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修真界的逆行者 » 伏魔法事

伏魔法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以修道御使天地之力,摆脱了洪荒中的种种凶恶。天神害怕人类随力量增长而膨胀的贪欲腐朽整个族群,便降下诅咒,将太古时代那些穷凶极恶的修道士变成魔鬼。由是,数千年来与“魔”的战争开始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一个深入人心的传说而已。第一个大魔何时诞生,如何诞生的已经不可考了。但最后一个魔人们却记忆犹新,乃至被大人们用来止小儿夜哭。它叫夜魔,相传数百年前一现世,太阳便不再升起,当真是身俱毁天灭地之能。古修道界倾尽全力与之抗争,无数宗门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才使得阳光重洒大地。

    在此之后,魔虽不见,但它们的传承并未消散。据典籍记载,人死之时若有魔师作祟,使亡人难以重入轮回,便会有厉鬼生。厉鬼聚戾气,复变猛鬼。猛鬼不惧阳光,进山入林,涉水潜渊,夺日月精华,可成恶鬼。恶鬼已修得半实之体,虽有大神通者,亦难降服。是故世人若闻有死而不宁之事,远者面露好奇之色,中者慎重打听,近者惶惶不安。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莫不如此。

    魔师,便是那些已将灵魂献给魔鬼的修道士。他们隐蔽在人类当中,借魔之残力积蓄力量,伺机而动,为各门派之大敌。

    洛州城城北一座小山上,刘宝林伏在一片杂草中,透过草叶的间隙费力地瞧向对面山间的平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种种鬼魔之事:这是没有办法的,再高度紧张的神经在一段时间的之后总会放松下来。作为中原大宗太玄门的嫡系弟子,刘宝林正在进行一项普通的任务:协助他的两位师姐完成伏魔之后的撤离。

    这种差事民间俗称望风,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天下承平日久,在太玄门腹心之地的洛州,虽也有鬼怪魔师作祟的传言,但从没掀出太大的风浪。

    当然这次的任务有些特殊。特殊在着了魔的两个倒霉蛋是刘宝林的玩伴——洛州城陈员外的孙子孙女。陈家在洛州也是颇有名望的家族,两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孩童变得面目青紫,眼泛红光,见人就咬,虽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但也惹出了比较大的风波。

    刘宝林的师父陆向秋陆真人也只得布下这伏魔法阵来一场伏魔法事以平人心。刘宝林知道,两个小伙伴私下早就被师父用大神通治好了,这场法事也就是做做样子。

    刘宝林想着等两个家伙醒了,可得吓唬吓唬他们,尤其是陈小雅,平时可逮不到她的把柄。可是他又犹豫起来,说到底两人受这么大罪和自己也有一定关系,吓唬嘲笑他们似乎不义,一时踌躇不决。他甩甩脑袋,眯起眼向对面山坡看去,依稀能看到两位师姐正在忙碌,陈小雅陈小威姐弟则安静地平躺在法阵中央的石楠木上。师父说他们早就能醒了,但为了安抚人心,最好在法事完毕之后再让他们醒转。山坡下还聚着一群洛州人士,都是前来观法得。

    蓦地,刘宝林看见法阵中有淡淡的黑烟升起,那黑烟极淡,细若游丝,上升到半空便消失了。他心中一惊,忙凝神仔细瞧去,法阵中青光流转,这是太玄门道法的特质,想来法阵已然发动。但青光中却夹杂着一股紫黑色的气,那气起初只是中间一点,慢慢随着青光向外围扩散,片刻间覆盖了大半个山坡。

    两位师姐兀自运功,似乎对这黑气视若无睹。山下那群洛州人士倒是喧嚣起来,他们对着山坡指指点点,大概察觉到法阵发动的奇景,正在感叹,这现象刘宝林已是司空见惯。

    “应该是法力弥漫着了枯草,发出的黑烟吧。”刘宝林心道。

    便在他思量之间,整个法阵都布满了青光,太玄伏魔图已成!那黑气却越发诡异,依旧覆在青光之上,青光杂着黑色,隐隐透出一股腥红。

    刘宝林傻眼了,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枯草烧着了!伏魔法事出了异常,现在他这个观察员必须发出预警,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刘宝林虽说从事“望风”的工作已经很久了,但是一向是呆着发呆最多发发信号报平安罢了,哪曾遇到过真正的异常。如今一下子遇到这诡异的情况,而且事关自己好朋友,他便有些荒神。

    按理说,刘宝林只要打出手中的信号弹便可,师姐他们会停止施法,不远处的师父也会赶来。但刘宝林知道,这样一来法阵中间的陈家姐弟便会陷入危境。就算身体还能无恙,伏魔失败的背景下他们还怎么在世间立足?

    “这么多的黑气,师姐应该也发现了,但依然如常,应该是觉得没有问题,我再观察观察才是。”

    刘宝林安慰自己道。

    就在他纠结间,一个穿着藏蓝色大袍子的男子从山坡底下向坡顶的法阵走过去。刘宝林发现时那人已经到了法阵边缘。宝林大惊失色,围着的洛州人士皆是当地权贵,怎么会不懂观摩施法的规矩?刘宝林知道他不能犹豫了,一咬牙,拔开信号弹的盖子,喘息之间,红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响。刘宝林看着陈小雅陈小威,心中涌过一阵愧疚。但这丝情绪没能持续多久就被惊骇淹没了——那男子几乎就在信号弹炸响的瞬间动手了,两位师姐在猝不及防之下受到了袭击,青光大乱,黑气翻滚,整个坡顶都隐在黑气中看不见了。坡下众人一下炸了锅,争抢着四散逃去。

    两道剑芒划过天际,震耳欲聋的罡气爆裂声紧接着传来,夹杂着嘈杂的哭喊声,刘宝林傻傻地瘫坐在草地上,任这些声音充斥大脑,将里面搅得一塌糊涂......

    两天后。

    伏魔法场往南六十里,洛州城城北三十里,便是太玄门下的洛州道观——司阳观。这无数历史事件的发生地,厄控大陆腰眼的关键地点,大概因为天下太平,现在常年都冷冷清清。通向道观的山路上落满了树叶,两旁的林子枝繁叶茂,虽遮住了烈日,但恐惧蛇虫蚁鼠的人怕是迈不开腿的。

    此时两个年轻人正在前屋说话。\

    “有妖气?”小道士翻了翻白眼。

    “绝对得!就是有妖气。我都观察一天了,没错的。”李永岳站起来使劲跳了跳,上下拍打,想把身上的味道散发得更彻底一些。

    “就算真有,那也不能给你紫丸,开玩笑!这点小伤就要吃,那还得了,天下大乱了!”小道士眼一瞪,胳膊使劲挥摆着大袖袍,用夸张的语气大声说道。

    “不小不小,哥,竹清老哥,你看看!”李永岳急忙撸起袖子,露出那左胳膊上那瘆人的流着绿水的疮口。

    “恶心人是不,快拿开!”道士惊呼,一脸嫌弃。

    “我这也是斩妖除魔,才感染的妖气嘛。”李永岳谄笑着缩回手。

    “斩妖除魔?你是在册的太玄学生吧?按照规矩,你这是未经报备擅自攻击标录地点的未知东西。对了我看看,这个该怎么处罚来着。”小道士作势要起来拿身后书柜里的大册子,李永岳脸色一变。

    “哎呀,钥匙好像没带。”竹清小道士一拍脑门,李永岳脸色一松。

    “算了算了,看你伤得不轻,不追究你了,你呢,就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紫丸是随便吃的么?那些真正需要的师兄师姐还排队等着呢。”道士拍拍李永岳的肩旁,和声道:

    “回去洗洗,练练气,运运功,没事的。”

    李永岳垂头丧气地走出道观,倚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发呆。左臂上阵阵瘙痒让他心烦意乱。修道之人除魔卫道染上什么东西很正常,什么妖气、鬼气、腐气、骚气,道法高深的运运气也就能驱除了。即便道行低微,只要不是碰到过于凶恶的东西,发作的也万中无一。

    不过一旦发痒流水,就稍微严重些了。

    一般到这个阶段,有点条件得修士都会去道观佛寺讨要些紫丸来以防万一。正派之首太玄门属下的道观对此更是人性化,便是没带铜钱,没有凭证,也不会为难人。毕竟除魔卫道,常有不测,同道中人,更知其中不易,哪有不行方便的道理。

    更何况李永岳还是太玄门在册的学生,与其还算有点香火情。但今天偏偏碰到了个不上路子的轴人。

    发愁间李永岳没注意到,一位年岁和自己差不多、青衫小帽的少年跑进了道观。

    “我要一个紫丸。”

    李永岳一个机灵,竖起了耳朵。

    “好好,宝林老弟,这就给你啊。”尖酸小道士的声音。

    李永岳听到这话立时热血上涌,连日来的苦楚涌上心头,一个健步便冲了进去,大喝:“他怎么有,他怎么有!”

    里面,小道士正殷勤地将一个紫色的丸子放进那新来的小子手中的小袋子里,一喝之下两个人被吓了一跳,真是吓了一跳,尤其后来的那小子,双脚都离了地。

    “你这人怎么还不走。”小道士有些慌张。

    “你别管我!好啊,我来不给他来就给,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这里的长老说理去!”

    “别别,有话好好说,我就一临时帮忙的啊。”小道士一下着急了。

    “原来只是个帮工!那怎么就有权力不给我丹药了!你等着!”李永岳更是恼怒,口水喷了一地,三清像前的烛火都被吹得摇曳起来。

    小道士见又被抓了一个把柄,急了,看向一旁刚被吓跳起来的青衣少年,谁知那孩子低着头,脸都红了,想其帮自己说几句话是指望不上了。竹清无奈之下朝堂后叫道:

    “师父师父,你快出来啊!”

    “叫谁出来也没用!你个鸡贼的道士!”

    “你这白家佬,怎地如此无礼!”

    吵闹了片刻后,

    一位穿着太极阴阳道袍,发须皆白的道士走了出来。

    老道士走得很慢,虽说他一出现堂前二人便停止了争吵齐齐看向他,他却如若无人,自顾慢慢踱步到屋子正中,摆了摆宽大的袖袍,才对着李永岳徐徐开口:

    “这位小道友,老道是这里的道长,有事和我慢慢说,我定

    “好!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既然不是正式的太玄门人,咋在这里人五人六得?这不符规矩吧?”李永岳一下醒悟过来,知道不能失了气势,便果断打断道长质问开来。

    “竹清不日便正式拜入我门下,现在念着我年老体衰,先在这里帮我打打杂。小友你看,老道辛劳了半辈子,偷这点懒不过分吧?”

    到底是当了司阳观多年家的道长,此时双目带光,露出威严之相,话虽和气,但让毛头小子李永岳的气势顿时萎靡下去。

    “那他在后面来的,怎么就给紫丸,是不是不合规矩?”李永岳强迫自己盯着道长,随手一指身边那后进来的青衣小子。

    “他?你说他?”道长声音微微扬了起来,仿佛就等李永岳这么问了,

    “宝林,来,你跟他说说你的身份。”

    李永岳一惊,这才想起仔细看看这个一直低着头不作声的男孩儿。但见他浓眉大眼,身形瘦削,衣着乍一看很普通但细一看还是能看出用料颇为讲究,不过衣服上泥渍不少,看来几天没洗了。

    这小孩听了老道士的话,头低得更低了,把嘴闭的紧紧的,喉咙上下起伏,看来想说什么又难以开口,反正指定不会如道长所愿,大声说出自己是谁了。

    老道士似乎也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配合,有些语塞,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就在李永岳反应过来想要反击时,那个害羞的叫宝林的男孩儿却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出去,边跑还边大喊:

    “义阳道长,给你添麻烦了。”

    --------------------------------------------------------------------------------------------------------------------------

    李永岳没想到这羞涩的男孩居然突地爆起,猛一下被这小子拉着,跑了一会儿才从突变中清醒过来。他不禁怒从心头起,心中揣测定是那老道士用了传音术之类的把戏,刚刚一面应付自己,一面又悄悄与这小子商量好,先把自己轰走,事后赖账就好看多了。反应过来的永岳便提气想要挣脱被拽着的右手,不想这小子毫无反应。

    “道行不错!”

    李永岳更是激愤,不顾左手疼痛,单手作合掌状置于丹田前方一寸,气聚外劳宫——这是他自创的得意招式,脱胎于道家烂大街的金光诀,却别有奥妙。奔跑间瞅准时机抬手便朝那毫无防备的小子面门上呼去。

    “哎呦”,那家伙猝不及防一下中了招,头上的小青帽都给扇飞了。李永岳得以脱身,自己却也摔了个狗啃泥。

    顾不得检查伤情,永岳急忙一个鲤鱼打挺,准备应战。那叫作宝林的小子,明显被打懵了,两眼发直,傻傻站在那里。凭着永岳哥多年的江湖经验,知道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上去就是一顿噼里啪啦。那小子狼狈间大喊“别打了别打了!”,掏出了腰间的小袋。

    李永岳一喜,停下手,这里面不就装着紫丸吗?这小子蛮识相的。

    宝林将袋子口松开,仔细朝里面瞅瞅,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坏。”又将袋子别回腰带里面,还仔细理了理。

    “耍我呢!”李永岳大怒。

    “小哥莫急,这个丸子是要救人的,你要是想要,我回头再要一个给你便是。”那小子急道。

    “你要人家就给啊,你谁啊!”李永岳举手又要冲上来。

    “我向师父要,她定会给的!停停”

    “师父?你师父是?”李永岳止住手,想起那义阳道长提到这小子时的语气表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学生与弟子,在很久之前是个同义词。但自从修仙之术愈加纷繁复杂,深入人间,有了门派师承的讲究之后,这两个词便开始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学生,是修仙门派挑选一定资质的凡人进行道术学习,入了学的都可以说是某某门下的在册学生,他们称给自己传道授业解惑的人为老师,而不能称师父。

    但弟子则不同,乃是门派的精英,得到门派真传的人物,他们有师父,有组织。

    弟子中自然有部分是学生中的优秀者转化而来,更多的则是师父凭缘分收的。那些无缘拜师只入过学的修士被称为散修,嫡传“弟子们”更是冠之以“白家佬”的蔑称。

    不过随着世事移易,学生弟子的关系也微妙起来。

    “在下刘宝林,是太玄门陆向秋陆真人的弟子。”宝林低声道。

    李永岳闻言只觉后背一阵发麻,陆向秋他可是听过其人,天下闻名的女修士,而且据说辈分极高。

    刘宝林看见他刚刚凶悍无比现在却突然沉默不语,也是明白对方的心绪。心中一阵难受,虽说非是本意,但事实上自己总是借着师父的名头压人。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抛开杂乱的心思,开口道:

    “小哥,我,我真是有急用,救人的。小哥你要是方便,随我前去,忙完我就和师父说,她肯定给。”

    刘宝林长得憨厚,说话也诚恳,让正找不到台阶下的李永岳很舒服。要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太玄门正式弟子何曾如此客气过。

    “兄弟言重,言重,那我就陪你走一遭。”李永岳说完,又心虚地加了一句:

    “哎,你别误会,我是看看能不能帮你,不是信不过你啊。刚才你也见识到了,我道行还是可以的。”

    “你可太好了!哎呀,要来不及了!”宝林急忙又拉起李永岳,往远处奔去。

    司阳观又恢复了冷清,屋子里很暗,三清像前摇曳的烛光映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想不到宝林这么没出息,现在紫丸紧张,不都是他惹得祸嘛。”

    “哎呦,师父你不知道,我整天在这里连哄带骗当恶人,打发那些白家佬,甭提多难受了。”

    “师父,你说我整天对这些白家佬推三阻四,传出去会不会对我以后的声名有影响?虽说他们没人搭理,但好歹大义上面有亏。”

    “够了!庸人自扰!”义阳厉声打断徒弟的喋喋不休。竹清没想到师父发了火,缩在一旁不言语了。

    老道长心烦意乱,说不出来的烦躁感侵蚀着他,让他难以入定。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映出了老道伛偻的身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