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出山
‘嗯？’这一声喊，让王猛摸不着头脑。
就算是山里相熟的猎户被抓，也不会喊出这样的话来。
王猛挽缰停马，定睛往那队人马中看，只见一人滚落马鞍，仓惶向自己奔来，被地上草木绊了几个踉跄，也不停步，高举双手招呼：“景略兄，可让我找到你了。”
这时候再骑在马上，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他还没认清来认是谁，但身形语调，都还透着那么一点熟悉。
王猛下马站稳后，那人也来到跟前，上来就去抓王猛的手，抓实之后连连摇晃。
王猛迟疑一下喊出：“吕兄，你怎会在此间？”
“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可都找你好几年了。”
王猛有点迷糊；这找自己好几年，是个什么意思？
看王猛还有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吕兄赶紧自我介绍：“我其实不叫吕健，在邺城为了掩人耳目，才不得已和你报了这个名字。”
王猛点头，表示理解，吕兄才又继续往下说：“我本名吕婆楼，现为大秦国散骑常侍，特意来请你出山。”
这下王猛明白了，这吕兄是要帮自己，要给自己在大秦介绍个官来做做。
正在想这个关节的王猛，还来不及回答吕婆楼，这吕兄就有点着急了。
“男儿大丈夫，怎可不建功立业。”语气颇有点慷慨激昂的意思。
试了两把，抽出被吕婆楼攥住的手，拍了拍他后背：“吕兄不要着急，慢慢讲来无妨。”
这一下，吕婆楼也知道自己是太着急了，抖了一下手，往山里指：“可否先去你家，路上我与你详说。”
王猛看向旁边那队人马，队伍里还有几辆空车。
他略一沉吟：“好吧，那就在路上说。”
当下两人也不骑马，两人在山路上慢慢往山里走，王猛的马，也被吕婆楼叫人牵着，整队人马，就跟在两人身后。
虽说是说来话长，其实也简单，自从吕婆楼和他的伴当，自邺城逃离，回到秦国后，他就和东海王苻坚说，发现了王猛，这个他认为的绝世天才。
东海王苻坚，本就是一个对高人有执念的主，听到这事哪能不高兴，当时就委托吕婆楼，务必要把王猛给找来。
然后就是，吕婆楼按照王猛曾经给出的去向，亲自带人去了洛阳，转来转去倒是打听到，王猛曾经出现在洛阳卖畚箕，可后来又去了那里，暂时就打听不到了。
失望之余，吕婆楼返回了长安，但留下了几个人，在洛阳周边继续打听。
直到过了一年多之后，才在无意间从洛阳的某个邸舍，打听到王猛去了嵩山，手下回报之后，吕婆楼又带人直奔嵩山。
到了之后，才知道王猛刚带人私奔了，他又扑了个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猛插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带人私奔的？”
“我见到你老丈人了，就是他告诉我的，当时他是一顿大骂，说等哪天逮住你这个鳖孙，非得扒了你的皮。”
王猛听到这里尬笑，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吕婆楼继续往下说。
当时那个孙武，听到他是王猛的朋友时，直接就薅住他的衣领，说啥也不松手，外面那么多手下，也没见孙武害怕。
直到吕婆楼主动说出，由他来把财礼补齐，老孙才松了手。
叫手下拿来一包金锭，想往外数出老孙说的数量时，被他一把连包袱全给拿走，还口口声声的说，多出来的就算补偿了。
说到这里，在山道上并肩而行的两人，相视一笑，王猛知道吕婆楼绝对没有说谎，这才是自己老丈人的特色，除了他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顿了一下之后，吕婆楼又接着说出一件事来，在感叹王猛的难找。
就是打听到王猛去了嵩山之后，他还往东派过一个信使，可没想到在半路上，马却被别人抢走了，要是信使早点赶到，说不定在嵩山就能留住王猛。
他又转头看向王猛：“要不是后来知道，你们是两人一起出门的，根据那个信使的描述，我差点就以为，抢马的那人就是你。”
王猛摸下鼻子，心想道；‘这特喵的，说不好还真是自己，抢了给自己送信的人，要知道那时候，自己让孙盼儿躲在土坡后，那个被抢马的家伙，根本就没看见她，要知道是这样，当时该把那家伙背的牛皮筒，也抢来看看就好了。’
“那你是怎么又找到这里来的？”王猛伸手往前一指，意思是吕婆楼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华山的。
“你前些日子是否去了桓温的大营？”吕婆楼问出这话时，王猛就及时点头。
然后才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桓温大营的？”
“我是听人传出来，有人在桓温的大营里，和他扪虱而谈，这样的高人风范，除了景略兄，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于是我就派人沿路打听，费劲周折才找到这里。”
这下王猛才全明白，吕婆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长出一口气：“也罢，今时今日，我要还不随吕兄出山，那不是辜负了吕兄你多年的辛苦，更何况，还有我丈人那一节，虽是说不得，却也不得不说。”
到了这时候，就不需要再多说了，直接搬家跟着吕婆楼走就是了。
何况，对东海王苻坚这个人，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在前汉时，有人养名，有人养望、养德，苻坚这人的名声，在这大秦还是很好的。
除了已经了解的这些，还有自己记忆中带来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投鞭断流’，诸如此类的，还都和苻坚有关。
在另一个时空里，他还笑话过这个傻白甜，东晋那些老官油子，派人说要他后退决战，他居然还就真信了。
这要让自己去辅佐他，这种情况应该就不会出现了吧，不过还是得先看看人再说，自己会出力多少，也取决于要辅佐的这个人怎么样。
还有自己老师说过的，富贵就在当地，指的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吧。
就这样，王猛拖家带口的搬进了长安城，住进了给他安排好的宅子，这宅子，既不用买，也不用交租金，这就是当官的好处，所表现出来的一点细节。
还给派来了一些下人，仆佣之类的，当然也不用王猛自己花钱。
收拾安顿好之后，由吕婆楼领着，去出席苻坚特意摆的私宴。
进门后居然连吕婆楼都没留下，只有苻坚和自己两个人，酒菜摆好之后，伺候人的那些也让他们退出，安静下来后，王猛看向苻坚，对这个创造了好几个成语的人，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斟酒布菜，都由苻坚亲自来料理，王猛心安理得坐在胡凳上，看着这个现在的东海王，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自己只需要吃喝就行。
这苻坚给自己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就像是有些天生犯冲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厌烦无比，绝对不想见第二次，这个年轻的东海王，至少从观感上，还是让自己比较舒服的。
也看不出有要考教自己的意思，两人很随意的开始喝酒吃菜，一聊起来之后，才发现‘卧槽!'对面这人还真特么合自己的脾胃。
这一开聊，涉及的面就很广了，两人居然还都能聊到一起去。
比如，对天下会大乱的分析。
自曹魏篡了刘家的天下后，再提出的治世理念，就不能再提忠义，到了司马氏这边还是一样，都是篡位得来的天下，再提忠义，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自曹魏起，一直到司马氏的两晋，提出的都是以孝治天下。
想想孟德公的宠臣，钟繇，贾逵，就连他们的儿子，看到司马氏篡位时，都抱着看热闹，或暗中助力的态度，别的人，就更可想而知。
至于后来的八王之乱，和这种心态也是如出一辙；别人家的天下都能抢、都能篡，何况还是自己家的呢，反正百姓会怎么样，他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要不永嘉年代的大饥荒，那个憨子皇帝，会提出：“什么？百姓没饭吃，都要饿死了！那何不食肉糜乎。”
两人越聊越得劲，干脆把各自面前的几案搬到一起，直接并桌开聊，胡凳也丢一边，两人直接盘腿坐在席子上继续。
这顿酒喝到后来，两人有没有互相引为知己不知道，反正从苻坚单方面来说，从这时起就开始无比重视王猛。
ps：《晋书》载记，第十四
苻坚将有大志，闻猛名，遣吕婆楼招之，一见便若平生。语及废兴大事，异符同契，若玄德之遇孔明也。
就算是山里相熟的猎户被抓，也不会喊出这样的话来。
王猛挽缰停马，定睛往那队人马中看，只见一人滚落马鞍，仓惶向自己奔来，被地上草木绊了几个踉跄，也不停步，高举双手招呼：“景略兄，可让我找到你了。”
这时候再骑在马上，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他还没认清来认是谁，但身形语调，都还透着那么一点熟悉。
王猛下马站稳后，那人也来到跟前，上来就去抓王猛的手，抓实之后连连摇晃。
王猛迟疑一下喊出：“吕兄，你怎会在此间？”
“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可都找你好几年了。”
王猛有点迷糊；这找自己好几年，是个什么意思？
看王猛还有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吕兄赶紧自我介绍：“我其实不叫吕健，在邺城为了掩人耳目，才不得已和你报了这个名字。”
王猛点头，表示理解，吕兄才又继续往下说：“我本名吕婆楼，现为大秦国散骑常侍，特意来请你出山。”
这下王猛明白了，这吕兄是要帮自己，要给自己在大秦介绍个官来做做。
正在想这个关节的王猛，还来不及回答吕婆楼，这吕兄就有点着急了。
“男儿大丈夫，怎可不建功立业。”语气颇有点慷慨激昂的意思。
试了两把，抽出被吕婆楼攥住的手，拍了拍他后背：“吕兄不要着急，慢慢讲来无妨。”
这一下，吕婆楼也知道自己是太着急了，抖了一下手，往山里指：“可否先去你家，路上我与你详说。”
王猛看向旁边那队人马，队伍里还有几辆空车。
他略一沉吟：“好吧，那就在路上说。”
当下两人也不骑马，两人在山路上慢慢往山里走，王猛的马，也被吕婆楼叫人牵着，整队人马，就跟在两人身后。
虽说是说来话长，其实也简单，自从吕婆楼和他的伴当，自邺城逃离，回到秦国后，他就和东海王苻坚说，发现了王猛，这个他认为的绝世天才。
东海王苻坚，本就是一个对高人有执念的主，听到这事哪能不高兴，当时就委托吕婆楼，务必要把王猛给找来。
然后就是，吕婆楼按照王猛曾经给出的去向，亲自带人去了洛阳，转来转去倒是打听到，王猛曾经出现在洛阳卖畚箕，可后来又去了那里，暂时就打听不到了。
失望之余，吕婆楼返回了长安，但留下了几个人，在洛阳周边继续打听。
直到过了一年多之后，才在无意间从洛阳的某个邸舍，打听到王猛去了嵩山，手下回报之后，吕婆楼又带人直奔嵩山。
到了之后，才知道王猛刚带人私奔了，他又扑了个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猛插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带人私奔的？”
“我见到你老丈人了，就是他告诉我的，当时他是一顿大骂，说等哪天逮住你这个鳖孙，非得扒了你的皮。”
王猛听到这里尬笑，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吕婆楼继续往下说。
当时那个孙武，听到他是王猛的朋友时，直接就薅住他的衣领，说啥也不松手，外面那么多手下，也没见孙武害怕。
直到吕婆楼主动说出，由他来把财礼补齐，老孙才松了手。
叫手下拿来一包金锭，想往外数出老孙说的数量时，被他一把连包袱全给拿走，还口口声声的说，多出来的就算补偿了。
说到这里，在山道上并肩而行的两人，相视一笑，王猛知道吕婆楼绝对没有说谎，这才是自己老丈人的特色，除了他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顿了一下之后，吕婆楼又接着说出一件事来，在感叹王猛的难找。
就是打听到王猛去了嵩山之后，他还往东派过一个信使，可没想到在半路上，马却被别人抢走了，要是信使早点赶到，说不定在嵩山就能留住王猛。
他又转头看向王猛：“要不是后来知道，你们是两人一起出门的，根据那个信使的描述，我差点就以为，抢马的那人就是你。”
王猛摸下鼻子，心想道；‘这特喵的，说不好还真是自己，抢了给自己送信的人，要知道那时候，自己让孙盼儿躲在土坡后，那个被抢马的家伙，根本就没看见她，要知道是这样，当时该把那家伙背的牛皮筒，也抢来看看就好了。’
“那你是怎么又找到这里来的？”王猛伸手往前一指，意思是吕婆楼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华山的。
“你前些日子是否去了桓温的大营？”吕婆楼问出这话时，王猛就及时点头。
然后才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桓温大营的？”
“我是听人传出来，有人在桓温的大营里，和他扪虱而谈，这样的高人风范，除了景略兄，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于是我就派人沿路打听，费劲周折才找到这里。”
这下王猛才全明白，吕婆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长出一口气：“也罢，今时今日，我要还不随吕兄出山，那不是辜负了吕兄你多年的辛苦，更何况，还有我丈人那一节，虽是说不得，却也不得不说。”
到了这时候，就不需要再多说了，直接搬家跟着吕婆楼走就是了。
何况，对东海王苻坚这个人，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在前汉时，有人养名，有人养望、养德，苻坚这人的名声，在这大秦还是很好的。
除了已经了解的这些，还有自己记忆中带来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投鞭断流’，诸如此类的，还都和苻坚有关。
在另一个时空里，他还笑话过这个傻白甜，东晋那些老官油子，派人说要他后退决战，他居然还就真信了。
这要让自己去辅佐他，这种情况应该就不会出现了吧，不过还是得先看看人再说，自己会出力多少，也取决于要辅佐的这个人怎么样。
还有自己老师说过的，富贵就在当地，指的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吧。
就这样，王猛拖家带口的搬进了长安城，住进了给他安排好的宅子，这宅子，既不用买，也不用交租金，这就是当官的好处，所表现出来的一点细节。
还给派来了一些下人，仆佣之类的，当然也不用王猛自己花钱。
收拾安顿好之后，由吕婆楼领着，去出席苻坚特意摆的私宴。
进门后居然连吕婆楼都没留下，只有苻坚和自己两个人，酒菜摆好之后，伺候人的那些也让他们退出，安静下来后，王猛看向苻坚，对这个创造了好几个成语的人，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斟酒布菜，都由苻坚亲自来料理，王猛心安理得坐在胡凳上，看着这个现在的东海王，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自己只需要吃喝就行。
这苻坚给自己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就像是有些天生犯冲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厌烦无比，绝对不想见第二次，这个年轻的东海王，至少从观感上，还是让自己比较舒服的。
也看不出有要考教自己的意思，两人很随意的开始喝酒吃菜，一聊起来之后，才发现‘卧槽!'对面这人还真特么合自己的脾胃。
这一开聊，涉及的面就很广了，两人居然还都能聊到一起去。
比如，对天下会大乱的分析。
自曹魏篡了刘家的天下后，再提出的治世理念，就不能再提忠义，到了司马氏这边还是一样，都是篡位得来的天下，再提忠义，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自曹魏起，一直到司马氏的两晋，提出的都是以孝治天下。
想想孟德公的宠臣，钟繇，贾逵，就连他们的儿子，看到司马氏篡位时，都抱着看热闹，或暗中助力的态度，别的人，就更可想而知。
至于后来的八王之乱，和这种心态也是如出一辙；别人家的天下都能抢、都能篡，何况还是自己家的呢，反正百姓会怎么样，他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要不永嘉年代的大饥荒，那个憨子皇帝，会提出：“什么？百姓没饭吃，都要饿死了！那何不食肉糜乎。”
两人越聊越得劲，干脆把各自面前的几案搬到一起，直接并桌开聊，胡凳也丢一边，两人直接盘腿坐在席子上继续。
这顿酒喝到后来，两人有没有互相引为知己不知道，反正从苻坚单方面来说，从这时起就开始无比重视王猛。
ps：《晋书》载记，第十四
苻坚将有大志，闻猛名，遣吕婆楼招之，一见便若平生。语及废兴大事，异符同契，若玄德之遇孔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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