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阿依娜
别人不知道，可这人伢子自己却清楚，这胡姬乃是从当地一个色目人百户家里流出来的，本身也没有卖身契。色目人，蒙古人出了名的不讲理，看中了谁，当街抢人都是常有的事，抢了别人家的奴婢自然也不稀奇。好在他们干多了这种事，手上都有空白的卖身契。直接填一份，再画个押就没事了。这事没遇到苦主，卖了也就卖了，可如今被苦主的朋友见到了，自然是个麻烦事。
好在这人伢子也是见多了这种事的，急忙上前陪笑道：“官人莫气，莫气~这，小人确实不知道这婢子是您朋友府上的逃奴。可小人也是受害者啊，这婢子是小人真金白银的买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人白忙乎不是？”
张到也是在街上见过类似的事，这次本是诈他一诈。他身上的钱不多了，若是买不起，少不了就要当一回拦路的强人了。“我让你白忙了吗？我让你开价，恁的许多废话！”此时张到扮的是商贾模样，一副嘴脸看起来尖酸刻薄，让那人伢子心中有些犯怵。略想了想，张手伸出五指道：“十五贯，如何，小人可一分钱都没挣啊。”
“十五贯？你想钱想疯了吧？爷爷懒得废话，五贯，若是不允，就随我去见官。”
“莫见官，莫见官，官人说五贯，那就五贯。”那人伢子许是怕了麻烦，直接将阿依娜手上绳索解开，并取出卖身契，交予张到。张到自行囊中取出两贯钱交予那人伢子，又自怀中抽出一张金叶子递了过去：“哼，便宜你了。”说罢，牵了阿依娜就走。
那人伢子刚刚还一脸不情愿，可一见有金叶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官人慢走，若有需要，再来东市，找我钱老四。”
带着阿依娜回到客栈，张到先让人准备了饭菜，又让小二买了套合身的衣服。这一路回来，张到几次想要询问阿依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在面对阿依娜时，张到总是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好像亏欠了对方什么一般。直到饭菜端上来，见阿依娜只是有些怯怯地看着，猛吞口水，就是不敢上前，他这才不得不说道：“你饿了吧？过来吃吧。”
“是，多谢主人。”阿依娜说完，上前取了个馒头，直接就往口中送去。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也是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见此情景，张到莫名地有些心疼，看她吃得急了，担心她噎到，又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哪知，就这一个动作，阿依娜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急忙扑通跪了下去，连嘴中的馒头都来不及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奴婢错了，请主人不要生气。”
张到有些错愕，他印象中的阿依娜，是个风情万种的尤物。虽然之前身为舞姬，可也是落落大方。可如今半年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胆小的模样。他赶紧双手将她扶起：“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生气了？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
那阿依娜被张到碰触胳膊，却似触电般弹了起来，口中还发出“嘶”的一声，好像是被弄疼了。张到赶紧收回双手，见她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又示意道：“继续吃吧，慢点吃，不够还有。”
见张到真的没有生气，阿依娜这才又小心的坐下，这回没有像刚刚一般狼吞虎咽了，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见到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张到心中泛起一丝怜惜，将一旁的茶杯向她推了推，柔声道：“别光吃东西，喝点水。”
阿依娜手上一顿，看了看张到，立刻将茶杯拿起，张口就要灌。这可吓了张到一跳。这可是刚沏的茶水，还烫得很。急忙上前抢下茶杯，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一甩手。这个动作好像又吓到了阿依娜，只见她慌忙站起，伸手抓住张到的手，可又马上松开，退后一步，双眼乱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见自己的动作好像又吓到了她，张到赶紧解释：“没事，没事，茶水太烫了。”又示意她坐下继续吃，自己则又取了个茶杯，重新倒了一杯，然后两杯茶来回折了几折，感觉不烫了，这才重新递到阿依娜面前。
这次阿依娜没有躲闪，先是小心的看了张到一眼，又缓缓的接过茶杯，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喝。喝着喝着，眼中泪光开始闪烁，竟然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见阿依娜哭了，张到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取过一条手巾，递了过去。哪知那阿依娜却突然暴起，伸手一把抓住张到的手，然后张口就咬了下去。
张到吃痛，正要挣脱，却感到对方的双手虽然抓的很紧，但却在止不住的颤抖。想起刚刚见到她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就是一软，也就没挣扎。
“咬吧，咬吧，反正也咬不坏，心里苦就使劲咬，多咬一会儿也没关系。”说罢，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听了张到的话，阿依娜渐渐放开了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得如此伤心，似要将满腹的委屈都用眼泪洗净一般。张到知道，她一定是这段时间受了太多委屈，只能默默地又将手巾递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紧跟着就听外面小二声音道：“客爷，您要的衣服和热水送来了。”
张到正不知该怎么劝慰，闻言立刻放下手巾，转身开门。果然，门口的小二提了桶热水，手上抱着一套衣服站在门前，见张到来开门，立刻点头道。
“客爷，您要的热水，还有衣服。”
“送进来吧。”因为手上被阿依娜咬出了两个伤口，已经有血渗了出来，所以张到没有伸手，而是直接让小二送了进来。
那小二闻言应了声是，提着桶就进了屋子，先将热水倒满水盆，又将衣服铺在案上，期间还偷眼看了看张到和还在哭泣的阿依娜，看得张到一阵尴尬，只能用一阵干咳掩饰。好在这小二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只是看了看就出去了。
被小二打岔，阿依娜也渐渐止住了哭声。张到见状松了口气，这才说道：“别哭了，我为你准备了衣服和热水，你换洗一下，我稍后再来看你。”说罢就打算出去。
“你别走！”却听阿依娜突然出声，将他叫住。张到闻言停住，见那阿依娜起身，几步就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姑娘这是何意？”张到有些不解，却听阿依娜说道：“你才买下我，这就不要我了吗？”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在门外等待，不会走远。”说罢张到就要绕过阿依娜出门，哪知阿依娜直接堵在门口，“你嫌弃我丑？”
“哪里，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怎么能算丑呢？”这话其实安慰的分量居多。原先的阿依娜可称一声漂亮，可现在却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加上此刻蓬头垢面的，虽然原来的底子还在，却实在称不上花容月貌了。
张到还要出门，不防阿依娜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在他胸口处，又是一阵呜咽：“你别走，我再不要自己一个人了，我怕。”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其中却满是委屈无助，我见犹怜。
那阿依娜本身就是久在勾栏之人，见多了男人的嘴脸。此刻她一眼就看穿了张到这不算高明的谎言，心中有些慌乱。她这半年过得属实是惨了点。被人打骂，受人虐待乃是常有的事。每每想起原因，自不免埋怨张到。若不是他那夜出走，她又怎么会被王嘉买走，又怎么会被人强抢？若是一直在那飘香院中，虽然也经常被人打骂，却起码是衣食无忧。所以见了张到后，免不了心中委屈，这才咬了他一口。
可发泄过后，她也很快醒悟过来，眼前之人有她的卖身契，就是她的主人。若是张到腻了她，又将她卖了，那免不了还要受苦。从刚刚张到的言行来看，应该是对她有好感的，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这好感绝对不是见色起意那种，而应该是半年前那夜留下的。所以，这女人立刻使出了在飘香院学来的手段，非要让张到留下不可。她也看出，张到不是个风流的浪荡性子，这种就是俗称的老实人，若是让他对自己生了情愫，那她今后的日子就算是有了依靠了。
张到虽然活了三十多年，可被女人这么主动的情况也不多见，上次还是在飘香院中，被阿依娜推倒的那次。至今想来，也是颇为怀念。如今又被阿依娜抱住，且感受到对方清瘦，又听对方那惨兮兮的声音，心中不免软了下来，慌忙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柔声道。“好，好，我不走就是，你先吃东西，然后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就在门口守着，绝不远走。”
“门口也不行，你就在这，让我看得到你。”阿依娜见张到神情，心知有戏，还哪里肯放他离开。恨不得对方现在就将自己要了，这才能留住对方的心，所以使开了手段，强拉着张到回到了桌前。
好在这人伢子也是见多了这种事的，急忙上前陪笑道：“官人莫气，莫气~这，小人确实不知道这婢子是您朋友府上的逃奴。可小人也是受害者啊，这婢子是小人真金白银的买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人白忙乎不是？”
张到也是在街上见过类似的事，这次本是诈他一诈。他身上的钱不多了，若是买不起，少不了就要当一回拦路的强人了。“我让你白忙了吗？我让你开价，恁的许多废话！”此时张到扮的是商贾模样，一副嘴脸看起来尖酸刻薄，让那人伢子心中有些犯怵。略想了想，张手伸出五指道：“十五贯，如何，小人可一分钱都没挣啊。”
“十五贯？你想钱想疯了吧？爷爷懒得废话，五贯，若是不允，就随我去见官。”
“莫见官，莫见官，官人说五贯，那就五贯。”那人伢子许是怕了麻烦，直接将阿依娜手上绳索解开，并取出卖身契，交予张到。张到自行囊中取出两贯钱交予那人伢子，又自怀中抽出一张金叶子递了过去：“哼，便宜你了。”说罢，牵了阿依娜就走。
那人伢子刚刚还一脸不情愿，可一见有金叶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官人慢走，若有需要，再来东市，找我钱老四。”
带着阿依娜回到客栈，张到先让人准备了饭菜，又让小二买了套合身的衣服。这一路回来，张到几次想要询问阿依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在面对阿依娜时，张到总是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好像亏欠了对方什么一般。直到饭菜端上来，见阿依娜只是有些怯怯地看着，猛吞口水，就是不敢上前，他这才不得不说道：“你饿了吧？过来吃吧。”
“是，多谢主人。”阿依娜说完，上前取了个馒头，直接就往口中送去。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也是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见此情景，张到莫名地有些心疼，看她吃得急了，担心她噎到，又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哪知，就这一个动作，阿依娜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急忙扑通跪了下去，连嘴中的馒头都来不及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奴婢错了，请主人不要生气。”
张到有些错愕，他印象中的阿依娜，是个风情万种的尤物。虽然之前身为舞姬，可也是落落大方。可如今半年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胆小的模样。他赶紧双手将她扶起：“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生气了？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
那阿依娜被张到碰触胳膊，却似触电般弹了起来，口中还发出“嘶”的一声，好像是被弄疼了。张到赶紧收回双手，见她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又示意道：“继续吃吧，慢点吃，不够还有。”
见张到真的没有生气，阿依娜这才又小心的坐下，这回没有像刚刚一般狼吞虎咽了，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见到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张到心中泛起一丝怜惜，将一旁的茶杯向她推了推，柔声道：“别光吃东西，喝点水。”
阿依娜手上一顿，看了看张到，立刻将茶杯拿起，张口就要灌。这可吓了张到一跳。这可是刚沏的茶水，还烫得很。急忙上前抢下茶杯，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一甩手。这个动作好像又吓到了阿依娜，只见她慌忙站起，伸手抓住张到的手，可又马上松开，退后一步，双眼乱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见自己的动作好像又吓到了她，张到赶紧解释：“没事，没事，茶水太烫了。”又示意她坐下继续吃，自己则又取了个茶杯，重新倒了一杯，然后两杯茶来回折了几折，感觉不烫了，这才重新递到阿依娜面前。
这次阿依娜没有躲闪，先是小心的看了张到一眼，又缓缓的接过茶杯，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喝。喝着喝着，眼中泪光开始闪烁，竟然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见阿依娜哭了，张到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取过一条手巾，递了过去。哪知那阿依娜却突然暴起，伸手一把抓住张到的手，然后张口就咬了下去。
张到吃痛，正要挣脱，却感到对方的双手虽然抓的很紧，但却在止不住的颤抖。想起刚刚见到她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就是一软，也就没挣扎。
“咬吧，咬吧，反正也咬不坏，心里苦就使劲咬，多咬一会儿也没关系。”说罢，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听了张到的话，阿依娜渐渐放开了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得如此伤心，似要将满腹的委屈都用眼泪洗净一般。张到知道，她一定是这段时间受了太多委屈，只能默默地又将手巾递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紧跟着就听外面小二声音道：“客爷，您要的衣服和热水送来了。”
张到正不知该怎么劝慰，闻言立刻放下手巾，转身开门。果然，门口的小二提了桶热水，手上抱着一套衣服站在门前，见张到来开门，立刻点头道。
“客爷，您要的热水，还有衣服。”
“送进来吧。”因为手上被阿依娜咬出了两个伤口，已经有血渗了出来，所以张到没有伸手，而是直接让小二送了进来。
那小二闻言应了声是，提着桶就进了屋子，先将热水倒满水盆，又将衣服铺在案上，期间还偷眼看了看张到和还在哭泣的阿依娜，看得张到一阵尴尬，只能用一阵干咳掩饰。好在这小二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只是看了看就出去了。
被小二打岔，阿依娜也渐渐止住了哭声。张到见状松了口气，这才说道：“别哭了，我为你准备了衣服和热水，你换洗一下，我稍后再来看你。”说罢就打算出去。
“你别走！”却听阿依娜突然出声，将他叫住。张到闻言停住，见那阿依娜起身，几步就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姑娘这是何意？”张到有些不解，却听阿依娜说道：“你才买下我，这就不要我了吗？”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在门外等待，不会走远。”说罢张到就要绕过阿依娜出门，哪知阿依娜直接堵在门口，“你嫌弃我丑？”
“哪里，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怎么能算丑呢？”这话其实安慰的分量居多。原先的阿依娜可称一声漂亮，可现在却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加上此刻蓬头垢面的，虽然原来的底子还在，却实在称不上花容月貌了。
张到还要出门，不防阿依娜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在他胸口处，又是一阵呜咽：“你别走，我再不要自己一个人了，我怕。”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其中却满是委屈无助，我见犹怜。
那阿依娜本身就是久在勾栏之人，见多了男人的嘴脸。此刻她一眼就看穿了张到这不算高明的谎言，心中有些慌乱。她这半年过得属实是惨了点。被人打骂，受人虐待乃是常有的事。每每想起原因，自不免埋怨张到。若不是他那夜出走，她又怎么会被王嘉买走，又怎么会被人强抢？若是一直在那飘香院中，虽然也经常被人打骂，却起码是衣食无忧。所以见了张到后，免不了心中委屈，这才咬了他一口。
可发泄过后，她也很快醒悟过来，眼前之人有她的卖身契，就是她的主人。若是张到腻了她，又将她卖了，那免不了还要受苦。从刚刚张到的言行来看，应该是对她有好感的，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这好感绝对不是见色起意那种，而应该是半年前那夜留下的。所以，这女人立刻使出了在飘香院学来的手段，非要让张到留下不可。她也看出，张到不是个风流的浪荡性子，这种就是俗称的老实人，若是让他对自己生了情愫，那她今后的日子就算是有了依靠了。
张到虽然活了三十多年，可被女人这么主动的情况也不多见，上次还是在飘香院中，被阿依娜推倒的那次。至今想来，也是颇为怀念。如今又被阿依娜抱住，且感受到对方清瘦，又听对方那惨兮兮的声音，心中不免软了下来，慌忙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柔声道。“好，好，我不走就是，你先吃东西，然后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就在门口守着，绝不远走。”
“门口也不行，你就在这，让我看得到你。”阿依娜见张到神情，心知有戏，还哪里肯放他离开。恨不得对方现在就将自己要了，这才能留住对方的心，所以使开了手段，强拉着张到回到了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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