖此时也都跟着站直了身体，目光期待地看向四楼半的转角。
张文博同样期待地看向前方，兄弟间久别重逢，那该多么催人泪下啊。
很快，一位与伍绍华相貌神似的老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早已爬习惯五楼的伍兴华气都没怎么喘，依旧神情轻松，对今天赢下的几盘棋正暗自满意。
不曾想，就在他又爬了几个台阶，即将站到家门口时，几双鞋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顺着鞋子往上看去，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直到还差三阶的时候，他盯着伍绍华的脸，双腿发颤，已是完全迈不动步子。
“大哥……”
伍绍华早已泪流满面，这一声大哥喊得微弱又干涩。
哪怕几十年未见，他仍旧十分肯定，面前这个老人，正是他的亲大哥。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伍兴华同样完全肯定了。
“老二？”
怪不得这人的眉眼如此熟悉，这不是那个杀千刀的老二吗？！
“谁他么是你大哥！”
说着，伍兴华怒气上涌，浑身气力迅速恢复，快步跃过最后三级台阶，一拳打在伍绍华身上。
几十年的埋怨与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愤怒一拳。
伍绍华生生受了这一拳，脚步后退，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三人哪里想的到这出，即便阅历丰富如张文博都是瞠目结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想象中的催人泪下完全没有，打人泪下倒是正在发生。
云玖刚要上前劝架，忽然就想到刚才伍绍华说的那句【等下你们不要动】。
于是他迟疑了几秒，默默站到了一侧，没急着劝阻，只是肌肉绷紧，已经做好随时阻拦的准备。
伍月就完全没想这么多，连忙扶住伍绍华，担忧瞬间被愤怒淹没，对着伍兴华怒声道：“你怎么打人！”
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允许自己爷爷受到伤害。
“咳咳……囡囡你别管。”
谁知伍绍华没忍住咳嗽两声后，出言拨开了伍月，兀自走到伍兴华面前，颤声道：“大哥，我回来了。”
伍兴华拳头紧握，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猛地扬起手，就在云玖他们以为要抽下去时，却是一把重重拍在了伍绍华肩膀上，接着就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也抱住了伍绍华，泪水滚落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哥……”
伍绍华把头埋在他肩上，一头银发不停颤动，哭的就像个小孩。
见此情形，云玖默默收回伸出的手，松了口气。
前一秒心还悬着的伍月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兄弟俩抱头痛哭，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张文博松了口气，这才对嘛，亲兄弟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尤其他们那个年代的兄弟姐妹关系，可远不是现在的这些亲戚关系可比的。
过了许久，两人渐渐止住哭声，伍兴华说道：“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还以为你没了呢。”
伍绍华擦了擦眼睛，连忙回道：“我跟娟儿去了姑苏，一直待在那里。这些年大哥你和娘还好吗？”
伍兴华叹息道：“还真是跟小娟一起走的啊，我们当时就猜测，你们是不是私奔了，没想到真是如此。”
他接着又道：“我和娘都好，姑苏这么近，怎么不回来看看呢？”
伍绍华愧疚道：“等我们过了些年安定下来后，已经没脸回来见你们了。”
是啊，区区的几十公里，却分隔了一家人好几十年。
“唉……”
伍兴华想起这些年他和母亲的等待，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我和娘还会一直怪你吗？说到底我们终归是一家人！”
他的手一直没离开伍绍华的肩膀，此时正用力地拍打着，发泄着这些年积攒的情绪。
出了些气后，他接着问道：“这次你怎么又回来了？”
伍绍华自知理亏，沉默片刻后道：“我怕再不回来，我们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见面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众人跟着一起沉默了起来。
伍兴华心头一震，看着面前弟弟的一头银发和满脸皱纹，手终于放了下来。
“我们都已经老了啊。”
他的声音有些萧索，不敢再看伍绍华。
人生就像奔走在轨道上的绿皮火车，甭管途中上上下下多少人，在靠近终点站的时候，又有几人还在呢？
“不说这个了。”
他绷住表情，看向其他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伍月身上，接连问道：“这是我那侄孙女？你和小娟不是不想生孩子的吗？还有你儿女在哪里，不会是这位吧？”
说着他看了看张文博，年纪倒是差不多能对上，但这长得也不像啊。
张文博闻言，连忙尴尬地摇头摆手，默默后退一步。
伍绍华见产生误会，急忙从情绪中脱离出来，解释道：“我们确实没亲自要孩子，这是我和娟儿抱回来的孩子，我们把她当孙女养大，叫伍月。”
“那位是领我们来的张老板，还有这位是送我们来的……伍月的朋友云玖。”
他顺带把身旁的二人也一并介绍了。
“原来如此……抱歉张老板。”
伍兴华消化了一下他弟弟话里的信息，先是歉意地朝张文博拱拱手，接着再跟云玖点头示意，几人就算认识了。
最后他的目光汇聚到伍月身上，心情有所好转，挤出一丝笑道：“刚才怎么跟你大爷说话的？”
伍月尴尬一笑，礼貌道：“伯祖父好！”
“哈哈，还是叫我大爷吧！这辈子我就想多听听别人喊我大爷。”
伍兴华高兴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正欲说什么，旁边的木门突然打开。
“爸，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进来吃饭？赶紧吃完我好收拾，别耽误小宇等下学习。”
王环玉好似完全没看见另外几人，对着伍兴华说完后，转身就进了屋。
这下轮到伍兴华尴尬了，他搓了搓手，邀请道：“正好一起吃顿便饭，等吃完后我带你去见娘。”
闻言伍绍华愣了下，说道：“大哥你没和娘住一起吗？”
伍兴华脸色有些僵硬，顿了顿说道：“娘住在另一个屋子里，这五楼上下她也不方便。”
他说着连忙招呼：“快进来吧，别都门口站着了。”
毕竟是亲兄弟，伍绍华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把担忧放在了心里。
“那都进屋吧，小月，东西拿上。”
说着，伍绍华接过云玖自觉递来的礼品，点头笑了笑，招呼伍月也将东西拿上，率先走进了屋。
几人跟在他身后陆续进屋，张文博落在最后面，他看着云玖的背影，目露思索，这云家小子确实会做人，虽然不知道生意经如何，但做人方面，感觉已经完全有其父之风了。
虽然加起来才不到一天的相处时间，但他暗中观察之下早已发现，云玖在这件事上未免太过主动了，而他一个年轻小伙子，目的还能是什么？
先是帮着提东西上楼，最后不喊累不居功，自觉把脸面让给伍绍华，要是追自己闺女的人也能这么会来事，我估计也很难拒绝。
哦不对，我没闺女。
只有个还没睡醒的逆子。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恨不得当场就把张亚辉这小子提到面前言传身教一番。
张文博想着心事，最后一个走进屋内带上木门，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要命，怎么气氛又不对劲了！
只见客厅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大胖小子和刚才见过的那位妇女，几个小菜吃得正香。
而餐桌旁，伍兴华脸已经黑了，伍绍华几人拎着礼品则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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