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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零章 化解

    暗夜星辰下,战马嘶鸣,白袍起舞,铠甲利刃寒光滚滚而来,杀声震天,势不可挡,直直袭向云山间那片不大的部落。

    眨眼间,部落的所有族民已完全被晋国骑兵团团围在了营寨中央那一片不大的空地上。

    伊娄染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对方领头那名身着银白铠甲、肩披白袍的小将,已在心底里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然而,对方却在稍远处停住了马,并没有直接杀进营寨。

    伊娄染有些惊异,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依然时刻扫视着四周,密切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全部驱离!抵抗者,杀!”那白袍小将冲着部下一声呼喊,四周的晋军将士听闻,开始纷纷向中间围拢,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伊娄染兄妹俩能听懂中原话语,故而一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手持弯刀,随着对方的步步紧逼而一步一步后退,毕竟,自己只要能守住就不错了,尽管这听上去有些异想天开。

    但大多数族民都不懂刚才那名晋军小将说了什么,只看到晋军的马蹄在慢慢逼近,而己方却在步步后退。

    慌乱和不安中,一个伊娄族人手持斧头冲离了人群,向着对面的晋国骑兵杀去。

    但刚刚杀至一名下马的晋军身前,却被对方一剑挡住了凌空劈去的斧头,随即又被一重脚踹倒在地,斧头也随着飞了出去。

    晋军士兵没等那鲜卑汉子站起来,复而又重新举起长剑,向着他的后背砍去。

    而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划破长空的轻声呼啸响起,伊娄林手指一松,箭矢即刻向着那名手举长剑的晋军士兵飞去。

    然而,对方也是身手矫捷,居然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侧身,躲开了要害部位,箭矢直刺入那人左肩的铠甲之内。

    这一箭之后,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嘈杂起来,伊娄染身后的族人已然沉不住气了,纷纷举起弯刀,准备杀向晋军。

    而那名领头的白袍小将见罢,也皱着眉,咬咬牙,长剑一挥,对身后的将士厉声喝道:“杀!”

    伊娄染听到对方的那声命令出口,心中顿时一沉到底,知道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得冲着身后的所有族人疾呼一声:“跟他们拼了!”

    说着,他便手持弯刀,带头冲上前去。

    然而,双方正当接火的时候,却被北方一声穿破天际的呼喊打破了气氛,顿时都停了下来,原本的嘈杂也即刻变得安静,只听得远方那声奋力的呼喊十分急骤:

    “剑下留人!剑下留人!!!”

    领头的白袍小将自然听得懂其中含义,便立马向上伸出左手,示意所有将士暂缓。

    而伊娄染听闻,心中自是一喜,又见对方如此反应,也克制情绪,转而用鲜卑语稳住了族人,令他们都退了回来。

    伊娄林听着这声呼喊,觉得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但她又能明显的感觉到不同,她能确定的是,这声音有点像,但不是。

    然而,不管是怎么样,她都相信这一劫应该能渡过去了,即便是那声呼喊中只有一丝自己曾经熟悉的感觉……

    残缺的月光下,一名肩披金色战袍的士卒骑着快马,惊起沿路深林中的一片暗鸦,卷起漫天飞叶直奔云山间的众白袍将士,一边奋力扬鞭,一边从老远处就大声疾呼着:“剑下留人!林将军有令!剑下留人!!!”

    那名金色战袍的士兵喘着粗气,到得近处,仍然大声呼喊着“剑下留人!”。

    最后勒马于两队人马中间,停在了白袍小将面前,举起手里的令牌,向对方大声道:“林将军急令!剑下留人!”

    “我林字营的事,为何要你安字营将士前来传令?”那白袍小将身后的一名偏属有些不解,愤而问道。

    “林将军之令!诸位容在下稍后解释!”那士兵抱拳行一礼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被伊娄染稳住的族民,便一个翻身下马,将令牌呈递至了白袍小将手中。

    白袍小将见手里的木质令牌无误后,点点头,道:“认令不认人!收兵!”

    说罢,长剑入鞘,便领着所有的白袍将士勒马调头,向着部落远处的空地退去。

    伊娄染见围在周边的晋军将士纷纷撤去,这才用鲜卑语向所有族人讲明了情况,众族人听后,也都稍稍松懈下来,收起了手中紧握着的弯刀,慢慢散去,独留了一些平时护卫跟在伊娄染身后。

    火把亮光下,伊娄染眼睛紧紧盯着那金色战袍的晋国士兵,因为摸不清对方底细,所以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虽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心中仍有警觉,只能选择静待其变。

    对方慢慢走至伊娄染面前,火光之下,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张伊娄染完全没有见过的容貌。

    还没等伊娄染诧异,对方却先是十分恭敬的俯身行了一礼,然后起身客气的说道:“在下来晚了,让各位受惊了!”

    伊娄林虽说能听出刚刚那呼喊声中的不同,心中却仍然是存有一丝侥幸的,但直到那人走进,于火光下看清了此人确切的面容,原本的那丝侥幸便也即刻间化为了失望,甚至开始变得有一些不安起来……

    伊娄染仍然在脑海中拼命回忆着,似乎想找出这件事可能的缘由,然而只是徒劳,毕竟他不像伊娄林那般细腻,也不像她那般如此放不下一个人,记挂着一个人。

    “敢问阁下是?”伊娄染看着眼前这位并不相识的晋国士兵,终于按耐不住了,问道。

    那金色战袍的兵士笑了笑,道:“在下叶坤,字景恒,受堂弟叶玄之托,调解双方,报答各位!”

    “叶玄?”

    伊娄染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骤然想起去年寒冬腊月时,那个一人独闯江北洛阳,而且还救过自己的晋人小子,总算是真正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伊娄林和她兄长想得却是完全不同,听闻对方道明身份,心中那丝不安更加强烈了,转而慢慢转变成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怎么样了?他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自己来?还要托付你?”

    因为心中焦虑和不安,伊娄林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没有在乎初次见面的生疏。

    叶坤被这一连串急促而忧心的问题惊住了,看着伊娄林那火光下灵动闪耀的眼眸,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一下笑出声来。

    伊娄林起初问时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等自己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旁的兄长正神色诧异的盯着她,不由脸颊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去,一双手也好似不知道该摆在哪,垂于身前,不停的相互掰弄着手指。

    叶坤笑着答道:“两位放心,景之现在江南养伤,已经无碍了!”

    伊娄林听闻,先是小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才好似松了口气一般,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那份失望还在,也多了一份伤感。

    叶坤敛起笑脸,因为知道对方心中挂念,便将叶玄从江北洛阳回江南时的情形,简要的向两人述说了一遍,到得最后,才转过头,看了看正回撤的林字营骑兵将士,接着道:

    “在出征之前,他在病床上向我托付,若是我军与你部遭遇,便由我来调解双方,避免冲突误会!今日是在下来晚了,让各位受惊了!”

    说完,叶坤再度向两人一揖及地,以示歉意。

    伊娄林听完,外表并看不出什么情感起伏,只是眉头颦蹙,两手紧握着小拳,若是仔细,还能发觉在摇曳的火光中,眼眶的一角有些透丽闪亮,眼睛一直望向下方,哀伤出神。

    过往的一幕一幕开始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满是泥灰的清秀脸庞,伫然于滁水旁的孤寂身影,浮转在天地间的绝美曲音......

    最后提枪下山的背影,就好似刻在她的记忆中一样,无论何时想起,都是那样的清晰,就像在昨天一般,因为那是离别,更让她一度以为,那是诀别。

    所以,尽管她听闻叶玄养伤在家时,有些失落和伤感,但心底深处其实是欢喜的——她记挂的那个人还活着,还能再见面。

    伊娄染听完,长叹了一口气,笑道:“果然是块硬骨头!没事就好!”

    说罢,伊娄染要请叶坤进房共饮一盏,以示谢意。

    “军中尚有事宜,今日就不打扰了!若得来日,我定让他亲自登门致谢!”

    叶坤辞掉了伊娄染的邀请,又简单寒暄几句后,便骑上马,向两人道别了,而一直到最后,伊娄林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驾着马,叶坤告别了云山间的伊娄部,向着甫丘的方向直去,因为父亲和邵为交给自己的还有任务——连夜集合叶家军中所有受过战车操练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