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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战城南

    因为叶坤的及时赶到,云山一事才算是有惊无险。

    而叶凌听闻此事后,一度有想亲自登门致谢的想法,但无奈,军中攻打洛阳之日定在了半个月后,在这半个月之内,越王给自己的明确命令,便是紧急操练刚刚组建的战车阵,他一时难以抽出身来,便也就罢了。

    云山一事后,林潇云专门调拨了五百林字营将士守卫在云山,名曰保障其安全,但实则是监视和限制,以防在攻打洛阳城时,自己后方的不明之变。

    半个月的筹备休整和操练,再加上临近攻城前,序右使及众将提出的各种应对策略,使这场大战在司马徽心中已然明了。

    一副战场宏图大卷已缓缓展开,以己之缜密谋划,制胜于未知之敌,对方若战,则全歼胡寇,对方若守,则大破城池!

    深秋的朝阳是泛着红的,缓缓的从地平线之下升起,将带着些许寒意的橙红阳光,洒遍了整个华夏。

    风有些劲,一阵一阵卷起洛阳城南郊的荒地尘沙,四处飞扬,枯黄中透着些许绿意的杂草在隆隆鼓声中,被战士的脚踩下,又挺立,然后接着被踩下,再度挺立,如此反反复复。

    长枪如林,铁盾如山,旌旗如潮,战袍如海,八个万人步卒方阵,纵横数里,覆盖了整个洛阳城的南郊。

    而每个万人方阵,又被细细的分成了十个千人方阵,彼此紧邻却又相互独立,重甲兵也被分散至了各千人方阵之中。

    在中央方阵的后方,乃一个五千人的小方阵,是为中军,而在其中心位置,一个高约数丈的轮式云车傲然俯视于整个战场。

    云车上的望台上此刻正伫立着一位肩披绿色战袍,内饰紫色锦衣,冠银灰战盔的将军,不及而立,胡须稀疏,一双眼睛正从高处犀利的盯着远处的洛阳城门,此人正乃越王亲自点名统帅四营步卒的领军——兰致。

    而在云车的两侧,为两座稍矮的高台,每座高台上配一令旗兵,高高的金色战旗随着旗兵的挥舞在风中飘扬,旗上以黑色丝线缝制一个大大的隶体字——晋。

    步卒阵营的两端,则为两个五千人骑兵方阵,金戈铁马,气盖河山,各色战袍随着风起而扬,即便战马没有疾驰,其声势也震颤大地,带起滚尘一片。

    而于两个骑兵阵之首,左端一名肩披金色战袍,手持长剑的将军,为安字营偏将安书武,右端一名绿色战袍,长戟在身的大将,正为奎字营主将房奎。

    在苍鹰的一声嘶叫声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压向洛阳城南郊,最后停军于距离城墙十里之地,前军阵地距离胡骑仅仅五里多一点而已,而这个距离正是兰致所需要的。

    肃甄仪没有选择守城,而是决定出城迎战,纵是自己兵力不足对手,他依然领着城中的六万守军陈兵于洛阳城下。

    当然,他既是一名统帅,自知五营军兵力占优势,且军心激昂,但他仍觉得有着必胜的把握。

    毕竟,自己可是有近四千的重甲骑兵,外加两万轻骑,如果运用得当,必能横扫战场,纵使敌方有八万步卒加两万骑兵又如何!

    况且,看敌方阵势,他也知道,此次与上次攻城不同,若是自己守城,仅四万没有守城经验的步卒,根本不可能有效防守,而重甲骑兵于防城作战来说,根本就毫无施展。

    “以己之短,而迎战敌之所长”,这不是一个统帅该有的选择。

    司马徽此次点名任兰致为将,自然有其缘故,上次南阳大战,全程几乎由安书文统筹指挥,纵使双方语言文字不通,但通过数个月的较量,即便是远在洛阳的独孤仪,想必也早已摸清楚了安书文的战场风格。

    此次却不同,经过接近一个月的探查,五营军早已摸清楚了洛阳之敌的军力情况,包括步骑分配自然也是十分明白,众将亦于战前做了大胆的猜想,独孤仪很可能会出城迎敌。

    故而,此战的目的在于全歼胡寇,而不急于破城,兰致自北伐以来,唯一一次直接指挥的还是江夏之战,规模有限,且对手并非肃甄部,由此一来,肃甄仪对于他的了解定然是相当有限,所以,兰致作为步卒之阵领军便也水到渠成了。

    兰致立于数丈高的云车之上,再加上原本的高地优势,使得他能够将整个战场的局势尽收眼底。

    从自己所处之地到洛阳城下,正为一缓坡,而在缓坡的坡底,就是独孤仪的六万大军,三千余重甲铁骑雄雄陈列于阵前,似一道黑色铁墙般悍然耸立,一字沿着城墙延展开来。

    一阵风拂过,黄沙飞扬,旌旗飘展。

    “咚——咚——咚——”

    城墙上的战鼓响起,城下的独孤骑兵纷纷拔出弯刀,手持长槊,在迎风纷飞的黑色旌旗下,扬起马鞭,奋力挥下。

    伴随着万马嘶鸣,漫漫黄尘被马蹄骤然卷起,掩过了城墙之巅,也盖过了天地之色。

    三千余重甲骑兵领头的两万铁骑残踏大地,其音如滚滚雷鸣,刹那间没过了城墙顶那原本震人心弦的隆隆鼓声,直直窜入五营军将士每个人的耳膜之内,震颤着所有人的心房,最后化作手心的一团汗渍。

    即便相隔数里之地,但那手持长矛的数千重甲骑兵,仍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直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众将士们的脚板已经感觉到了大地的颤抖,腿脚不禁有些发麻,深深咽着口水,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那密密麻麻的黑色铁蹄,在漫天黄尘中抬起,然后重重的踩下,又抬起,而后再度伴随着大地的剧烈震颤和轰鸣而落地,激起一圈一圈厚厚的黄沙尘土。

    无数弯刀长矛的寒光在半空晃动,划破飞扬的尘土后又再度隐于一片昏黄之中。

    黑色的战旗涌动在翻滚的扬尘之上,如同一道黑色浪潮,一眼难以望及两端,所有战旗此刻也都被风完完全全的拉开了,终于露出了一个白线缝制的猛兽图案。

    在一名鲜卑老将的率领下,数万铁骑即便不高声呐喊,依然杀气震天,气势雄浑。

    高高的马鞍上,丈余长矛被压下,枪尖直指前方,伴随着战马嘶鸣和震颤黄土,这数千重甲骑兵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铁甲海啸一般,漫过洛阳城下的荒郊草地,卷起一条无边无际的滚滚黄沙,铺天盖地的向着兰致的步卒方阵汹涌压来,越来越近,同时也越来越快。

    五营军阵地内,众将士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瞪着汹汹压来的胡寇重骑,早已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了,手心里虽然已经渗出汗来,但依然死死的抓住手中的长枪和利剑,亦或是右脚奋力的往后蹬入草地之中,紧紧用身体顶住已经嵌入土中的铁甲盾,只等主将的一声令下。

    兰致的手也紧紧抓住了云车的护栏,眼睛一眨不眨的专注盯着一步一步踏向己方的铮铮铁蹄,心中的弦已经绷得直直的了。

    但他仍没有下达战令,他仍在等,在等这场自八年前长安大战以来,江北中原最为壮阔的一场大战完完全全为自己所掌控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