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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冰室

    何青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兽皮上。手脚还是冷的,但是没有之前那样入骨的寒痛了。

    周围都很暗,就好像在一个山洞里一样。她没忍住咳了两声,洞壁形成的回声并不大,说明这个山洞并不深,只是没有烛火,一时不知道到底身处之地具体的面积大小。

    何青青感到手臂和腿的僵直,于是从塌上起来,准备活动一会让血液循环加快,缓解一下四肢的僵。由于看不见,所以她只能不太灵活地试探了一圈的面积出来。然后在那个小圈里面,开始打此前在颍阳学的基本功——五禽戏。

    由于周围几乎无光,这动作反而更加专注于内,来回打了好多遍,终于把全身的经络纾解开了一些,四肢也逐渐灵活。

    何青青收势后,方才有心思考其他的问题。譬如:是谁救了自己?这里是哪里?如何出去?

    前两个问题显然一时无法得到答案,于是她便准备着手找寻一下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她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伸直放在空中,静下心来细细地聆听。

    周围很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水声,不知是因为风小,还是因为手指触觉还不敏感,舔舐手指的动作重复了三次,才微微感受到一点微风吹过来。于是她抬起手臂,慢慢向前试探,直到摸到山洞的洞壁,她开始沿着刚刚风吹来的方向持续地缓慢移动,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山洞的出口。

    这么缓慢地走着,过了半刻钟左右,终于让她找到了出风口。

    可那就只是一个小缝隙,风吹进来的感觉稍微强烈了一些。沿着缝隙描摹,能发现这好像是一个石门。

    会不会是有机关?周围摸了一圈,石门也摸了一遍,完全没有摸到有什么突出的石块或是什么可以按进去的砖石。

    不是机关那直接推开?何青青抵住石门使劲往外推,那门丝毫未动,又转念一想,往左边或是往右边推——也没打开。

    何青青实在搞明白这个门究竟如何才能打开,体力也用了一些,干脆席地而坐自顾自地思考了起来。

    难道是我力气太小了?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啊。

    “嗯?!”何青青忽然一下蹦了起来!

    却也不是想到了办法,只是因为地上甚是寒凉,一股寒意直冲腹部,小腹因为这寒凉开始隐隐作痛。

    不好,这熟悉的感觉,不会这个时候来葵水吧?!

    说句实话,平日里何青青来葵水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其他的女同门来葵水肚子痛的样子完全不能同感,心里总是会疑问——真的有这么痛?可是看她们额角冒出的冷汗和发白的脸色,又实在不像是在作假。

    如今,倒是真轮到她自己了,才知道这女子葵水腹痛真不是一般吹的。

    只能撑着身子,沿着来时的洞壁又摸回之前的塌上。直到真正坐在兽皮上了,才顿时缓和了些。

    何青青忽然感到神奇,仿佛这兽皮不是一般的兽皮,于是静静躺下,细细地开始感受。好像有一股温和的暖热从兽皮上传过来,先是腹部——小肠先感受到热量,这样小腹的疼痛也一并缓解,然后躺了大约半刻钟,慢慢地,胸口也温热了起来,之后又过了半刻钟,四肢开始温热——全身都温热了起来,身上却无丝毫被灼伤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神奇,明知这不是自己的原因产生的温热,却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体温一样,非常令人舒适,就和冬天窝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想起床的感觉一样。

    就在这样自然暖和的温度里,何青青再次进入了梦乡。

    “醒醒……”

    “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何青青模糊地意识里响起了一个男声。

    她睁开眼睛,石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月白色衣服的男人正在俯瞰自己。石门已经打开一半,外面透出来的光线正打在他的半边脸上。何青青揉了揉眼睛,撑着身体做起来。

    这个人脸上戴着面具,遮住了自己暗区里的半张脸,眼神也实在说不上友好。

    戴面具遮脸这种事情往往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但是现在何青青并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距离感。

    她无意地盯住那个男人的脸。浓长的睫毛,乌黑未曾束起的长发,高挺的鼻梁,额间的黑色发带……

    “你是谁?”这话吐出口了何青青都觉得不太对劲,这语气就好像是一个三岁稚童在说话一样,主打一个稚嫩和柔顺。

    男人黝黑的眸子动了动,神色竟然温和了许多,盯着何青青的脸,没回答,低沉着声音反问道:“你又是谁?”

    何青青眨巴了两下眼睛下意识撒了一个谎:“我不记得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转身要走。何青青心下一慌,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等等。”

    这毕竟是陌生环境中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男人回过头来,何青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悻悻将手收回来,幸而此时咕噜咕噜的肚子为她解了围:我饿了!

    “池中有鱼,你自可以去捞。”他说完走了。

    “诶!”何青青手臂抬举在空中,却没叫住那人。

    只见他闪身出了石室,何青青立马下床跟上,出了石门却又不见他的踪影。

    石门外有一片草地,顺着左边的小径走过去,便能看见寒潭,寒潭的水面正和地面齐平,潭内偶有波纹,看起来不像是死水,却又毫无要溢出感觉。潭水清澈,颜色是微蓝色,看起来像是冰块一样。

    何青青见了寒潭,回忆起之前掉进潭内的经历,身上不禁一激灵。潭边岸上长着白瓣暗红色花蕊的话,何青青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藏书室里翻书时见过,好像叫做“霜焱”,花瓣是极寒之物,花蕊却是极阳之物。

    何青青肚子又叫了,想起那个男人他说池中有鱼,想来应该就是指这寒潭吧。

    当然,寒潭里不止有鱼,还有蛇。

    寒潭里水蛇绕手那冰凉滑溜的触感涌上何青青心头,令人后脊背发凉。她这才抬手看手上的伤口,只见右手腕上有两个距离很近的小红点,现在已经像是长在皮肤下面了一样,摸上去一点感受不到异样,但用指腹轻轻按压还会有痛感。从如今这能走能动的身体状况看来,这毒应当是解了。

    何青青仰头看,这寒潭的地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呈着液体的容器,只是此前在容峰上面往下看,是看不出来寒潭周围的一圈小石山有如此的高度,如今立在寒潭边,抬头一看,真像是身处在一个器皿里。

    她如今不敢再下寒潭,只能再寻别的法子。

    何青青绕这寒潭边往前走,走着走着瞥见另一个石洞入口,只是那石洞入口的构造与刚刚自己所在的石室的石门似乎又有所不同。何青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总感觉那洞口散发着幽冰蓝光,但再往前便要沿着寒潭的另一边走回头路了,这一路来并未看到方才见过的那个男人,想必应该是在这个石洞里。

    何青青在好奇心和饥饿感的驱使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刚开始的那一段路很暗,只能勉强借着洞外的光线看清脚下的路。再往里面走了一段,在洞外的光线即将完全消失的阶段,前方又亮起了白色的光,映照在地面上。

    逐渐的,那光线越来越明亮,原来是墙上燃着蜡烛。那火光竟然是白色的,用手靠近都不会感觉到温度,何青青试了好几次,发现并不烫手,便鼓起勇气用手指划过火焰,也一点温热都没有感觉到。接着往前走,何青青发现墙上挂着一个面具——正是之前那个男人戴着的,于是心中更加笃定人在洞中,可就在这几步之间,出现了一个岔口。何青青顿住了脚步,然后左右斟酌,最后选择往右边的岔道走。

    何青青越是靠近那个石室越是感觉到寒气逼人,越走到里面,光线越强。走到门口后,何青青发现这间石室内部的石壁看起来就好像是冰块一样,泛着冰蓝色,摸上去冰凉光滑,透着寒意,却又完全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那个男子果真在这个石洞中,盘腿坐在冰床上,正闭目打坐。何青青这才看清楚韩柳的五官——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线条流畅的鼻子,厚薄适中、泛着淡粉色的嘴唇,均匀地分布在他窄瘦的脸庞上,肌肤雪白中反射着一丝淡淡的月白色。

    何青青这才骤然发现,冰室里的光线已经从白色变成了冰蓝色。原来这间石室内燃着刚刚那样的蜡烛,在冰蓝色洞壁的反射下愈加明亮。

    “有十……”坐在冰床上的男子幽幽开口,却戛然而止地清了清喉咙,“有什么事?”

    何青青先是小惊了一下,然后不禁为之一愣。

    那个人……他刚刚是嘴瓢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颍阳门的容峰寒潭下面?”何青青先问了自己的问题。

    那人睁开眼瞥了一眼何青青,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我教韩柳。”这话一出口他倏地收声,戛然而止一般。

    何青青因为那句“我教韩柳”愣了愣,细细一想,这人是不是一个人在崖底待太久了,说话好像都不太利索。

    韩柳又开口问:“你又是谁?”

    何青青苦笑了一声,老实答道:“我叫何青青。”

    韩柳清了清嗓子,这回倒是字正腔圆了不少:“你不是、不记得吗?”

    “……”

    糟糕,说漏嘴了!

    “我……之前没想起来!我是何青青,六年前加入的颍阳,现在是南派弟子。”何青青找补起来,然后立刻妄图转移话题:“你是叫……韩柳是吧,是哪个字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掉下来有几天了?是你救的我吗?”

    “你这么多问题到底要我回答哪个?”

    “我……”

    韩柳又叹了口气,将腿放下,坐在冰床上答道:“崖底只有我一个人,捞鱼的时候顺便把你一起捞起来了。你说的什么南派、北派的,颍阳什么时候分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