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太白入荧
亥时三刻，深夜悄然而至。
一间简陋的小茅屋里灯火如豆，人影婆娑。
无咎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张破草席上面，睡得像一头死猪。看来这家伙白天是累着了，晚上回来之后连饭都没有吃，倒头便睡。这该死的刘员外简直就是一个吸血鬼，整天把他当成牲口一样使唤。不过无咎这家伙也是个榆木脑袋，从来不知道变通和偷奸耍滑。向来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为了多拿些工钱养活我们一家老……养活我们两个人，一个人愣是干了三个人的活。对此我还是心怀愧疚的，毕竟我年长于他，眼下却要这个弟弟出卖苦力来供我吃穿，内心实在是惭……
不过看到他那一身棱角分明的，强壮的腱子肉我心下里又没有那么多的罪恶感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正是因为常年的体力劳动和锻炼，这小子眼下壮得跟头牛一样，个子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来，三五个彪形大汉估计也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说：我是在磨砺他！
无咎睡得像头猪，而我却清醒得像条狗。
只因那午后的一卦，让我的内心忐忑不安。还有那位老爷的影像实在是太深刻了，尤其那临走前的一笑，显然是别有深意的。从他的衣着打扮和气质上来看，肯定是非富即贵的主。这样的人竟然在我这个小卦师的摊前徘徊了那么久，怎能不让人生疑。
照理来说，若是问卦算命的怎么也得吱一声啊。可偏偏人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这就更奇怪了。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在故意戏耍我这个卑微的小卦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户人家的老爷没有那么无聊。此事定有蹊跷，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我想很快就会明了了。因为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今夜戌时三刻，那人还会来找我。
我的卦，从未失算！
“时间差不多了，照卦象显示，人应该快来了吧！”
我独自坐在灯前，不知所措的双手在颤巍巍的抚弄着那个残破的龟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我那波涛汹涌的内心，让我的表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慌张。大人物都是这样的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作为一个卦师，那是要和天地宇宙、神明鬼怪对话的男人，我怎么可以惊慌失措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要冷静，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可是……可是我哪里能够冷静下来啊！我并不是对自己的卦象不自信，我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卦师，但这只能说明我眼下是时运不济而已，并不代表我的卜卦技艺不精准。我永远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孩子，记住了你是条潜龙，总有一天你会扶摇而上，飞龙在天的。不过你也要谨记，在时机未到之际，你要学会韬光养晦，潜龙勿用，潜龙勿用啊！”
我一直不明白父亲口中的时机未到是个什么意思，说实在的我已经韬光养晦了十几年了，这潜龙总该要抬抬头了吧，难不成今日就是我飞龙在天之时？
噔噔！
“请问有人在家吗？”就在我神游之时，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来了，终于来了！
我赶紧收拾好心情，整理下衣冠，准备迎接来人。本来我还想直接冲过去开门，但是立马转念一想，来人是有求于我的，而我可是个卦师，哪能自降身份让他看不起我。我得先露一手，让来人不敢小觑于我。于是清了清嗓音，朗声吟道：
“敲门休惊黄尾犬，过阶莫损兰花盆！”
此言一出，只听见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说道：“大管家，这钱半仙果然厉害，我们刚刚来的时候篱笆外面真的有条大黄狗在睡觉。院子的石阶上也放着一盆兰花，刚刚还被那花盆绊了一跤，差点就摔了个跟头呢！”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我此刻是紧身贴在门背上听的，那听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实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那条大黄狗是我拴在篱笆外的，这狗东西个头挺大却从来不看家，一入夜就睡觉，跟无咎一个胚子。而那盆兰花也是我故意放在院子的石阶旁的，恰巧卡在必经之路上，为的就是在夜黑时绊倒对方。因为我算到了夜深时分，必有客来访，如此故弄玄虚一下，就越发显得我神乎其技，未卜先知了。
“在下白丁，乃是白府的管家。深夜冒昧来访，还请仙人见谅。”
这时一个略带深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看来卦象不假，果真是两个人。我见时机已经成熟，索性就不再装了，下意识的按了按下巴上的假胡须，生怕一个没粘住掉下来。然后不紧不慢的打开了房门，之后两个不同衣着的人就站在我的眼前。
首先一个小厮打扮的随从，手里打着一个明晃晃的灯笼，灯笼上面还依稀写着一个“白”字，想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姓氏。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则满脸含笑的望着我，这张脸我可熟悉了，正是午后在我卦摊前徘徊的那位老爷。
“二位请进，山人我已经恭候多时了。”我淡然一笑，打手稍稍作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方外之人的本色。
“看来仙人是早就知道我等要来啊，果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呢！”那老爷的脸上微微一惊，随即便平复下来。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胸怀和城府都很深。
“非也，山人我并不能未卜先知，而是卜后方才知晓。”谦虚一下总是好的，坤上艮下，地山《谦卦》有云：鸣谦，贞吉！
“哦？此话何解？”那位姓白的管家不置可否，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午后我卜了一卦，乃为庚下临丙之象。”
“愿闻其详。”
“庚者，太白之星也。丙者，荧惑之星也。庚下临丙，此乃‘太白入荧’之象。卦曰：太白入荧，占贼必至，占客必来！”
这是我的拿手好戏，这么多年来占卜我从未失手。那占卜的卦辞我也早就烂熟于胸，眼下只是小试牛刀，让那位白管家见识一下我的冰山一角。
“哈哈哈！”那白管家爽朗的一笑说道：“果然精妙无比，看来我此次是不虚此行了。顺便说一下，我此行为客，非为贼也！”
此刻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了，来生意了！也许今晚真是我生命的一个转机，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我钱三连钱某人要飞黄腾达，名声鹊起，然后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既然如此，不知山人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我自当恭敬不如从命。”先谈谈价钱吧，毕竟无利不起早，更何况现在还是大晚上的，连狗都睡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仙人若不介意的话还请您跟我到白府去一趟，到了那里一切自有分说。”这位白管家朝我恭敬的作了一个揖，我这辈子还没有被一个衣着如此华丽的人这么对待过，当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我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然可以，排忧解难向来是我辈之人的准则，若能略尽绵薄之力，山人我自当义不容辞。”场面话谁不会说，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人我没有见过。像这种大户人家的，你不用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烘托一下，他就会觉得你没本事。
“那既然如此就不要耽搁了，咱们这就走吧，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白管家说罢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情形是吃定我了。
我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我可奸诈狡猾的很呢。一定要先耗一耗他的耐心，然后才能接机发难，谈个好价钱。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好容易逮到这么个大金猪，不狠狠地宰上几斤肉，我都对不起祖师爷赏的这饭碗。
“且慢，容我算上一卦！”
我似笑非笑的摸了摸手中的龟甲，露出一个波诡云谲的神秘面容。
昏暗的灯光照在我身上，那拖在地上影子，变得迷蒙而不可捉摸。
一间简陋的小茅屋里灯火如豆，人影婆娑。
无咎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张破草席上面，睡得像一头死猪。看来这家伙白天是累着了，晚上回来之后连饭都没有吃，倒头便睡。这该死的刘员外简直就是一个吸血鬼，整天把他当成牲口一样使唤。不过无咎这家伙也是个榆木脑袋，从来不知道变通和偷奸耍滑。向来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为了多拿些工钱养活我们一家老……养活我们两个人，一个人愣是干了三个人的活。对此我还是心怀愧疚的，毕竟我年长于他，眼下却要这个弟弟出卖苦力来供我吃穿，内心实在是惭……
不过看到他那一身棱角分明的，强壮的腱子肉我心下里又没有那么多的罪恶感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正是因为常年的体力劳动和锻炼，这小子眼下壮得跟头牛一样，个子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来，三五个彪形大汉估计也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说：我是在磨砺他！
无咎睡得像头猪，而我却清醒得像条狗。
只因那午后的一卦，让我的内心忐忑不安。还有那位老爷的影像实在是太深刻了，尤其那临走前的一笑，显然是别有深意的。从他的衣着打扮和气质上来看，肯定是非富即贵的主。这样的人竟然在我这个小卦师的摊前徘徊了那么久，怎能不让人生疑。
照理来说，若是问卦算命的怎么也得吱一声啊。可偏偏人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这就更奇怪了。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在故意戏耍我这个卑微的小卦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户人家的老爷没有那么无聊。此事定有蹊跷，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我想很快就会明了了。因为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今夜戌时三刻，那人还会来找我。
我的卦，从未失算！
“时间差不多了，照卦象显示，人应该快来了吧！”
我独自坐在灯前，不知所措的双手在颤巍巍的抚弄着那个残破的龟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我那波涛汹涌的内心，让我的表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慌张。大人物都是这样的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作为一个卦师，那是要和天地宇宙、神明鬼怪对话的男人，我怎么可以惊慌失措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要冷静，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可是……可是我哪里能够冷静下来啊！我并不是对自己的卦象不自信，我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卦师，但这只能说明我眼下是时运不济而已，并不代表我的卜卦技艺不精准。我永远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孩子，记住了你是条潜龙，总有一天你会扶摇而上，飞龙在天的。不过你也要谨记，在时机未到之际，你要学会韬光养晦，潜龙勿用，潜龙勿用啊！”
我一直不明白父亲口中的时机未到是个什么意思，说实在的我已经韬光养晦了十几年了，这潜龙总该要抬抬头了吧，难不成今日就是我飞龙在天之时？
噔噔！
“请问有人在家吗？”就在我神游之时，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来了，终于来了！
我赶紧收拾好心情，整理下衣冠，准备迎接来人。本来我还想直接冲过去开门，但是立马转念一想，来人是有求于我的，而我可是个卦师，哪能自降身份让他看不起我。我得先露一手，让来人不敢小觑于我。于是清了清嗓音，朗声吟道：
“敲门休惊黄尾犬，过阶莫损兰花盆！”
此言一出，只听见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说道：“大管家，这钱半仙果然厉害，我们刚刚来的时候篱笆外面真的有条大黄狗在睡觉。院子的石阶上也放着一盆兰花，刚刚还被那花盆绊了一跤，差点就摔了个跟头呢！”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我此刻是紧身贴在门背上听的，那听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实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那条大黄狗是我拴在篱笆外的，这狗东西个头挺大却从来不看家，一入夜就睡觉，跟无咎一个胚子。而那盆兰花也是我故意放在院子的石阶旁的，恰巧卡在必经之路上，为的就是在夜黑时绊倒对方。因为我算到了夜深时分，必有客来访，如此故弄玄虚一下，就越发显得我神乎其技，未卜先知了。
“在下白丁，乃是白府的管家。深夜冒昧来访，还请仙人见谅。”
这时一个略带深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看来卦象不假，果真是两个人。我见时机已经成熟，索性就不再装了，下意识的按了按下巴上的假胡须，生怕一个没粘住掉下来。然后不紧不慢的打开了房门，之后两个不同衣着的人就站在我的眼前。
首先一个小厮打扮的随从，手里打着一个明晃晃的灯笼，灯笼上面还依稀写着一个“白”字，想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姓氏。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则满脸含笑的望着我，这张脸我可熟悉了，正是午后在我卦摊前徘徊的那位老爷。
“二位请进，山人我已经恭候多时了。”我淡然一笑，打手稍稍作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方外之人的本色。
“看来仙人是早就知道我等要来啊，果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呢！”那老爷的脸上微微一惊，随即便平复下来。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胸怀和城府都很深。
“非也，山人我并不能未卜先知，而是卜后方才知晓。”谦虚一下总是好的，坤上艮下，地山《谦卦》有云：鸣谦，贞吉！
“哦？此话何解？”那位姓白的管家不置可否，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午后我卜了一卦，乃为庚下临丙之象。”
“愿闻其详。”
“庚者，太白之星也。丙者，荧惑之星也。庚下临丙，此乃‘太白入荧’之象。卦曰：太白入荧，占贼必至，占客必来！”
这是我的拿手好戏，这么多年来占卜我从未失手。那占卜的卦辞我也早就烂熟于胸，眼下只是小试牛刀，让那位白管家见识一下我的冰山一角。
“哈哈哈！”那白管家爽朗的一笑说道：“果然精妙无比，看来我此次是不虚此行了。顺便说一下，我此行为客，非为贼也！”
此刻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了，来生意了！也许今晚真是我生命的一个转机，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我钱三连钱某人要飞黄腾达，名声鹊起，然后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既然如此，不知山人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我自当恭敬不如从命。”先谈谈价钱吧，毕竟无利不起早，更何况现在还是大晚上的，连狗都睡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仙人若不介意的话还请您跟我到白府去一趟，到了那里一切自有分说。”这位白管家朝我恭敬的作了一个揖，我这辈子还没有被一个衣着如此华丽的人这么对待过，当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我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然可以，排忧解难向来是我辈之人的准则，若能略尽绵薄之力，山人我自当义不容辞。”场面话谁不会说，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人我没有见过。像这种大户人家的，你不用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烘托一下，他就会觉得你没本事。
“那既然如此就不要耽搁了，咱们这就走吧，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白管家说罢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情形是吃定我了。
我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我可奸诈狡猾的很呢。一定要先耗一耗他的耐心，然后才能接机发难，谈个好价钱。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好容易逮到这么个大金猪，不狠狠地宰上几斤肉，我都对不起祖师爷赏的这饭碗。
“且慢，容我算上一卦！”
我似笑非笑的摸了摸手中的龟甲，露出一个波诡云谲的神秘面容。
昏暗的灯光照在我身上，那拖在地上影子，变得迷蒙而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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