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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淆

    吃完饭胖子和眼镜就走了,留下我和梁老师两个人。房间里突然少了两个人,一下气氛就安静下来了。一时半会,我俩也不知道说什么。

    真的太尴尬了,就算不是梁老师,是小莉来帮我照顾我,我也觉得非常尴尬。梁老师也没地方休息,她就坐在门口单人沙发椅上看手机。我想睡觉,但又睡不着,紧张的程度不亚于和一个陌生女人独处一世。

    梁老师听我老叹气,便关切地问:“肖生,是痛得厉害吗?要不要我找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不用……”我忙摆手,“您也不用太担心,休息一会儿吧,我累了自己就睡着了。”

    “没事,平时我也没有午休的习惯,你倒是多睡会儿吧,医生说你惊吓过去。”

    我尴尬地点了点,用被子半蒙着头,强迫自己睡觉。

    昏昏沉沉中,我自己走下了病床,看见靠门口的单人椅上,坐着玩手机的,居然是小莉。我轻轻地摇了摇她:

    “小莉,小莉!”

    但小莉却像根本看不见我一样,她继续刷着手机,正在跟胖子微信聊天呢。我大声叫她“小莉姐”,她也根本听不见,还一边打字,一边捂着嘴偷偷笑。

    我回头看自己的病床,病床却像PS软件中的羽化特效一样,渐渐隐在梦境灰暗的底色中。

    门口,是那条去往新蕾小学的路。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我看见台球室理,有几个小青年正赤裸着上身在那里打球,背景音乐还是那首《Monica》。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门外却什么也没有了,一片漆黑中,有人轻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肖生,肖生。”

    我不敢答应,只能在黑暗中慢慢向前挪动,害怕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肖生,我在这里。”我听出了她的声音,是那个女人。

    我停下了脚步,等她慢慢靠近,果然她从背后抱住了我,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背上,手温柔地摸着我的腰:

    “还痛吗?”

    我转过身,却看不见她的脸,但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还是那股清新的水蜜桃味。我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抱住了她,完全感觉不到腰上伤口的疼痛,像从来没被人刺伤过一样。

    “你是谁?”我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我在梦里见过你好多次,你变了对不对?”

    她摇了摇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

    我不明白她说的话,我什么也没有变啊,我还是以前那个我。她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害怕看到我了。”她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只拉着我的手,然后又十指相扣地牵着我,“你知道第一次见我在哪里吗?”

    “水塘边喝醉的你。”

    她没有说话了,一点声音也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才发现她的手也不见了。我大声叫她:

    “快回来,别走。”

    我脚下突然踩空了,一下跌了下去,我正平躺着,头顶是一根老粗的房梁,黑褐色的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这是一间瓦房,黑色的瓦片显得屋顶高的遥不可及。

    我看了一下四周,破破烂烂的木桌木椅里,还堆了几十张叠在一起的大红色塑料凳,地上是几张被老鼠啃烂的红桌布。角落里还有一张四方四正的八仙桌,八仙桌下放着好多瓶瓶罐罐。

    我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整间房子,应该是个很久没用的杂物房。在那八仙桌的旁边是一道小小的木门。我朝木门走去,冥冥中觉得像是来过这里。

    我轻轻拉开木门,阳光从天井里倾泻下来,照的四面都很通透。我走到天井下才发现这不就是城中村的那个宗祠吗?

    怎么会到这里,她又不见了。我一脚跨出祠堂,水塘边一个人也没有。远远地看到水塘对面,有个长头发的女生。

    我猜一定是她,我正想绕到对面去找她,她却一跃跳进了水塘。我吓得赶紧跑过去。水塘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只有层层涟漪。

    我站在她跳水的地方往水里一看,她闭着眼睛躺在水里。那张脸明明就是小岩。我好害怕小岩一睁眼又是一汪血红,可又舍不得走。

    小岩突然睁开了眼睛,浮出水面,脸却又成了她的样子。那种诡异的感觉,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双手扒着岸边,调皮地看着我:

    “你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我是在哪里了吗?”

    我指指水塘,她摇摇头。

    “那我像小岩吗?”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害羞地笑笑,没有说第二遍,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你听见了。”

    “你怎么认识小岩?”我非常诧异,难道她能见到我梦里的其他人,这太不科学了。

    “不告诉你,你记得事情太少了,什么都忘了。”

    “我也不记得你是谁了。”我分外沮丧地说。

    “你从来不知道我是谁。”她的眼睛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一回头潜入了水底。水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睁开眼,看见还是梁老师沉默地坐在沙发椅上,她正错愕地看着我:

    “做噩梦了?”

    “没有,没有,很奇怪的梦,我又大叫了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有,你一直在和一个人说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梁老师解释,沉默地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梦境,一下午我们都没有再说过话。梦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逐渐混淆,幻象与真实成了两条交汇河流,我深陷水流的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