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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人格

    冲进去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惊吓得麻木了。

    这是一个大红色的卫生间,朱红的马桶、朱红的洗面台,整个厕所除了天花板,都贴上了大红的瓷砖。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水龙头开着,花洒的水流到这鲜红的地砖上,那水与红色的瓷砖融为一体,成了另一种液体哗啦啦流进下水道里。

    那哗啦啦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直响,我连忙向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台阶上的脚步声真的停止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可以直立行走的人,几乎是爬出厕所的。扭头一看,那间书房的门居然又关上了,半掩着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

    我像只受惊的野兽一样蹲在地上,既不敢向前,也不敢往后。

    我不记得刚才走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关灯,但现在那书房里漆黑一片,可我明明记得那些玻璃罐我是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那层薄薄的皮在脑海里闪现出来的时候,我吓得抽搐了一下。

    我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那屋子里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对,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低沉的,像一只阴郁的怪兽。

    突然我的手机震了,我整个人完全是惊吓过度的状态,一点风吹草动,心里犹如天塌了一样。我不敢掏出手机来看,怕再一抬头看到可怕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咽了一口口水,猛地向门外冲去,像极了被困在圈里待宰杀的牲口。在极端不安全的环境下,人完全退化成了动物。脑子里只剩下活着,活着就好。

    我推开的门一瞬间,看见钟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这才注意到,钟伯的眼珠是那么的浑浊,像极了我在梦里透过猫眼看到那颗黄色眼珠。

    我哆哆嗦嗦,想说话,可一开口,只能听见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

    钟伯突然把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苦笑着说:“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会来。”

    “什么……什么……”

    钟伯搭在我肩膀上那只手,正使劲地捏着我肩膀:“我说,你会来这里,参观我的地下室。”

    我感觉眼前的钟伯已经不是平日里的钟伯,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狞笑着,声音极其低沉和沙哑:“是不是很惊喜,比上面好看吧?”

    我头顶上渗出的汗珠直接滴进了眼睛里,眼睛疼痛难忍,可我连手稍微动一下的胆量都没有,我总觉得我只要动一下,钟伯都会发疯起来,说不定会拧断我的肩膀,他的力道实在不是一般人。

    他突然又换了一副笑容,和平时的钟伯一点差别也没有,和蔼可亲地说:“走,到我客厅里坐坐,你今天有的是时间吧?”

    听到“今天”两个词,我快绷不住了,心里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悲痛,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今天我真的在这里出了事,我妈怎么办,我还没去看过小岩的墓地,我还没和胖子、眼镜说话…………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和不断流下来的汗水混在一起。

    但哭也没有什么用了,钟伯一把把我推回了地下室。我没站稳,整个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疼得咬牙切齿。

    钟伯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走进了书房,一边在里面踱步,一边大声地说:“你都参观了一遍吧,喜欢吗?”

    因为厌恶,我拽紧了拳头,挪到墙壁,扶着墙努力地站了起来。

    他却像一条疯狗一样,从书房里大步冲出来,一脚踹向了我的肚子。

    肚子痛得立马筋挛起来,我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并不说话,揪着我头一遍一遍地往墙上撞,直到我能感觉到头顶上有热乎乎的液体流出,他才罢休。

    他叉着腰,喘着粗气,站在客厅中间,反反复复,上气不接下气地念叨着:“地板又脏了,全脏了,得拖地,得拖地…………”

    我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的脚,意识渐渐模糊,又突然清醒。

    他累了,坐在那张大沙发上,他像看一条狗一样看着我,佯装的怜惜让人分外恐惧,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这个样子,还睡我女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你配吗?”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狂的样子,他站起身来,把我往沙发的位置拖了拖。

    “你还不知道岳烟是我的女儿吧,我的女儿居然看上一个杀人犯。”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使劲踢了一下腿,他上来照着我的膝盖重重地踩了一脚。

    “你们都是杀人犯,你们活该,都活该!这辈子都活该!”

    他俯下身来,浑浊地眼睛睁得老大看着我,突然又笑了,嘴角像被刀子划裂的伤疤一样。

    “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把你带走,但是不会带走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以为他已经疯了,所以开始满嘴说胡话。

    “因为死无对证啊,我要他送进监狱,我这辈子都毁在他手里了,我可以结婚的,你看到我女儿多漂亮啊!对不对!他这辈子疯疯癫癫,就缠着我,就他妈缠着我!!“

    他整个已经癫狂了,歇斯底里地在空旷的客厅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认识的人可以突然间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是被打蒙了,还是痛到整个人超脱了,我看着他,像看一只发疯的怪兽,已经不觉得恐惧,更多是荒诞。

    他走进了书房,没有了一点声音,屋子寂静得像进入了另一个维度,人都变得缥缈虚无了。好像这间地下室以外的世界都成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