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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弑亲之蝎与父子辩论

    在玉门关外,是一片白茫茫的沙漠。这银装素裹的天地,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雪地。因为在这白沙之上,动植物都很难生存下来,所以这里被称为“恶魔白沙地”。

    相传在万代墙还没矗立在这片大地上,人类还被魇类随意餐食的时代里,这里本来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地,有着肥沃的土地和充足的水源,是一片完美的居住地。初代道国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希望在这里搭建起根据地,展开人类的第一次反攻。

    在万代墙搭建起来前,人类与魇类在这片土地上展开了无数次规模巨大、死伤惨重的战争,虽然最终人类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但是这片绿地也因为战争而生灵涂炭。

    植被被践踏而摧毁,水源被魇类流下的血液污染,绿地上的动物也因为战士的饮食需求而被过度狩猎而灭绝。

    而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魇类和人类留下的皑皑白骨也在岁月的风化下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漫天白沙。

    活下来的战士们搭建起了万代墙将这里最后一片肥沃的土地保护了起来,作为人类最初的基地城市,成为了现在的玉门关。而被阻断在外带墙之外的魇类,不是被城墙上的战士杀死,就是最后因为自身的食欲被灵腺体吞噬。

    他们死亡前的怨怒自发汇集,最后形成了诅咒,这也是为什么玉门关的气候会如此清寒的原因。

    当然,以上都是一些当地人口口相传的神话演绎,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也不得而知。但是这样的传说故事也确实为玉门关这座古老的城市渲染上了不少了浪漫色彩,真假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氛围。

    而在传说中,能够在恶魔白沙地存活下来的生物,都是死去魇类的皮肤和脏器所化。而代表着魇类肾脏的则是一种蝎子,名叫“朊蝎”。

    朊蝎从外表看是一种油光发亮的黑色小型蝎子,它后腹部的尾巴上携带着的毒针,拥有着极强的毒性,被蛰到即便是高强的灵赋者也很难幸免,会在发疯大笑后诡异的死去。

    不过朊蝎的行动十分缓慢,而且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很容易躲避。

    之所以代表着“肾脏”,也许是因为玉关人有将这种蝎子制成蝎子酒来保护肾脏的传统。

    朊蝎有一种特殊而残忍的习性,那就是弑亲。

    朊蝎发情时期,雌雄蝎夜出活动相遇,雄蝎会用强有力的脚须紧紧钳住雌蝎的脚须,两蝎角斗一番,如果雌蝎最终无法挣脱,就会和雄蝎交配。两蝎交配的时候,头对头,腹对腹,如同舞蹈般拥抱着交配。

    但是,在这番浪漫缠绵之后面对这对苦命鸳鸯的却是残忍的命运,因为朊蝎产仔身体的消耗很大,平时吞食的那种沙下的小生物无法满足这么大的消耗,于是雄蝎不得不牺牲自己,让雌蝎吃掉,来完成产仔的进程。如果产仔过多,甚至雌蝎会将自己刚刚出生的仔蝎给吞食了。

    即便如此,朊蝎幼崽的存活率还是异常的低,一胎大约只能存活一两只,而这活下来的幼蝎的蝎尾也还是会因为营养不足而显得无比干瘪,完全不具备捕食的能力。

    幼蝎不得不对生下自己的母亲下手,将母亲杀死并吞食,这样才能生长出强壮有力的蝎尾,才能在环境极度恶劣的白沙地里寻求到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种残忍的生殖习性,是生活在恶魔白沙地所有生物挣扎求生的一个缩影。

    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恶魔白沙地,诞生出了无数先天畸形的诡异物种,他们拥有最残忍的习性,最病态的活法,他们的存在并能用对错与否来评价,生存从来都是自然唯一的主题!剩者为王!

    此时,正有一只朊蝎从苍白的沙地中爬了出来,蹑手蹑脚的挪动着笨拙的脚须朝着晓聪一行三人爬来。

    三人正围坐在一个火堆前,在这片漆黑的荒漠里格外显眼。但不料还不待这弱小无助的朊蝎伸出它致命的毒针,它就被老板用两根手指如同筷子夹菜一样给捏了起来。

    老板还捏着它不停和晓聪以及姜禹炫耀。“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朊蝎,吃干粮也真够寡淡的,没想到蛋白质从天而降到了我的面前。”

    “啊?老板这可是蝎子啊,你不会是要吃蝎子吧。”晓聪略显惊恐的盯着老板手里黝黑的小毒物。

    “晓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的就是你,这朊蝎在玉门关可是珍贵的药材和补品,特别补肾脏,可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大补之物啊!”老板将朊蝎不停的甩来甩去,同时信誓旦旦的宣传着它的神奇功效。

    “呸呸呸,要吃你吃,我反正不吃。”说到“男性的大补之物”,晓聪难免产生联想,不禁羞红了脸。

    “你不会我要和你们分享吧,这种好东西当然是我独占啦!正好配上的带的椒盐,烤着吃,再撒点孜然。”老板高高站着低头环视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晓聪和姜禹,略带嘲笑的意味说着。

    “我说老板你怎么会带那些调味品,原来是为了就地取材烧烤。”晓聪也没法,老板有时候成熟的像一位年迈的智者,有时又像个孩子,自己还要像个相声演员一样给他捧哏。自从被小叶姐姐拒绝后老板一直都表现的有些抑郁,现在恢复了这孩子习性,晓聪倒是放心了一点。

    “那当然。”老板骄傲的举起了手中的朊蝎,像是一件无比珍贵的战利品。

    老板用两指捏住了朊蝎的致命武器,也就是它的蝎尾上带有毒针的那个关节。接着用另外一只手在朊蝎的腹部画了一条线,随后老板眼中灵光一闪,这朊蝎发出了凄惨的“嗡嗡”声。

    显然,老板的黑火顺着这条线在朊蝎的体内燃烧了起来,正好将其体内的毒液和毒腺焚烧殆尽。之后,老板的手指轻轻一划,将毒针与朊蝎的尾部切断,又一划给朊蝎开了背。虽然已经被开膛破肚,但是被撒上了椒盐和孜然的它还有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直到它被老板指尖上的黑火烤出了一阵阵的焦香味,它才真正离开了这天地间,结束了它罪恶的一生。

    老板将烤的金黄酥脆的蝎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意料之中的焦香酥脆,嘎吱嘎吱满嘴流油,一边吃还不忘赞叹是多么多么美味,似乎是要诱惑晓聪和姜禹,亦或者是一种炫耀。

    “唉,这蝎子也怪可怜的,啥都没做,就被你老人家生吞活剥了。”

    “这有什么好可怜了,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强者通过蚕食弱者而变强,这是大自然天经地义的法则啊!所谓‘慈悲’,那是要留给同类的哦。”老板说话的声音意外的大,那种语气有着让人无法驳斥的语言强权在其中。

    “姜叔,你别怪刚刚攻击你的那个女孩,她不是坏人,也是为了给她父亲报仇才会对你下手的。姜叔听老板说你也有儿子,应该可以理解她的才对。”晓聪双手朝向火堆取暖,淡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我不会怪那个女孩,也不会对她心生怨恨。如果她可以将我的生命带走,我很乐意双手奉上。毕竟想要杀死我的人太多了,我也没有时间将他们的名字和样貌一一记下,因为他们同样都没有带走我生命的能力。”姜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就像一片毫无波澜的水面。

    姜禹意味深长的解释道:“我并不是同情她和那个武笃行的父女之情,而选择放过她的,只是她作为对手还没有值得我记下的资格罢了。相反,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亲缘关系这种强制性的绑定关系而拼上自己的性命的,那种东西根本毫无用处吧。”

    “姜叔,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你没有父母吗?如果说这天下有谁会给我们无条件的爱,那就只有父母了啊!”对于姜禹那种奇异的亲情观,晓聪不禁对其身世产生了疑惑。

    “呵呵,是么?那很抱歉啊,晓聪,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无条件的强制的爱,爱这个东西我只在我的妻子身上感受到过,而那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父母”这个词让姜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了,而当我大概三十岁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他和鸦家的其他人一样,都用着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如果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他会用命令的语气直呼我的名字让我去完成他的要求,而不是像别人一样恭恭敬敬的叫我冕下。这让我感觉很莫名其妙,那个阴森自私的老头比其他人更加让我讨厌,因为在我要和韵结婚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答应,还百般的羞辱她,韵也对我说他是我父亲让我要迁就他,不然我绝对会想要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那个老头又没给过我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为了亲缘关系那种无理的东西去迁就他!”

    一想到那个无止境、无节制的用父子关系来绑架自己的老头,他也是促使韵不得不搬出鸦家独自居住,最后导致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姜禹不禁怒发冲冠,愤怒的站起身来,眼睛里燃烧着凶威滔天的金火,封印摇摇欲坠,似乎随时愤怒的野兽就会挣脱那附加在他情绪上的牢笼。

    “那,那就算了,但是,你的孩子呢,那可是你和妻子爱情的结晶。你难道不会对他产生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和喜爱么?”晓聪好死不死的又提到了姜禹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你说那个亲手害死韵的小畜生么,如果不是韵的遗愿,我恨不得在他出生时候就直接掐死他,而不是仅仅封印他的心智那么简单了!”晓聪无意间又提到了姜禹的另一个逆鳞,将他本来就濒临极限的情绪更是火上浇油,眼看着就要破开了袍师会二佬给他设下的封印。

    周围的温度,都因其体内渐渐躁动的灵能,而升高了不少。飞螈和龙骧发出了恐惧的嘶吼,都被这股恐怖的灵压吓得四肢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你少说两句!”本来见姜禹的情绪异常,晓聪还想出言安抚两句,却被老板高声喝止。

    老板迅速跳到暴怒的姜禹面前,在姜禹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体型巨大、双手操蛇的巨人虚影,那是神话中的“夸父”形象。

    这虚影的出现证明伴随着其情绪的暴走,他体内的浩如瀚海的灵能正在渐渐复苏,但是在这种极端条件下突破封印,虽然不在安全区域,没有“百鸟”的监视,但是在高灵浓度的环境下异化的可能性太高了,老板必须尽快解决这个状况。

    不过实际上,老板甚至没有露出凝重的表情,看起来颇为轻松,满脸笑意的用覆盖着黑色火焰的指尖,轻轻一点姜禹的眉心。

    那气势磅礴的异象瞬间消失,周围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姜禹“彭”的一声昏死在了地上。

    这是被封印能力千不足一的姜禹,而不是全盛时期的夸父,这又有啥好怕的呢。

    见姜禹身上狂暴的灵能平息了下来,晓聪长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十分庆幸,“老板,我是不是差点闯祸了。”

    老板则是朝着晓聪白了一眼,没好气的挖苦道,“什么叫差点,你就是已经闯祸了!以后在姜禹面前一切亲缘关系相关的话题都不能提!听到没?”

    “晓得了,我也是奇怪嘛。老板你不觉得姜叔的观点很奇怪么?”

    “没有啊,我反而觉得你的观点很奇怪欸。”老板搞怪的转起了头,“谁告诉你,你爸妈仅仅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这层血缘关系而喜欢你,对待你那么好的呢?亲情的真相难道真的只是那一份薄薄的亲子鉴定么?姜禹的父亲没有起到过父亲应有的责任,凭什么可以随心摘取父亲的权利呢?这公平么?不公平!”说到激动处,老板也站了起来对着虚空指指点点,似乎有什么论敌隐藏在黑夜里。

    晓聪被老板那一连串的直击灵魂的发问,给一下子问懵了,原来还有些被责问的委屈的恼火,但是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了。

    本能的想要去辩解些什么,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才发现自己现在脑袋空空。因为确确实实,这些问题都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观海”的奇异怪圈,以己度人,是那么的愚蠢。

    忽然老板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原来激昂的语气也变得低沉,“每个物种都有着它们自己的一套繁衍系统和规则,就像我刚刚吃掉的蝎子,母食父,母食子,子食母,在弑亲中不断繁衍和生存是他们的规则。但是,我们人类呢?难道父慈子孝就是刻在我们每个人基因里的么?是她长得像我,我就会生理上的对她产生好感,从而善待她么?如果父母从来没有尽到他们法律上的责任,我凭什么就要让他们不劳而获的剥削我呢。是我基因里有什么自虐的基因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晓聪在老板几乎癫狂的笑声中,不知为何听出了一种无望的悲凉,就像苟活在这片恶魔白沙地的卑微生物,每天费劲全力却只能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作为一个美满温馨的正常家庭,她真的无法理解老板和姜禹他们为何都对亲缘关系抱有某种莫名的悲愤与怨念。她有心想要辩驳和安慰老板,但是听了老板的话,又觉得自己的生长环境和认知确实没有能力或者资格去对他们做出任何的评价。

    “道枢想要用那些无意义的伦理规则去捆绑谁,就去捆绑谁,反正那个囚徒不会是我。情感本质不过是一种联系,是一条或粗或细的线,如果它是恶性的,只会带来痛苦和悲伤,我就亲手斩断它!”

    忽然老板整个人紧绷起来,他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调度到了最佳状态,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战斗姿态。

    缠绕在他指尖无比温柔的黑焰,随着夜晚的微风,慢慢飘飞摇曳,最后编织成了一把细长的黑色焰刃。

    老板高举焰刃,朝着那璀璨的满天星辰,挥动下他决绝的一斩,暴虐的黑色弦月朝着高不可攀的天空爆射而去,在昏暗的夜幕下那么不显眼,最后被黑暗吞噬殆尽,消失不见了,并未给这个死寂的夜晚带来任何的喧嚣,唯一惊扰的大概只有在那里早就吓得哆嗦的飞螈和龙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