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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各怀鬼胎

    夜幕降临,一整天的颠勺炒菜,饶是身强体壮日日练功的李复年也觉得浑身酸痛。酒店到了打烊时分,好在过往的江湖人士都希望早点到青梧山占个好地方,所以没有过于贪杯的。收拾完零碎后已是深夜,桂叔年纪大了,早早睡下,老张和景哥还在聊天打屁,朱掌柜依然跟个财迷似的算着今天又赚了多少银子。李复年照例走到酒楼后身不远的空地,这是朱掌柜家早年置办的产业,原本计划扩张酒楼,前店吃酒后面住店,可惜后来出了些变故,始终没有多余银钱折腾,便荒了下来。朱掌柜始终没问过少年的出身和为什么会来这,自从知道官府大概想追捕他,也不让他走远,练功便在自家酒楼后边练便是。

    层层密云遮住了月光,熟门熟路的少年跨过满地碎石杂草,走到了院落中央,出掌如风。朱家买下这座宅子后便推倒,却再也没来得及重修,所以残垣断壁砖瓦一地,倒正好成了少年练掌之余再练练轻功身法的绝佳场地。一套太虚焚雷二十四手下来,李复年已是喘起粗气。今天又看见那么多气宇轩昂的大侠客,让他也感觉豪气顿生,所以上来就用上了十二分真力,气机游走全身,每一掌都如风雷动,如果秦老头在这便会感慨这少年内劲又强了许多,内劲外功怕是都远超于己了。

    月上中天,颇感疲累的少年坐到一块倒了大半的墙下台阶,脑海里也不自觉的胡思乱想。自己虽然认为师父是个半吊子的骗人道士,但是打小他没少提起道经、易理这些。现在回想自小被他逼迫学的轻功和一些运功、化劲的保命法子,全都与道家相合,那么师父到底是什么来路?会不会也和这“天下道家根基”的青梧山有关?李复年还是那个洒脱的少年,想到头痛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转而想到被自己打伤的罗继,他最后使出的拳意当真与太虚焚雷手相似,威力也不相上下,如果不是那人身子被掏空,那么自己恐怕早就挫骨扬灰了。眼下自己的功夫到了瓶颈,再下去只是打磨体魄内劲和火候了。他当然知道贪多嚼不烂,也知道一门功夫练好练精便足以受用终身的道理,但如果再遇到那劫路悍匪或是罗继这类人,恐怕要等自己与他们同样般岁数才能匹敌了。眼下自己怕是被北境和大顺同时通缉着,摆在眼前的残酷事实是他不能坐以待毙,躲又能躲多久,只有再变强些,才能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事。想到这里,少年不禁抬头望向青梧山的方向,那里,会不会有答案?

    “道教龙兴之地”、“天下道家根基”,似乎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青梧山青梧派的超然。自道临仙师二十余岁路经青梧山在那棵梧桐树下顿悟立教,几乎与国同龄的青梧派走过了二百多个年头。自建派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帮派组织敢与其比肩,西域梵音寺不行,魔教不行,南敬不行,东望城不行,就连北燕和大顺也不行。道临一人压制江湖百年,百年之后虽然人才辈出,这么多年江湖出现了那么多天下第一,又有哪个敢轻撄青梧之锋?强如白马,也只能屡次上山之后留下下一个十年之约。那座山、那个门派,就像是江湖上代表完美二字的符号,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江湖人的心里。

    李复年自嘲的苦笑一声,自己无根浮萍,难道就摸上门让人指点功夫?如果那个糟老头子真的是流落民间的青梧嫡传弟子还好,如果是别家道门修士或者干脆就是判出师门的家伙,这层关系没有倒比有要强。

    从后院绕回前门,少年发现大堂的烛火显然比平时亮些,如果是掌柜的自己在算账,铁公鸡一定不会舍得点亮如此多灯烛。同悦酒楼本就不甚大,在周边镇子中也难以排得上号,平日里胜在酒楼大厨手艺不凡,老板虽然为人精细但也从不在酒里掺水,是以生意说不上络绎不绝,却也能勉强糊口。放在平时,像楚州江家、平日里川东铁玄门等江湖大势力怎会瞧得起这种小店,可是适逢白马之约,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早早就奔赴青梧山,也有世家子想去富丽堂皇的酒家靠武力强抢上好的房间,可是偌大的江湖谁能说准哪里就盘着蛟哪里又卧着虎,所以估算失误出发较晚的势力能住上同悦酒楼,也算是不错了,偌大的楚州尚有多少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只能露宿街头之人呢。

    昏黄的大堂中,江家少爷江亦晨、铁玄门少门主沙王铁儿、缚鹰门马勖和剑湖弟子赵清分坐在正中央的桌台四边,桌子上一盏油灯缓缓燃烧,笔直的火苗带起白烟袅袅升空,显然四人都是内息悠长的好手。“吱呀”一声,本该紧闭的大门倏的打开,躲在柜台后大气都不敢喘的朱掌柜见是复年回来了,赶忙过去把他拽过来,在掩上大门,示意他就半蹲在柜台,不要出声。堂内只有斜对着大门的江少主和缚鹰门三弟子马勖瞥了眼似乎是日间跑堂的少年,便不再理会。

    “那东西现在何处?”如金铁般沉闷的声音打破压抑的沉静,李复年微抬膝盖,让脑门刚刚高过柜台,看清楚是铁玄门的那位年近四十的“少门主”王铁儿率先开口,却不知他说的“东西”是什么。

    “那物件江家确实得手过一段时日,只是属实弄不清其中玄奥,便转手做了顺水人情。”回答之人是江家少爷,因为总号同处楚州,所以卢爷爷跟李复年讲过楚州江家是世代豪阀,凭借庞大的经商贸易手腕在王朝更迭中始终屹立不倒,乃是江东一代首富。按说如此身份地位,即使是庶子也该在毗邻家乡的青梧山附近有别院,少年想不明白为何他会住到这家破烂酒楼,是以各位对他留心。

    “哼,你说没参悟就没参悟?你说送人了就送人了?小公子,莫要诳骗我们,有好东西还是一起参详的好。”

    “马三哥,若是江家有心把宝物占为己有,江公子又何须承认那东西曾落入过江家手中。江家是书香门第世代望族,想来还犯不着扯这点谎。”软糯的嗓音响起,堵住关外马勖话头的是川中剑湖宫的赵清,李复年还记得小景子跟他提起仙子的时候那副猥琐嘴脸,即使背对着少年,垂肩的乌黑秀发和苗条的身段依然能让人判断出这定是姿容出彩的女侠。

    “哼!别人不知道,你剑湖宫和江家的事我们铁玄门可是一清二楚。”嗓音如金铁的王铁儿再度开口,矛头直指江亦晨和赵清“年初我已经听说剑湖有意与一个豪阀世家联姻,如今想来,怕就是你们这对小鸳鸯吧。”他的口气中略带三分轻薄,显然没把江家公子和剑湖仙子放在眼里。

    不知是江亦晨城府足够深,还是仅带了两名家将的公子哥心里没底,下意识的想要端起茶杯,却发现面前桌上空空如也。站在二楼凭栏观望的家将赶紧咳嗽一声化解尴尬,最懂察言观色的朱掌柜立刻会意,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端了过去。王铁儿看江亦晨如此失态,颇为自得,看向赵清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暧昧了。铁玄门原本是世居川东一带的三流门派,上代家主雄才大略,武国之乱时不仅按兵不动,反而加紧吸纳各地绿林巨盗,一伙子穷凶极恶的各色人物啸聚帮中,使铁玄门一举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绿林力量。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铁玄门本就底蕴不深,聚集了如此多横行惯了的恶霸,愈发的难以控制,只能靠老家主和几位供奉勉强制衡。王铁儿已年近四十,家族内名望却难以支撑他压住门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次借着这次观摩白马之约的机会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抢夺近日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宝物,其次是想法破坏江家与剑湖宫的联姻,毕竟铁玄门所在位置身处剑湖和楚州江家中间,本就靠做没本钱的买卖为生,若是让两家结合,来往商贾获得两家庇佑,铁玄门便再无崛起之日。

    缚鹰门马老三端起茶水润了一口,阴恻恻的附和“少年俊彦和妙龄仙子喜结良缘是天大的喜事,他日待二位大婚之日,兄弟是一定要来讨杯喜酒的,只不过好事不能让一家占了,剑湖势力虽大,却也不能得了江家的财又独得那宝物。”

    马勖句句话指向剑湖宫要捞得全部好处,江公子偏又不作声,本来时时保持清冷表情的赵清终于露出愠态,“少门主和马师兄如此诋毁本派,可是要试试心剑八式的厉害?”说着拍案而起,修长手指已经搭上雪白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