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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下)

    深夜,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那奇怪的叫声一直在我耳边响起,像一个被隔绝很久的人无法用语言表达痛苦,只能发出奇怪的叫喊,似乎在做垂死的挣扎。

    那声音让我对档口那扇厚重防盗门背后的东西格外好奇,里面要么藏了稀罕玩意,要么藏了一个人。可不论藏的是什么,我都完全猜不到。钟伯像一个谜语,你以为了解他,其实连皮毛都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假象。也许他根本不是一个开二手家具店的,而是倒卖文物的,或者走私野生动物的。

    失眠的时候,对深夜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非常敏感。浴室的花洒还在滴水;不知哪个开关的弹簧咔哒了一声;夜归人踩着高跟鞋正在上楼,响亮刺耳。忽然记起有段时间,每天大概凌晨四点过,总有一个穿高跟鞋的人慢慢走上楼去。但那刺破黎明的噪音,对于我来说却像救命稻草一样,它将我从噩梦的泥沼里拖了出来。

    我有一种预感,今晚我会见到她。电风扇呼呼地吹着,空气中隐约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腐烂味。我像嗜血的魔鬼一样,贪婪地吮吸着。内心的冲动和饥渴,像野兽撕扯猎物一样,将我的躁动、不安、阴暗撕扯出来,溅满了整个房间。

    果然,我睁大眼睛,看到她坐在电脑前,透着窗外微微的天光,能看见她苍白的脸。她的眼睛血红,像一只阴郁的兔子,不,像一只眼睛血红的猫。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样式古旧,像从雨里走进来,有点雨水的潮湿气。

    她并没有看着睡在床上的我,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衣柜,一动不动。我既恐惧又兴奋,像偷食禁果的教徒,贪婪而怯懦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衣柜的背影。

    “你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吗?”她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充满魅惑,吐出的每一字都像一只挂着鱼饵的钓钩,让人无法拒绝。

    我却开不了口,成了一个只能发出奇怪声响的哑巴。但我记得,以前在梦里,我是可以跟她说话的。

    “其实你知道的,但你假装记不起了,你想我告诉你吗?”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娇笑着,眼波流转。

    我看着她血红的眼睛,心里的躁动翻江倒海。我伸出手来,想牵她上床。她却笑着灵敏地躲开了。她一动,风一吹,那股甜腻的腐烂味更浓了,钻进鼻腔里,让人有些恶心。

    “你讨厌我的味道,可你不讨厌她的。”她隐身在了墙角的黑暗中,幽幽地说。

    我从床上坐起,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她,像影子一样单薄,好像一阵风吹过,就能把她吹散。她的怪异、诡秘瞬间变柔弱了,如果她是鬼,那她也只是个飘零的孤魂野鬼。

    我走向角落,轻轻地抱住了她。她瘦的像一把骷髅,身体没有任何的温度,也感觉不到任何女性的柔软,我像抱住了一把枯柴。她像得了厌食症的女孩,暴瘦得不成样子。

    我回过神来,手臂里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躺到了床上,一层一层脱掉自己的衣服,我害怕起来,因为那衣服厚如蚕茧,一层包裹着一层,她还在耐心地脱着,不急不慢。

    我正想上前制止住她,一切却戛然而止,我的床上躺着一具白骨,裹在层层叠叠的寿衣里,那白骨的脚上,还穿着一双尖尖的,如粽子般大小的布鞋。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从梦中醒来,觉得房间里异常阴冷,手忙脚乱地打开灯,房间里一切如常,什么也没有。

    浴室里的花洒,还在滴滴答答地漏水。我拉过空调被,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控制不了地瑟瑟发抖。

    早上五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该亮了。我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一点亮起来。城中村里渐渐有了行人走动的声响,大家都从梦魇里慢慢清醒过来,重新投入现实里。

    我在各种熟悉的声音中,平静下来,觉得安全而温暖,终于有了困意。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房间里热得人透不过气来,空调被上全是我的汗,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三十九度,新闻说台风即将来临。每次台风来之前,天气总是热得刷新三观。

    我掀开被子,脱掉内裤,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总算凉快了一些。睡意这才褪去,头脑清醒起来,恍惚记起昨晚跟眼镜约好这两天搬家。

    已经下午三点了,我没动静,他也没动静,打电话也没人接,感觉多半要放我鸽子。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眼镜现在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是不要轻信他老人家的鬼话好。

    我全裸着冲进浴室,痛快地洗了一把温水澡。洗完,整个人都轻了两斤。梦里的晦气,却还堵在心里,让人憋闷的慌,尤其是那双三寸金莲的布鞋,一想起就浑身汗毛倒立。

    麻蛋,不能再闷在这屋子里,先去新租的房子那边看看,放着有空调的房子不住,闷在这小黑屋里整宿做噩梦,我也怕是病得不轻。

    一开门,吓我一跳,假和尚正鬼头鬼脑地站在我房间门口,闭着眼睛,拿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大师,干嘛呢?”

    “施主怎么还没搬?”

    “……你……很急?”

    大师这才睁开眼,苦口婆心地说:“不是我急,我跟施主说多少次了,这房间有问题,它不能住。施主怎么不听劝?”

    大师诚恳得可爱,充分勾起了我的恶趣味:“那你说清楚这房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施主,天机不可泄露,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我命硬,你说来听听。”

    大师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就把我打发了。我一把拉住他:“大师,别走,你告诉我,我给你介绍粉丝到咱们那个佛法群里。”

    大师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施主可以拉多少个粉?”

    “至少10个吧。”我颇为得意地说。

    “哦,贫僧随便买点粉丝都比你这多20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这信佛之人怎么也干起买卖粉丝的勾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