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亲人
僵持片刻，伍兴华压抑怒气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自己吃着，没见到客人来了吗？还不把桌子拉出来点，再去拿几张凳子！”
他这话是冲着餐桌旁跟男孩一起吃饭的妇女王环玉说的，如果不是顾忌到有客人在场，或许他的怒火会更加旺盛。
刚进屋的张文博一眼就看清问题所在，那个方形餐桌平时一边挨着墙，另外三个边上只够放置最多六人的座位，而如今在屋子里的有七人，这就意味着如果不把餐桌往外挪一挪，就一定会有人没座位。
可是，张文博看了一眼餐桌上的妇女，她好像没有一点挪桌子的想法，仍在自顾自吃喝，听到问题也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饭菜，才开口说道：“早上干活太累，走不动路。”
此话一出，客厅的空气宛如凝固，前边伍兴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下难办了。】张文博眼珠子一转，目光扫过一旁的云玖几人。
伍绍华跟伍月自不用说，肯定得有位置，那剩下的那个座位岂不是要自己和云玖中选一个坐？
事到如今，张文博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来化解这个局面。
想罢，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那个……几位，我突然想到之前已经跟人约了午饭，我就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很显然，七减一等于六。
在张文博想来，他走之后，剩下的六个人挤挤就没事了，自己这主动离开还能在几人面前卖个好，这趟跟着云玖过来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那怎么行，我们把桌子拖出来加个座，张老板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伍兴华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语言习惯中保留着农村人的热情，加上他也是个要面子的，现在的情形哪里肯放张文博离去。
“不了我真有事，这样，等吃过饭我再来拜访。”
说话间，张文博一手在背后灵活地打开门，刚迈入屋子的双脚已经飞快地退回到了屋外。
最后他朝几人挥手示意，笑呵呵地把门重新带上，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诶！”
伍兴华第二句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剩下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这下丢人丢大了，家丑外扬啊！
他对坐着不肯动弹的儿媳心生埋怨，不去看她，而是挤出笑容看向剩下的伍月三人：“都别站着了，快坐快坐。”
这时伍兴华才注意到伍绍华他们手上拎着的礼品，连忙道：“你们怎么还拎了这么多东西。”
伍绍华察觉到一旁的王环玉正竖起耳朵悄悄听着，于是笑着回答道：“这么久没见大哥，想着给你和家里人带点吃的喝的，一点点心意。”
经过刚才的短暂接触，伍绍华从这位吃饭的妇女身上，感受到隐隐的敌意。
这股敌意对他而言有些莫名，伍绍华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而更加奇怪的是，敌意似乎不止针对他，还针对着他的大哥。
对于这位显然是自己晚辈的妇女，他略一思索，就决定先尽量缓和与她的关系，等后续再慢慢了解缘由，解决问题。
伍绍华扫了眼屋内的布局，走到墙边蹲下身子，把礼品在地上挨着墙根小心放好，并示意伍月将手中的物品一起放过来。
等他俩都站起身后，伍绍华见到妇女故作淡定地瞥了眼地上的礼品，眉头略有舒缓，就知道自己的主动示好不是完全没用。
见到这一幕，伍兴华暗自羞恼，叹了口气：“老二你这……唉……大家先坐下吃饭吧。”
按他自小所经历的亲戚交往的规则，一般当客人带礼品上门拜访时，主家都要客套一番，不能直接收下礼品。
毕竟在主客双方的一送一拒、半推半就之间，加深的可是双方日渐稀薄的情谊。
可现在，伍兴华客套的话刚到嘴巴又连忙咽了下去，在他心里，万一客套之后让自己弟弟当真了，觉得自己还没原谅对方，那反而不妥。
他心中有气，连妇女和小孩都没有给伍绍华他们互相介绍认识，只是转身去卧室搬了几张凳子，补上了餐桌旁的缺口，挤出笑容招呼三人入座。
即便在餐桌上的另一侧，妇女先前就已经给伍兴华照常摆好了碗筷，但他心里仍然不痛快。
很自然地，伍绍华兄弟俩就在桌子这一侧并肩入座，而伍月和云玖则坐在中间这侧。
等到几人入座后，伍兴华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还没给三人取碗筷。
或许是知道没啥用处，他没再指使妇女，而是自己站起身说道：“老二等下陪我喝点酒，你们两个要一起整点吗？”
一边说着，伍兴华的目光跳过了伍绍华，直接看向伍月二人。
显然在他的心里，已经替伍绍华安排的明明白白。
见到伍绍华苦笑间给他们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伍月和云玖二人默契地快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谢谢大爷，我们不会喝酒。”
伍兴华听到两声大爷，眉毛一扬，没多计较两人的拒绝，说道：“那行，我给你们盛饭。”
说完，他就离开座位走向厨房，龙行虎步走得极快。
伍月他俩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身道：“我们自己来。”
“别动，坐下！”
伍兴华头都没回，留下一声命令后，已经走进了厨房。
就在他取出碗筷，打开电饭锅正要盛饭时，却是愣在当场。
对着锅内仅剩的一团拳头大小的米饭和那些粘在锅壁上的干巴巴饭粒，伍兴华有些无从下手，心中怒意翻腾而起。
这剩下的米饭显然是留给他的，以他的饭量应该将将好，可是现在有了客人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厨房外，正低头吃着饭的王环玉偷偷听着动静，当她听到锅盖打开的声音后，干饭的速度悄然慢了许多，像是在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她知道，以自己公公的脾气，免不了会怪她为什么不多烧点饭，哪怕没有多备饭这件事说到底怪不了她。
【谁知道会突然来客人呢！我辛辛苦苦忙了一早上还要被你说！这家还能不能待了？】
她心里甚至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并在脑海中预演起了语气的力度和音调的高低，以此让言语更加锐利。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终于，她又听到锅盖合上的声音，紧接着伍绍华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跟她想象中的对她进行质问不同，伍兴华这话是对伍月他们说的。
“今天不想吃饭了，面条你们吃吗？”
云玖率先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大爷，我们面条也吃的！”
“那就好。”伍兴华脸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重新缩回了厨房。
很快客厅内的几人就都听见了他烧水煮面的动静。
众人各自若有所思，加上伍绍华三人与王环玉之间的接触也不算愉快，一时间就都没了话语。
至于男孩伍天宇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埋头吃着自己喜欢的菜，时不时发出吧唧嘴的声音，成为餐桌上唯一的动静。
感觉浑身不自在的伍月，隔着云玖悄悄看向母子二人，她有心开口说话缓和气氛，但却发现连该如何称呼对方都心里没底，只好继续沉默。
当伍月眼瞅着伍天宇夹起第三根鸡腿啃起来的时候，伍兴华终于端着两碗面条走了出来。
“来，小月、嗯，这位小兄弟，吃面。”
放下面条后，伍兴华回厨房再拿了副碗筷，又捎上一瓶酒，才走回到伍绍华旁边。
他把碗筷放到伍绍华面前，倒上满满一碗酒，再给自己碗里也斟满。
“碰。”
伍兴华端起碗与伍绍华面前的碗一磕，溅出些许酒水，接着他就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伍绍华见状连忙也端起自己的碗，同样喝了一大口。
两人都没说话，随着一口烈酒入喉，情绪在沉默中不停翻滚。
“哈——”
饮罢，他们长长地哈出一口气，再看对方时，双眼都已泛红。
良久，伍兴华露出笑容，说道：“吃菜！”
伍绍华抹了抹眼睛，用力点头：“嗯！”
或许是借着酒意，两人推杯换盏间，开始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时不时唏嘘感叹，为对方的经历感到喜悦或者神伤。
就在餐桌这一侧的气氛愈发柔和时，另一侧的伍天宇突然大喊道：“鸡腿都是我的！你不能吃！”
伍月等人愕然望去，就见云玖尴尬地举着筷子，停在那盘鸡腿上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伍绍华压下酒意，皱眉看向小孩旁边的妇女，他觉得妇女八成会开口帮小孩找理由开脱。
甚至他都想到，要在自己哥哥教育过小孩后，和妇女争执起来时，他在其中充当和事佬。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王环玉并没有为小孩辩解，反而表情比一开始还严肃，厉声对男孩说道：“伍天宇，你在干什么！”
她的训斥如同疾风暴雨：“我怎么教你的，餐桌上要讲礼仪，更要学会分享，你这样子在学校怎么能交到朋友！”
这发展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伍绍华他们三人还在吃惊，就听到伍兴华说：“环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吼小宇，他才多大，这么凶干什么？等他长大了就不会再这样了。”
说罢他还不忘跟云玖歉意点头，像是在替小孩子赔礼道歉。
云玖即便心中不快，这个场合也只好摆手表示无妨。
伍月歉意地看看云玖，却被云玖回应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云玖知道，现在是伍月他们重新融入亲人间的重要阶段，自然不会意气用事。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思索。
这是什么展开？
不应该是妇女纵容，大爷教育吗？为何实际情况反了过来？
结合前边的种种经过，云玖若有所悟，看来这家子的问题比想象中要更加复杂严峻。
王环玉冷哼一声，讥讽道：“从小宇六七岁开始你就这么说，一直说到现在十岁了，是不是要等他过几年在外头因此被人教训了，你也去跟对方讲小宇还是个孩子啊？”
伍兴华面沉似水，刚才与弟弟喝酒畅谈的快意几乎消失无踪，他重重地一放酒杯，说道：“我的孙子自然有我护着，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他，万一把他逼急了离家出走，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转过头果然看到伍绍华一脸的尴尬。
他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颤抖着端起杯子喝了口闷酒，停止了与儿媳的争辩。
王环玉望着对面的伍家兄弟俩，也安静下来不再开口。
片刻之后，伍绍华主动端起杯子，跟自己哥哥碰了一个，颤声道：“大哥，对不起。”
听到这声迟到了几十年的对不起，伍兴华老泪横流，揽住了自己弟弟的肩膀：“都过去了，唉，怪我不会说话，我只是，只是害怕……”
“不说了大哥，我明白……”
兄弟俩揽在一起喝着酒，哪怕桌上一共才三个菜，也没有什么下酒菜，仍旧喝的无比痛快。
伍月为自己爷爷感到高兴，知道他终于完全得到了大爷的原谅。
云玖也松了口气，不敢再多夹菜，只是扒拉着面条，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是由于刚刚得到了爷爷的撑腰，伍天宇的话渐渐变多，从头到尾都是在跟他的妈妈王环玉对着干。
“我要吃这个！”
“你都吃五个鸡腿了，别吃了，再吃别吃坏肚子，吃点素菜。”
“我不，我就要鸡腿，赶紧给我！”
“你怎么又不听话，你要真想吃，明天我再做。”
“我就要今天吃，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把电视砸了！”
“呵呵，你敢砸我就敢打你。”
王环玉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尽量在压着脾气说话，但到最后，仍旧忍无可忍，对伍天宇警告出声。
伍天宇似乎已经挨了打一般，把筷子一扔，转头对伍兴华哭诉道：“爷爷，妈妈又要打我！”
在他的概念里，每当他这么做，短则几秒，长则一天，他的妈妈就会被爷爷或者爸爸教训指责，甚至有几次，他还看到过妈妈悄悄抹眼泪的场景，让他心中得意，觉得这招百试不爽。
只是这一次，在他和其他几人的目光中，伍兴华仍旧在低头喝着酒，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他这话是冲着餐桌旁跟男孩一起吃饭的妇女王环玉说的，如果不是顾忌到有客人在场，或许他的怒火会更加旺盛。
刚进屋的张文博一眼就看清问题所在，那个方形餐桌平时一边挨着墙，另外三个边上只够放置最多六人的座位，而如今在屋子里的有七人，这就意味着如果不把餐桌往外挪一挪，就一定会有人没座位。
可是，张文博看了一眼餐桌上的妇女，她好像没有一点挪桌子的想法，仍在自顾自吃喝，听到问题也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饭菜，才开口说道：“早上干活太累，走不动路。”
此话一出，客厅的空气宛如凝固，前边伍兴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下难办了。】张文博眼珠子一转，目光扫过一旁的云玖几人。
伍绍华跟伍月自不用说，肯定得有位置，那剩下的那个座位岂不是要自己和云玖中选一个坐？
事到如今，张文博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来化解这个局面。
想罢，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那个……几位，我突然想到之前已经跟人约了午饭，我就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很显然，七减一等于六。
在张文博想来，他走之后，剩下的六个人挤挤就没事了，自己这主动离开还能在几人面前卖个好，这趟跟着云玖过来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那怎么行，我们把桌子拖出来加个座，张老板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伍兴华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语言习惯中保留着农村人的热情，加上他也是个要面子的，现在的情形哪里肯放张文博离去。
“不了我真有事，这样，等吃过饭我再来拜访。”
说话间，张文博一手在背后灵活地打开门，刚迈入屋子的双脚已经飞快地退回到了屋外。
最后他朝几人挥手示意，笑呵呵地把门重新带上，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诶！”
伍兴华第二句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剩下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这下丢人丢大了，家丑外扬啊！
他对坐着不肯动弹的儿媳心生埋怨，不去看她，而是挤出笑容看向剩下的伍月三人：“都别站着了，快坐快坐。”
这时伍兴华才注意到伍绍华他们手上拎着的礼品，连忙道：“你们怎么还拎了这么多东西。”
伍绍华察觉到一旁的王环玉正竖起耳朵悄悄听着，于是笑着回答道：“这么久没见大哥，想着给你和家里人带点吃的喝的，一点点心意。”
经过刚才的短暂接触，伍绍华从这位吃饭的妇女身上，感受到隐隐的敌意。
这股敌意对他而言有些莫名，伍绍华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而更加奇怪的是，敌意似乎不止针对他，还针对着他的大哥。
对于这位显然是自己晚辈的妇女，他略一思索，就决定先尽量缓和与她的关系，等后续再慢慢了解缘由，解决问题。
伍绍华扫了眼屋内的布局，走到墙边蹲下身子，把礼品在地上挨着墙根小心放好，并示意伍月将手中的物品一起放过来。
等他俩都站起身后，伍绍华见到妇女故作淡定地瞥了眼地上的礼品，眉头略有舒缓，就知道自己的主动示好不是完全没用。
见到这一幕，伍兴华暗自羞恼，叹了口气：“老二你这……唉……大家先坐下吃饭吧。”
按他自小所经历的亲戚交往的规则，一般当客人带礼品上门拜访时，主家都要客套一番，不能直接收下礼品。
毕竟在主客双方的一送一拒、半推半就之间，加深的可是双方日渐稀薄的情谊。
可现在，伍兴华客套的话刚到嘴巴又连忙咽了下去，在他心里，万一客套之后让自己弟弟当真了，觉得自己还没原谅对方，那反而不妥。
他心中有气，连妇女和小孩都没有给伍绍华他们互相介绍认识，只是转身去卧室搬了几张凳子，补上了餐桌旁的缺口，挤出笑容招呼三人入座。
即便在餐桌上的另一侧，妇女先前就已经给伍兴华照常摆好了碗筷，但他心里仍然不痛快。
很自然地，伍绍华兄弟俩就在桌子这一侧并肩入座，而伍月和云玖则坐在中间这侧。
等到几人入座后，伍兴华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还没给三人取碗筷。
或许是知道没啥用处，他没再指使妇女，而是自己站起身说道：“老二等下陪我喝点酒，你们两个要一起整点吗？”
一边说着，伍兴华的目光跳过了伍绍华，直接看向伍月二人。
显然在他的心里，已经替伍绍华安排的明明白白。
见到伍绍华苦笑间给他们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伍月和云玖二人默契地快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谢谢大爷，我们不会喝酒。”
伍兴华听到两声大爷，眉毛一扬，没多计较两人的拒绝，说道：“那行，我给你们盛饭。”
说完，他就离开座位走向厨房，龙行虎步走得极快。
伍月他俩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身道：“我们自己来。”
“别动，坐下！”
伍兴华头都没回，留下一声命令后，已经走进了厨房。
就在他取出碗筷，打开电饭锅正要盛饭时，却是愣在当场。
对着锅内仅剩的一团拳头大小的米饭和那些粘在锅壁上的干巴巴饭粒，伍兴华有些无从下手，心中怒意翻腾而起。
这剩下的米饭显然是留给他的，以他的饭量应该将将好，可是现在有了客人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厨房外，正低头吃着饭的王环玉偷偷听着动静，当她听到锅盖打开的声音后，干饭的速度悄然慢了许多，像是在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她知道，以自己公公的脾气，免不了会怪她为什么不多烧点饭，哪怕没有多备饭这件事说到底怪不了她。
【谁知道会突然来客人呢！我辛辛苦苦忙了一早上还要被你说！这家还能不能待了？】
她心里甚至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并在脑海中预演起了语气的力度和音调的高低，以此让言语更加锐利。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终于，她又听到锅盖合上的声音，紧接着伍绍华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跟她想象中的对她进行质问不同，伍兴华这话是对伍月他们说的。
“今天不想吃饭了，面条你们吃吗？”
云玖率先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大爷，我们面条也吃的！”
“那就好。”伍兴华脸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重新缩回了厨房。
很快客厅内的几人就都听见了他烧水煮面的动静。
众人各自若有所思，加上伍绍华三人与王环玉之间的接触也不算愉快，一时间就都没了话语。
至于男孩伍天宇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埋头吃着自己喜欢的菜，时不时发出吧唧嘴的声音，成为餐桌上唯一的动静。
感觉浑身不自在的伍月，隔着云玖悄悄看向母子二人，她有心开口说话缓和气氛，但却发现连该如何称呼对方都心里没底，只好继续沉默。
当伍月眼瞅着伍天宇夹起第三根鸡腿啃起来的时候，伍兴华终于端着两碗面条走了出来。
“来，小月、嗯，这位小兄弟，吃面。”
放下面条后，伍兴华回厨房再拿了副碗筷，又捎上一瓶酒，才走回到伍绍华旁边。
他把碗筷放到伍绍华面前，倒上满满一碗酒，再给自己碗里也斟满。
“碰。”
伍兴华端起碗与伍绍华面前的碗一磕，溅出些许酒水，接着他就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伍绍华见状连忙也端起自己的碗，同样喝了一大口。
两人都没说话，随着一口烈酒入喉，情绪在沉默中不停翻滚。
“哈——”
饮罢，他们长长地哈出一口气，再看对方时，双眼都已泛红。
良久，伍兴华露出笑容，说道：“吃菜！”
伍绍华抹了抹眼睛，用力点头：“嗯！”
或许是借着酒意，两人推杯换盏间，开始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时不时唏嘘感叹，为对方的经历感到喜悦或者神伤。
就在餐桌这一侧的气氛愈发柔和时，另一侧的伍天宇突然大喊道：“鸡腿都是我的！你不能吃！”
伍月等人愕然望去，就见云玖尴尬地举着筷子，停在那盘鸡腿上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伍绍华压下酒意，皱眉看向小孩旁边的妇女，他觉得妇女八成会开口帮小孩找理由开脱。
甚至他都想到，要在自己哥哥教育过小孩后，和妇女争执起来时，他在其中充当和事佬。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王环玉并没有为小孩辩解，反而表情比一开始还严肃，厉声对男孩说道：“伍天宇，你在干什么！”
她的训斥如同疾风暴雨：“我怎么教你的，餐桌上要讲礼仪，更要学会分享，你这样子在学校怎么能交到朋友！”
这发展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伍绍华他们三人还在吃惊，就听到伍兴华说：“环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吼小宇，他才多大，这么凶干什么？等他长大了就不会再这样了。”
说罢他还不忘跟云玖歉意点头，像是在替小孩子赔礼道歉。
云玖即便心中不快，这个场合也只好摆手表示无妨。
伍月歉意地看看云玖，却被云玖回应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云玖知道，现在是伍月他们重新融入亲人间的重要阶段，自然不会意气用事。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思索。
这是什么展开？
不应该是妇女纵容，大爷教育吗？为何实际情况反了过来？
结合前边的种种经过，云玖若有所悟，看来这家子的问题比想象中要更加复杂严峻。
王环玉冷哼一声，讥讽道：“从小宇六七岁开始你就这么说，一直说到现在十岁了，是不是要等他过几年在外头因此被人教训了，你也去跟对方讲小宇还是个孩子啊？”
伍兴华面沉似水，刚才与弟弟喝酒畅谈的快意几乎消失无踪，他重重地一放酒杯，说道：“我的孙子自然有我护着，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他，万一把他逼急了离家出走，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转过头果然看到伍绍华一脸的尴尬。
他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颤抖着端起杯子喝了口闷酒，停止了与儿媳的争辩。
王环玉望着对面的伍家兄弟俩，也安静下来不再开口。
片刻之后，伍绍华主动端起杯子，跟自己哥哥碰了一个，颤声道：“大哥，对不起。”
听到这声迟到了几十年的对不起，伍兴华老泪横流，揽住了自己弟弟的肩膀：“都过去了，唉，怪我不会说话，我只是，只是害怕……”
“不说了大哥，我明白……”
兄弟俩揽在一起喝着酒，哪怕桌上一共才三个菜，也没有什么下酒菜，仍旧喝的无比痛快。
伍月为自己爷爷感到高兴，知道他终于完全得到了大爷的原谅。
云玖也松了口气，不敢再多夹菜，只是扒拉着面条，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是由于刚刚得到了爷爷的撑腰，伍天宇的话渐渐变多，从头到尾都是在跟他的妈妈王环玉对着干。
“我要吃这个！”
“你都吃五个鸡腿了，别吃了，再吃别吃坏肚子，吃点素菜。”
“我不，我就要鸡腿，赶紧给我！”
“你怎么又不听话，你要真想吃，明天我再做。”
“我就要今天吃，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把电视砸了！”
“呵呵，你敢砸我就敢打你。”
王环玉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尽量在压着脾气说话，但到最后，仍旧忍无可忍，对伍天宇警告出声。
伍天宇似乎已经挨了打一般，把筷子一扔，转头对伍兴华哭诉道：“爷爷，妈妈又要打我！”
在他的概念里，每当他这么做，短则几秒，长则一天，他的妈妈就会被爷爷或者爸爸教训指责，甚至有几次，他还看到过妈妈悄悄抹眼泪的场景，让他心中得意，觉得这招百试不爽。
只是这一次，在他和其他几人的目光中，伍兴华仍旧在低头喝着酒，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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