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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迫不及待走下楼去,想到马上要搬家兴奋得连蹦带跳。一推开大门,巷子里几辆自行车正好堵一块儿,大热天里大家一点耐烦心都没有,骂骂咧咧地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一个臃肿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沿着对面房子的台阶走着。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她是梁老师。算起来也就半个月左右没见,她整个人胖了一圈,五官都被脸上的肉挤压得有些变形了。要不是她大叫了一声小女孩的名字,我恐怕真的认不出来。

    我正准备绕过那几辆自行车,到对面跟她打个招呼,梁老师却以极快地速度牵着小女孩走掉了。我叫了一声“梁老师”,不知是不是这帮人吵架声太大,她没听见,拉着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但我声音大得吵架的那几个人都侧目了,一个一个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是诚心来搅局的。今天好歹也是个“乔迁”的大日子,不能惹事,我果断认怂,沿着巷子边沿快速逃离现场。

    一出巷子口,毒辣的阳光晒得人眼睛疼,远远的看见眼镜一个人站在水塘边抽烟,皮肤白得反光,眼镜要是生在古代,应该就是书上写的那种白面书生。我快步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他肩膀。他正在神游,吓得手里的烟没夹稳,直接掉水塘里了,一转头看是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大哥,最后一根啊!”

    “少抽烟,对身体健康不好。”

    “快再给我一根,烟瘾犯了,难受。”

    我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红双喜递给他,他一把抢过去。

    “怎么了,大中午站着不热啊?”我才晒了这么一下,就有点绷不住了,空气都是烫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透透气,在家闷久了,我可能还是得回去上班,不然没钱花了。”

    “你上班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不挺好的,又有钱拿又没压力。”

    “也有压力呀,我不也得加班,看张老板脸色。”

    我无言以对,估计张老板整我的事搁眼镜身上,他能回家哭三天。

    “对了,我刚才看见梁老师了,我叫她,她没搭理我。”

    “没听见吧,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胖子跟她还好吗?”

    “不知道。你慢慢抽,我上去看看,准备搬过来了。”

    “哎!我都忘了,我就说今天有什么事要做的。”眼镜一听我要搬家,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走走走,我帮你。”

    走上楼,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风穿堂而过,凉快得要死。房东果然是个实诚人,没吹牛。

    看着干净明朗的房间,我心情大好,一夜噩梦的阴霾一扫而空,从此肖大爷我就要开始新生活咯。眼镜这个洁癖男,已经从自己屋里拿了一堆清洁工具,开始打扫起来。我倒是没所谓,这房子本来就挺干净的。

    “要不我先回去搬东西过来?”我有点急不可待。

    “不急啦,先扫扫吧,毕竟是好久没人住的房子,扫扫也去晦气。”

    说得有几分道理,我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起来,用广东人的话说图个好彩头。可打扫卫生实在无聊,只能跟眼镜聊些有的没的:“梁老师最近长胖了好多,刚才看见她,差点没认出来。”

    眼镜愣了一下:“这么容易胖?好像你回家前才见过啊。”

    “嗯,胖子照顾得好。”

    “不是,我觉得胖子不喜欢梁老师。”眼镜一脸不屑地说。

    “我原来也这么觉得,但……说不清楚……可能没那么喜欢,毕竟跟小莉的感情太深了。”

    “哎,也不知道小莉姐的案子怎么样了,感觉石沉大海了,一点进展也没有。”眼镜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其实也就几个月前的事,但想起来都觉得是好久的事情了。”

    “对了,我们不是说去TOM看看嘛。”提起小莉的案子,我才想起来,我们一直说要去酒吧看看都没抽出时间。今天还是应该追上去问问梁老师,最近有没有看到流浪汉。没准他又回到新蕾小学的老巢里去了。

    “嗯,搞完卫生我们就去,东西明天再搬,正好喝一杯去热气。”眼镜最近这烟瘾、酒瘾够可以,在家喝已经不能满足了,难得还想跟我去酒吧。换作以前,他肯定会说,“不用跑那么远,去我家喝,多得是好酒。”

    我心里隐约还惦记着昨晚在钟伯档口偷听到的怪声音,感觉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绝密的事,说大声了都怕人听见。我走到门口,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后又把门关上了,然后才敢轻声说道:

    “昨晚钟伯档口那声音,你说是怎么回事?”

    眼镜大笑起来:“哈哈,生哥你说那么小声干嘛,钟伯又听不到。”

    “严肃点,我怕隔墙有耳,你说钟伯会不会是个走私贩,专倒卖野生动物,毕竟你们广东人最喜欢吃野味。”

    “怎么可能,那走私动物得找个偏僻的地方,不然从这送到饭店多危险,路上全是警察,四不四傻。”

    “那你说那档口里关的是什么?”

    “人。”眼镜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我觉得不太像人,因为那叫声太尖了。

    “人被打的时候,就会发出这声音,尤其女人。”眼镜眼神突然变了,阴郁而尖锐,像仇恨插在眼睛上的刺刀。

    我不敢问他在哪里听过,心里隐约感觉到那是他内心最为敏感的部分。真正的好哥们相处久了,就会有这种默契。你知道他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

    眼镜刚才那份突如其来的兴奋,瞬间就消失了。他走进厕所,拼命地刷起马桶来,马桶被他搅得硿硿直响。

    我看了一下时间,这才不到一小时,屋子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简直称得上“一尘不染”,我连声夸赞,眼镜同学打扫得一手好卫生,走走走,请梁大哥喝啤酒。

    一路上,眼镜一句话都不说,和刚才高兴的他判若两人。眼镜刚进公司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文弱敏感,公司其他男同事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工作上没少暗地里折腾他。好在当时胖子是直属领导,耐心带他,他性格才慢慢好起来。这几年,我很少见到这样的眼镜。

    也怪我多嘴,动动脑子想想,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何必要问。

    天气越热,人走得越快,想赶紧躲进室内,远离这晒死人不偿命的太阳。可悲剧的是,等我们汗流浃背走到的时候,TOM居然大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