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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

    2038年11月秋

    米白色墙壁的书房里透着暖暖的阳光。

    光线照在靠墙的九宫格书柜上,每个格子都放满了纸本书和陶瓷,还有许多个碎花小盒子及零碎杂物。柔和的光照下来,一切都显得比平时更有生气。

    房内还有一个开放式衣橱,整齐挂着烫好的黑、灰、蓝、白的衣物。

    衣橱的边缘附有一片全身镜子,不时反映旁边那张舖着灰色棉质床单的特大双人床。

    沿着大床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窗外的街景。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街道显得冷清。人们可能都上班去了。不过寂寞的路边,有着布满整个街道的金黄色银杏树,增添了几分浪漫的秋意。

    “66…”

    “嗯哼。”

    “开电视。”

    声控66替我开了客厅的电视,把声量调至三号,我纯粹想要客厅有点声音。

    我在房间里,从九宫格最低一格拉出一个白色的盒子,顺手抽了张纸巾,擦拭盒子上的灰尘。

    打开盒子,里头是个比书本还小的电脑投影器。看着那包装,新得像是还没拆封过似的。

    我打开了盒子取出投影器,放在桌子上,按了开关,竟然还有半载的电力。投影器随即凌空投出了屏幕,在桌面上投出了键盘。

    我开始在电脑前打起字来。想到什么写什么。

    静的履历

    2010诞生

    …

    2015五岁妈妈走了

    …

    2027十七岁高考成绩好,爸爸送我一辆红色特斯拉

    2028十八岁弟弟以优异生资格被保送到英国念大学

    2029十九岁考入BJ航空航天大学本科系

    2030二十岁爸爸走了

    写到这里,我的手指缓缓地从透明键盘上离开了。

    还要写下去吗?过后的生活,仿佛空白,我还有什么可以写…

    2030年开始,一切仿佛空白。

    …

    2038二十八岁买一张机票,回到2030

    2039I

    鼠标就在2039旁,一直闪着...闪着...闪着…

    “我太高兴了!可以成功抵达我想要的目的地,又成功的返回这个世纪,见回我亲爱的家人,这真是太奇妙的旅程了!”

    “看来我们应该更早一些跟您做这个专访,让大众更早地知道,穿梭过去和未来是如何轻松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客厅的电视又再放映那播放了无数次的访谈节目。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那受访者骄傲又霸气的述说那经历让他有多高兴。最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句“那里很漂亮!”

    我停下手上的一切,来到客厅,认真的再看一次这个节目。

    “萧总,这次的时空之旅,给您带来了怎样的感受?”穿着粉蓝色衬衫的主持人,和这个姓萧的受访者,坐在满是浅浅[今]字样的深蓝色布景板前,轻松的对谈着。

    “它让我的人生从此不一样了!”这个萧总认真的回答着主持人的疑问。他满头白发,中等身材。以一个年逾半百的老翁来说,也算健壮了。

    “我回到了1977年。我看见年轻时的父母,他们是如何细心的呵护着、疼爱着还是孩提时的我。每一幕,都抚慰了我的心,让我明白到这几十年来,这里缺乏被爱的困扰,其实是多么的庸人自扰,浪费了多少年来的光阴和精神。”萧总右手放在左胸前,用力的说着。

    “萧总,您用了七亿人民币来见证这个事实,值得吗?”

    “那里很漂亮…实在是太震惊了…我认为太划算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还可以从太空观看到这漂亮的地球…这是非一般的体会。一举数得呀!”

    现场立刻弥漫了罐头掌声。

    “听萧总这么说,我也好想来一趟非一般的体会呀!可是我得先开始存钱!”

    主持人自嘲一番后,萧总的眼睛更是笑得咪成一条线。这时,电视画面播出他在进行一些体能训练的片段,还有一些与穿着印有[今]标志衬衫的人员对谈的画面。最后,电视画面出现鸣谢字幕时,屏幕下方还以突出的棕红色字体表示出订购机票的网站和热线。

    再无稽的植入性广告,对于有需要的人来说,还是充满吸引力的。不是吗。

    **********

    这偌大的房间,灯光实在太明亮了。

    我走到了一张银得发亮的钢纹椅子前,当我还在以为那确实是一张充满科技感的椅子设计时,屁股一坐上,感觉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靠背是如此冰冷,坐垫硬梆梆的,一点也不舒服。椅子还没有手把,我的两只手只能垂直在腰间,很不自在。

    看着面前这戴着口罩,穿得全身是白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全黑的手枪,我的胸口不期然有把声音叫我逃跑。就像是小时候半躺在牙医面前,准备受刑的感觉!

    这里不过是少了牙科诊所里的刺耳唧唧声,取而代之的是优雅的华尔滋音乐。想起了!是ElvisPresley的《AreYouLonesomeTonight》。

    那白衣男的手在枪把上滑动了两下,来到我身体的右侧。我的眼神流露着我的惶恐,可是没有人会来拯救我。我感觉到枪口慢慢贴近我右耳上方的位置,在我咽下口水之际,不出三秒,“哒!”一声!

    我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伴随着ElvisPresley的醇厚声线,我胸口从刚才想逃跑的声音,转换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肩膀突然有种挺直的移动,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和上一秒的自己不同了。

    [保安晶片]就此植入我的脑袋,监控我的思想。

    “周静小姐,[保安晶片]已经植入您的体内了。您不会感到任何不适的,放心。您现在可以跟我到会客室,我再解释下一个步骤和细节给您知道。”

    她叫刘芝龄。是[今宇航]的客服经理。当我拨电询问详情时,就是她接的电话。从那天开始,她就是帮我办理机票的专员。这是我第二次见她。

    第一次见面,是为了了解这个飞行计划是怎么回事。而今天,主要是提交五成订金和签署植入这个维护秘密协议的[保安晶片]的同意书和完成植入程序。她现在的手上还抱着我刚才签署的同意书。

    她那短及耳朵的头发,相当俐落。可惜,冷而僵硬。

    我跟在她背后,走过一间又一间白色门的会客室。

    每间房里应该也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乘客吧?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年龄,什么职业,来自哪里?什么时候飞,又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地球?

    以及,为了什么而飞?

    刘芝龄知道我心不在焉,东张西望而拖慢了速度,便特意放慢脚步,迁就我的节奏。不时还会回望我,一次又一次投以微笑。

    可惜,我不喜欢她虚假的笑容。应该说,任谁跟我笑,我都讨厌。

    有什么值得笑?

    来到写着[15]的房门前,经过刘芝龄的瞳孔扫描,白色门自动打开。

    五百平方米的房间,只坐着我和她。三面白墙,一面落地玻璃。透过玻璃,窗外的钢骨森林一览无遗。置身于87楼虽然有居高临下的快感,但这房间的大,始终让我感到有点奢侈,可却又再加深我身为乘客的优越感。

    我坐下后,刘芝龄还在不时留意我右耳上方的位置,像是要确保没东西掉出来。

    “周小姐,我务必再提醒您一次,您的理性思考不会受[保安晶片]的影响,因为您已经通过理性测验,结果证明您有足够能力掌控自己的思想和语言。而晶片植于右脑,是因为我们的感性思维会比较想作分享,因此在您要说出关键词之前,我们的专家就会从您的脑电波分析数据中获知您的想法,从而阻止您往前一步。我们的第一步提醒您的做法,是让您感到轻微的头疼,如果有乘客执意要说出或已经说出关于飞行计划的内容,您的头痛感将会升级。”

    “我明白。你刚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可是,脑袋是会骗人的。不得我们不承认。

    “我们公司无意侵犯乘客的个人思维和隐私权,但为了保障这个飞行计划的独特性,我们必须请求每一位乘客的同意,以及配合一切的保密行为。”

    “嗯。”

    “植入晶片过后,您第一样要做的,就是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期待您启程的那一天的到来。然后,您将需要出席一项飞行计划的简报。过后的日子就是一连串的体能训练,像是游泳课、浮力课等等,好让您的身体变得更柔软,和适应太空的无重力环境。”

    我仿佛在看着一个机器人在生硬的播报例行公事。让我的全身也僵硬了起来,开始有点不耐烦了,眼神开始游离。

    她一定意识到我这种不尊重的反应。

    “游泳课的时间长短,将以您的个人体质为考量;过后便是浮力课,主要是让您乘坐我们的航班时,经过外太空的时候依然能活动自如;上浮力课的同时,我们会安排您进行意念锻炼课程,同时期也会进行心理咨询。通过以上所有课程,最后如果您依然想要如期起飞,我们相当乐意为您继续服务。”

    这些阶段性训练,我都已经在手册上看过了。七亿人民币的机票,并不是坐上去就能起飞般简单。

    “也有中途放弃的乘客。当然,费用无法办退。这点希望您了解。”

    中途放弃?既然决定了,怎么会放弃呢?我恨不得明天就可以回到那一天!

    “想放弃的人,都因为没通过你刚才说的训练?”

    “是的,当中最考体力的,是浮力课。许多乘客在开始训练时都会经历头晕、呕吐、昏眩的过程。显然那并不是太有趣的体验。当然,也有乘客在经历了心理咨询的阶段后,决定留下。许多原因导致乘客无法成行,但我们都很尊重每一个决定。”

    “明白。”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依据您的身体状况和您的个人要求来编排课程。以最宽裕的时间表进行所有课程,让您以最佳状态,在2039年4月1日上机。还有问题吗,周小姐。”

    “就照你们的方式安排吧。”

    “好的,谢谢您的信任…”刘芝龄第一次欲言又止,

    “周小姐,我有必要再次提醒您,接下来将会是相当考验体力的过程,我们希望您有完善的心理准备…如果您需要专业医护团队帮您建立良好的心理素质,我们可以先为您安排心理治疗师。”

    “没事。”

    我下意识拨了拨右大腿上的灰尘。

    “嗯,既然如此,我们下一次见!再次感谢您选择[今宇航]。周小姐,再过一个小时就是飞行计划的简报,如果您时间允许,可以待会就出席,也可以在下周四再来。我们每周都会有一场简报会。我可以为您预留位子。”

    “我待会会过去。”

    “好的,需要…”

    “你不必跟来了。我可以自己去。”刘芝龄的啰嗦让我开始感到烦躁。

    即便我喜欢她的制服,还有她的短发,但我无法喜欢这个人。或任何“人”。

    我连眼角都没再看她一眼,便站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

    走出了87楼办公楼层,我进入透明电梯,按下100楼。

    电梯缓缓上升。玻璃外的大地上,可以看见一个大水池浮动着一个标志。一个深蓝色的圆圈里,藏着一个扁平的火箭形状,火箭上方有个微微发亮的七颗星星,圆圈的底部写着一个无限大的“今”,下方则是字体较小的“宇航”二字。

    我俯视着这个高大上的标志,就连做梦也会梦见的图像,这一刻就在眼前。即便我矮小、单薄,这图像现在却在我脚下,突然整个人都感觉踏实起来。

    [今宇航]整个园区共占地六万平方米。整体看来,是突兀的。在寸金尺土的BJ来说,能有这么宽敞的地段建起办公大楼和太空馆,足以证明这个宇航品牌的地位。听说,世界各地都有他们的分公司,而每家分行就必定包含这座巨型建筑物。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中花园。

    走道旁种着两排茁壮的五角枫树,深红色的枫叶简直美得太过份。记得珠珠说过,春天的时候,空中花园遍地枯叶会被粉红色的樱花所取代。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来这里赏樱。希望到时她不必在XZ执勤,留在办公大楼值班就好。

    珠珠是我最好要的闺蜜。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一起考大学。大学毕业后,她成功被[今宇航]录取成为为数不多的女空服员。

    而我…一事无成。

    ***********

    走过空中花园,我从大堂墙壁投射出来的指标字影上找到了“IV讲堂”。我沿着指标,慢慢走到了讲堂的入口。

    推开有点重的深褐色木门,里头是一座拥有大约三十张沙发的大讲堂。温和的灯光,斜梯设计的座位,红色绒布的坐包,看起来更像是电影院。

    距离简报还有三十分钟,讲堂内空无一人,可以任由我随意挑位子。我太累了,只想赶紧坐下,便不加思索的坐到最靠近走道的位置。

    不出所料,这椅子必定经过人体工学仔细计算的设计!它的靠背顺着人体的脊椎而设,坐垫有两个凹位,正好让臀部无负担。手把是滑溜溜的上好木质材料,坐下不到一分钟,我已经有种不想再起来的感觉。

    腰椎很累,眼皮很重,我感到自己快要进入睡眠状态,感觉实在舒服…

    突然一阵刺鼻的雪茄味飘过我身边。那一定是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我闻到的,还不只是单一雪茄的味道,而是这男人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古龙水味道,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这男人应该抽了大半辈子的雪茄吧,烟味混合了古龙水的味道,如影随形。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是我仍然无法睁开眼睛,因为这椅子实在太舒服了。但奇怪在于,我竟然在椅子的边缘摸到安全扣的设备。这莫名其妙的设计,让我起了疑心,皱起眉心。

    而刚才那个抽雪茄的男人,应该坐到了我前两排的位置。人虽走远,但味道依旧存在。

    “胡先生,讲堂内不得抽烟,外面的吸烟室是开放的,或许您可以继续在那里享用您的雪茄。”终于有人开口了。太好了!

    男人没有起来的意思,类似铁盒的盖子被打开后又被关起的声音传到我耳边后,然后烟味就没有再滋扰我了。渐渐散去的烟味,随着讲堂内逐渐增多的人流带入了其他味道而冲淡。

    我慢慢地张开眼睛,观众席已经坐了大概十来人,包括那位抽烟的男人。原来是个体型超标的老阿伯。

    这时,一位戴着印有[今]标志的蓝色鸭舌帽,架着一副银眶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台中央,礼貌地微笑着,看向观众席的我们。仿佛在计算着人数,也看似在打量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

    “欢迎各位购买了我们的机票,为自己的人生写下新的篇章。也请大家给自己一个热烈的鼓掌,谢谢自己勇于接受挑战!”

    大家都很落力的拍掌,很给面子。我也给予了轻轻的掌声。

    “我姓董,大家可以叫我董教授。我是[今宇航]的飞行策划总监。曾经参与过三十六次的飞行。我前身是神舟十九号的宇航员,退役后,我开始从事时空之旅的飞行研究,与中国宇航业一同成长。这些年来,从事研究太空飞行和意念穿梭,让我获益良多。我相当喜欢我的工作,更喜欢协助在座的每一位,找到你们要找的时光。”

    台下一片掌声再起。除了我。

    看着身边的这些乘客,几乎全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瞬间觉得,我的年龄有点不符现场应有的标准。我的没有鼓掌,也随即让董教授给发现了。他望着我,和我笑了笑,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比刘芝龄和蔼,可能因为他戴起银边镜框的神韵,和爸爸有点像,我莫名地对他产生了些许的好感。因此我愿意对他回以微笑。

    “好!我们现在就来开始飞行计划的简报。”

    董教授不慌不忙地,按下手上的微型遥控器。我头顶和椅子下的灯光逐渐暗下来,直至整个讲堂陷入一片漆黑。我开始看不见身边所有人,我开始感到害怕…我逼自己深呼吸,尝试安抚不由自主颤抖的嘴唇。

    突然,我身边开始出现零碎的白点,三颗、五颗、十颗、五十颗…白点渐渐变成耀眼的星光,积聚成数不清的星群后最终形成了一片银河系。我开始望向银河系周围,才猛然发现,我已置身于外太空中,北斗七星就在我正前方,地球在我背后,周围还有无数大小的星云,红的篮的紫的,不断变化形态,瞬间让我精神抖擞!这让我不得不坐正起来,想往更远的地方看看太空里还有什么。

    雪茄老伯旁边有道黄光,从右摆向左,以圆形的姿态飞翔,逐渐拉长后却瞬间变成液态,还被吸进一个圆洞里。圆洞慢慢扩张变大,越来越大…中心点很黑暗,且那黑暗越来越深…那是黑洞!

    “哇…”

    现场出现了无数的“哇”声,大家都显得很兴奋,很讶异,像是在一个前所未见的游乐场里,各自发现了惊奇的游戏。我还看见有人伸手去摸面前的冥王星,但都一把抓空!

    董教授看着每个兴奋的脸孔,他满足的笑了,

    “人类用尽一生在找寻自己的舞台,探索人生的意义。其实,地球本身就是一个舞台,给予每个个体现成的舞台。至于要怎样找到自己的聚光点,也可以是一个好玩的过程。那我们就先来看一看我们的地球!”

    董教授继续按了一下手上的遥控,我身后的地球突然放大好几十倍,我们现场所有人,都站在地球之上的荒芜之地。这时天空是蔚蓝色的,很疗愈。正前方还有几头羊。不!那是藏羚羊!头上尖尖的菱角显示出它们是XZ里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而这荒芜之地,正是XZ。

    “在LS,我们会有专机送大家前往这个位于可可西里的中转站。大家必须在登机日当天的早上八点抵达中转站。什么都不需要带上,因为那里不需要。XZ是世界第三极地,可可西里位于海拔4600米以上,所以如果大家有血液、呼吸道方面的困扰,我建议大家现在就先好好调理。这些毛病到了高原虽然未必致命,但高海拔缺氧会导致人的体力稍微退化而影响机能。我想大家也不会希望自己糊里糊涂的登机,糊里糊涂的在太空漫游吧。”

    藏羚羊在董教授那句“太空漫游”后,就眨眼消失不见了,我随即坐到了一架貌似火箭飞船里的座位上。

    “欢迎大家登上[今宇航]航班,前往北斗七星。请大家系上安全带,我们即将起飞。”

    大家都听话但手脚带点迟钝的在系安全带。有人甚至还在找着安全扣在哪里。听见最后一人也扣上安全带后,我的椅子开始移动了,十来秒的时间,我身边因此凑来了好几张椅子,原先并排的椅子变成了一个圆圈,环顾四周,机舱内有十多个座位,每个位子都面对面,突然和陌生人面对面虽然带了点压迫感,但仍然难掩我感官上的兴奋和刺激!

    当我还在专心聆听董教授的讲解时,访谈节目的那个萧总竟然出现眼前!他柔软而轻盈的漂浮在我们上空,抓着上方的手把借力往董教授的方向漂游过去。他脸带微笑,看来相当享受这一刻。

    他漂游到董教授身边时,还从董教授手中接过一杯插有吸管的饮料,与董教授干杯。过后还对着我们相视而笑呢!

    可是怎么我会感觉到眼前的世界开始倾斜了呢…我开始有点晕眩,开始在寻找手把…

    我开始抓紧左右两边的手把,尽量镇定住我开始急促的呼吸…这一刻我甚至感到脚已离地!

    “大家看一看窗外!”

    我们已冲出了大气层,来到了暗靛色的外太空。我们回望这颗蓝色星球,深刻的感觉到我们已离开了自己的家。

    “从地球到达北斗七星,需要三十天的飞行时间。”

    “北斗七星是第二个地球吗?还是说北斗七星是地球以外的七颗地球?”

    “[保安晶片]的作用来了…”董教授得意洋洋的笑了,

    “北斗七星,其实是[今宇航]的机场。七个航厦,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乘客。那里不是第二第三或第四的星球,那里是智能机械人操控的航厦,负责接送和执行大家进入深眠状态的程序,然后去到您想去的地方。而这七个航厦,位于--火星。”

    “火星?怎么会是火星?”

    “深眠?不是去我要去的日期开始生活吗?!我付那么多钱,睡什么觉?”

    两个长得一副不可一世的土豪充满怒气的开始轰炸董教授。现场的气氛和温度突降。我感受得到那两位大兄的火焰从远处蔓延至整个机舱,尴尬氛围弥漫讲堂。

    “先来回答大家的第一道问题。为什么会是火星?人类在2024年已经成功在火星设立研究站,为未来的人类移民火星做准备。大家都知道,在那几年,世界各国的航天技术和研究突飞猛进,基于地球以外的所有物质都非私有化的国际法,火星因此也被地球人划分成四大看管区块。而中国所在的位置,就是东边的区块。中国边在火星上进行人类移民计划研究,同时发现了一个奥秘,因此有了[今宇航]太空之旅的服务,开启研究人类移民和太空旅行的双边发展。”

    董教授望向其中一个带着似懂非懂的表情的土豪,他继续说,

    “至于[休眠]是怎么回事,可能我们的客服经理没有让您完全明白,飞行计划其实是一项有关意识的时空旅行…嗯,请问这位先生,您要去的年份是…?”

    “清朝。”刚才还是鸦雀无声的僵硬气氛,悄悄来了点零碎的笑声。

    “好,假设您到了清朝,您的意识会让您看见当时人类生物如何地如常过活,但您无法融入其中,因为您的身体处于北斗七星。”

    “那我去来干嘛?”

    “问得好!那就得问回您自己,当初为何选择去清朝。大家要到达的日期,一定带同一个愿望。无论目的何在,大家都不能忘记一个重点:你的任何意念,都可能改变当时的结局。当时的人事物不会看得见你们的存在,但他们可以感应到你们发出的意念。你们的意念越强烈、越直接,接收的人越有可能感受强烈,逐而起了影响的作用。”

    我左边传来了一把温柔的女声,

    “意识,是所谓的魂吗?”

    “在不同的宗教里,[意识]或许被称为鬼、魂之类的,但是在科学的角度,意识带有的是意念,无形无影,是二度和三度空间以内皆无法触摸或被看见的电波。可是,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纯粹因为我们的人体还没有适当的感官来感知它们的存在。我们摸不着空气,但空气无所不在,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的身体,你们会怎么处置?意识离开了,我们会死吗?”

    “这位女士可以放心,在北斗七星,大家的身体依旧会保持完好。但如果在回程日,您的意识都无法准时回到肉身,我们还是会持续照顾您的身体。像是有些乘客太流连忘返了,也因此北斗七星才会从原本的两颗星延伸至七颗星,大部分都是为了储藏乘客的身体。”

    “怎么断定一个人的意识回到了身体?”

    “醒来。就这么简单。”

    “有没有人是一直都没醒过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在出发前要立下遗嘱的原因。遗嘱生效日也是由乘客自己拟定。比如您只是想让意识旅游七天,那么您可以选择任何时长…比如十年,若十年后您都没有醒来,您的身体就会运送回来地球,依照您的遗嘱处理后事。乘客在睡着后,会有营养液持续输送到身体,身体会一直持续保持活力状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位女士,还真坚持。

    “我们相信,每位乘客都会回来。因为这里有最重要的人。没有准时回来,可能是他们一时迷失而已。”

    女士很有礼貌地,和董教授点头致谢。外表雍容华贵但不造作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把视线继续停留在她身上。

    “难道就不能有什么药物让人醒来吗?你们这做法太过荒谬吧?”坐在我前方的这位无论外形还是打扮都非常时髦的中年男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终于忍不住,还翻了个白眼,

    “在签署合约的时候怎么没仔细看内容呢?全部答案都在里面了不是吗。”

    董教授给了我一个微笑,仿佛叫我别动气,这种无稽提问他可见怪不怪。

    离我位置最远的一个老男人,语气稳健地发问着,

    “你有过这种意识和身体分离的经验吗?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然。我曾经回到我当宇航员的日子,然后成功的在回程日回到自己的身体。简单来说…就像是睡醒了一样,感觉美好。”

    “原来,不过是去发了一场梦。”雪茄老伯开口了。也惹来哄堂大笑。

    “可以这么说。”

    “那为什么我不能在自己家,用意识去到我要去的时间和地点?”

    “因为地球的电磁波,已经超过人体的负荷了。SpaceY所发射的一万两千颗卫星星链已经把整个地球给重重包围,虽然大大的提高了全球宽频的覆盖范围,但所发出的电磁波已经不仅仅像我们家附近的高压电塔或手机发射讯号的量度了。加上全球通信系统从提升到7G开始,又更加强了电磁波的发射…那些无处不在的通信频率,已经让人类的脑电波进入浑浊和难以稳定的水平...要知道,脑电波如果要强而有力的发送出讯息,需要很清晰、很干净、无干扰的磁场,那对于脑电波进入深眠的效果会更好。地球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了。人类的思想越来越浑浊,目标越来越模糊,跟这脱离不了关系。”

    这刻,我们乘坐的机舱并没有把我们带到北斗七星,反而是椅子缓缓的转移回原本的位置,前方则出现了一个奥林匹克运动会标准的大泳池,

    “大家接下来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会当一条鱼。像鱼一样自由畅游,像鱼一样忘了自己的手脚,完全以脊椎掌控你们的活动力,并且在水中感受和适应无重力的开始。”

    董教授又按了一下手上的遥控,场景再次切换。我还年轻,接收能力还不错,但是对其他年老乘客来说,他们是否跟得上董教授的速度呢?我还真有点怀疑。

    “这里是太空馆内的浮力层。想要像萧总那样在舱里活动自如,浮力课是唯一途径…当大家习惯了在无重力空间内活动,我们的教练就会让掌控权交回你们手上,让大家自行控制无重力的漂浮力度。这可是最刺激好玩的一个阶段喔。”

    董教授说着说着,他身旁就出现了一位年轻教练在一座圆形、中空的无重力大柱内摆动着萧总的身体,忽高忽低的,无不让人想跃进那个空间,立即尝试游离一番。

    萧总在无重力空间内浮动的同时,他另一个分身竟又同时出现在讲堂右边,在一个舒适的房间内,坐在一张犹如海绵般柔软的沙发上,和一位坐姿端正的女士对望,脸上流露时而兴奋,时而皱眉的表情。

    忽然,另一旁又多出了一个萧总,他头顶戴着一个十字形、像是盔甲但小如耳机的仪器。他闭着双眼,在充满禅意的草地上,仿佛在冥想着。

    “除了身体机能要适应无重力的环境,心智和意念也需要进行培训。我们让每位乘客了解到如何集中意念,再通过仪器监测意念是否具有足够强大的发动能力。我们也会让大家体会人在北斗七星时,如何用意识去到您要的时间和地点。我们在梦境里,潜意识会在梦醒时让意识自然醒来,但我们却不能控制自己作什么梦。不过接下来,大家将会在课程里学习到可以让你的意识自由来去另一个空间的技巧。也就是你意识处在的地方,就是第七次元。”

    “教授,我不太明白。”有位男士举手提出了这句话。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刚才进入了萧总在舱里的生活。他看不见你们,但你们看得见他。你们想对他说什么话,他不会听到,但他会感受得到…嗯,这并非一时三刻就能理解的状况,不必担心,我们的客服经理会不断地为大家解答疑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大家可以找找看《星际启示录》这部电影。是2014年的老片。和大家即将要进行的时空之旅有相同的理念。不过仅限于男主角在影响手表那一幕。”

    大家的脸上同时都表现了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现场鸦雀无声。

    不知不觉中,没有了外太空,也没有了机舱。我们已经回到原来的讲堂,只有黑色的墙壁,台上戴蓝色鸭舌帽的董教授。以及许多惊魂未定的魂魄。不,是惊魂未定的意识。

    “所有的课程从开始到起飞需要半年的时间来准备,所以你们这批乘客,应该都是明年三月至五月间的航班,对吧?好,那我们一起期待它的到来!务必再次提醒大家,在这栋太空馆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对这个飞行计划大谈阔论。离开这里,大家就要三思了。所以有什么问题,我愿意随时为大家解答。又或者,可以预约,我可以进行一对一解答。”

    看来这个董教授并不喜欢回答问题。

    也对。即便再解释,土豪和老人家也未必全然的明白。眼前一切都与科学天文有着莫大的关联,而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却是心灵和精神层面的东西,两者有阻隔,也难融为一谈。

    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士见我起身拿拐杖时有点累赘,走前来想扶我一把,我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

    “我可以自己来。”我不尴尬。她反而尴尬了。

    “噢…你也是四、五月飞吗?”

    “嗯。”我们一起走上阶梯,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也是。我姓鲁,你呢?怎么称呼?”

    “周静。”

    “你的胆子也挺大的嘛。”人未到,烟味先到,雪茄老伯在我后方趋前来,走到我身边时,还故意看了看我空荡荡的右腿,

    “我欣赏你!”

    “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不过是少了一样人人都有的东西。”我没直视他,继续走自己的。虽然这样对待长辈很不应该,但我习惯了。

    “你好,我姓鲁。”

    “啊,我是胡唯。”

    “胡先生,你好。”

    “你好你好!”

    “我有事,先走。”没有等他们回话,我就尽我最大的能力,大步离开现场,即便我相信如果他们要追上来,也一定比我走得还快。

    不过,他们并没有追上来。

    我依稀听见他们说要找个地方慢慢聊刚才的简报内容。我何尝不是急着找人做同样的动作!

    ***********

    走进电梯,我按下了3楼键,然后立即从包包里抽出感应戒指套在拇指上,用食指轻按戒指内侧,一弹,七寸的电话屏幕显示在我的正前方,我点出珠珠的号码,随即拨打。这时电梯也已到达3楼,步出电梯,电话也接通了。

    “我到了!”

    “我明显的在你的正前方,亲爱的。”

    隔着绿色线条的透明屏幕,我看见了她。我立即用力的按着感应戒指的凸位,电话就此挂断。

    面前这个留着直长发,身材高挑,长得跟超模刘雯有九分像似的珠珠,和我同年纪,是我从小学就认识的好朋友。即便我从航天系辍学,她继续念她的天文学,友情却没有因此结束。就算她毕业后到了可可西里实习两年当[今宇航]的空服员,我们还是一直保持联系。

    她,最懂我。

    她常说,

    “你没变过。就算全世界说你变了,我还是相信,你是我小学第一天认识的那个善良,温柔的周静。”

    无论我变得多阴暗,多寡言,在她面前,我还是我,还是能做回自己。

    从讲堂急忙走到3楼的咖啡馆,就是因为约了珠珠。她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个大大微笑。桌上已放着为我点好的咖啡。我坐了下来,她很有默契的从容器中放入三颗方糖到咖啡中。

    “你多吃一些有糖份的水果吧!自然摄取糖份不是更健康吗?这种方糖,还是少吃一点呗。”

    “我也不喜欢方糖的甜味。”

    “要混合不同的蔬果,也别一味的净挑单一水果吃!”珠珠自顾自的继续说。

    珠珠挺烦的。这句话,我听了好多年了。尤其是当我确定要飞,她更是关注我的血糖状态。我知道那是关心。但知道和做到始终是两回事。

    “去到XZ想要气定神宁,不头晕…”

    “不头晕就是不缺氧,不缺氧首先要确保血液含氧量要足够,因此有良好的血液状态才是最重要!知道了,六尺高小姐姐。”

    她还在用汤匙帮我搅拌咖啡。我打了个眼色,她很识趣的缩手,让我开始品尝那杯放了三颗方糖的黑咖啡。

    “什么时候飞?”

    “四月。”

    “那时候的XZ还是冬末…好冷。”

    “我喜欢冷冷的天气。”

    “那是刺骨的冷。跟这里的冷不同。”珠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不习惯而已。”轮到我翻白眼。

    “嘿…”珠珠像是要跟我说什么人生大事似的,突然严肃起来,

    “真的确定了吗?离开了的人,不如就让他离开吧…留下来,或许可以找到新的人生目标也不一定?”

    我放下了杯子,挤不出任何表情的看着她,

    “这八年来,我一直怀疑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人生目标。”

    “不后悔?”

    “已经很后悔。所以不想再后悔。”

    ***********

    “看来快要下雨了,不如我叫网约车送你吧。”

    “99没盖吗?哎呀你快走吧!”

    珠珠见我如此坚持,她也不啰嗦,她的午休时间快到时了,必须回到工作岗位。说着就起身离去。

    我独自离开咖啡馆,慢慢的走到了[今宇航]大楼的大门外。抬头看向天空,确实有好大一片乌云正中在我头顶。或许,被大雨淋一下,我会舒坦些。

    大概走二十步,就是我的浮舟单座车了。

    “99,开门。”

    这部车子源于无人驾驶的创建技术,以磁悬浮的发动原理行驶。不止可以无人驾驶,还能经由声控进行一切操作。它的前身概念是三轮摩托车,但和一般三轮摩托车不同,它只有一个座位,宽敞,但无法容纳多一人。它也不是摩托车的手握双柄,而是汽车的方向盘。它半透明全方位的盖子设计,也可以让我随时看到窗外的路况。

    如果我懒惰的话,可以调至自动驾驶。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喜欢自己出力,掌控方向盘。脚不能踩向远方,我希望,双手还能发挥它的作用。否则我会更觉得自己很没用。

    “99,启动引擎。”

    “嗯哼。”

    我只开时速十五,沿着无人驾驶汽车的公交路线走,很安全的。

    这一招可是珠珠分析给我知道的。她知道我讨厌坐汽车,马路上横冲直撞的汽车太多,我走这条路线最安全,至少其他的无人驾驶汽车时速都维持在七十公里以下,我的磁悬浮单座车99在限速每小时15公里下行驶,不慌不忙,我还能欣赏路上的风景。

    从刚才的太空馆回我家,其实步行只需要十分钟。但如果以我走路的速度,可能至少要四十分钟。驾99的话,六分钟就可以到了。

    99经过一排商店后拐个左弯,就先看到我家斜对面的小公园。爸爸有留给我一间别墅,可惜楼梯太多,实在不适合我这种残疾人士居住。

    当初买下面前这公寓小单位,就是因为这座公园有银杏树。秋天时,这里满地金黄色落叶,诗意极了。我最喜欢在那个时候散步。

    我的小公寓前面有个小木篷,正好可以停放我的99。

    把车停好后,走向公寓入口。我望向客厅的窗口映照出屋内微弱的灯光,还依稀闻到饭香。66还真准时开了灯,做着饭。

    我站在门前,右手握紧拐杖来支撑着半个身体的重量,左手往斜肩包里伸,企图寻找家门卡。“喀!”围着碎花围裙的66已经帮我打开大门。

    “小姐。欢迎回家!”

    “谢谢,66。”

    66是我的管家、厨娘、清洁阿姨,也是保我房子安全的保安哥哥。不止打点生活上的一切,还是个陪聊天、陪我哭陪我笑的机器人。

    66接过了我肩上的包包,扶我坐上就在门边的轻便型轮椅后,便熟练的走去我睡房,把包包挂在衣饰挂钩上,然后去冰箱取了一瓶绿色的蔬果汁给我。

    “人每天要吃五种不同颜色的蔬果才会营养均匀。现在就先喝这个西芹苜蓿芽再加苹果的蔬果汁。甜菜根汁也已经在冰箱里,可以晚上或明天喝。66明天再网购柳丁和紫包菜来做新口味的蔬果汁。”说完,66就露出慈祥的爱的笑容,让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但我真的不太想喝绿色的东西。

    “先放着,我还很饱。”

    “好的,果汁放在餐桌上。30分钟内没喝完,我再放回冰箱。小姐,今天的晚餐是肉饼盖饭。您想吃的话,随时可以在20分钟内准备好。”说完,66退回到墙角,准备听从我随时的吩咐。

    我手控着轮椅的方向,轮胎自动滑滚到冰箱旁。我打开了复古式的绿色冰箱,取出放在门边的甜菜根汁,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半,把剩下的半瓶放回冰箱里。桌上的绿色蔬果汁依然原封不动。

    回到房间,我双眼的眼皮已忍不住下垂,冒出无限的懒意和无力感。

    我双手用力撑起身体从轮椅移到床上,然后躺了下来。稍息了几秒,我把自己卷入棉被中,紧紧的,几乎快要被闷死,我才停手。

    或许只有被棉被裹得紧紧的,我才感觉到,我是受保护的,我是安全的,有着被爱的感觉。而且,是温暖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昏睡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哇哈哈哈哈...”不知怎的,耳边不断重复着刺耳的笑声,突然,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汽车喇叭声连环轰炸我的耳朵,我猛然睁开眼睛!

    看了看面前的景象,已经是黄昏时分,但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原来我只是小睡了半小时。

    我的眼睛空洞洞的看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到。

    胸口闷闷的,仿佛总有什么卡在喉咙间,吞不进去,也呼不出来。

    我不饿,我不想吃,我只想像这样,卷在床上的一角。

    如果不知觉的睡着话,就睡吧。自然醒来后想睡就再睡,不想睡也不怎么想活动的话,就继续窝在床上,躲在被单里。

    或像现在这样,看着天花板。

    这样的生活,过了八年。

    这样的梦,也重复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