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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案 以朋友之名 (10)

    今天出门之前,武月兰在衣柜和镜子之间来回了好几次,她想努力让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可怜些。她清楚这是在耍心机,也清楚自己是个教师,而不是演员,该担起的责任必须要担。

    但是如果这么做有可能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怜悯,又或者只是能给自己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她很乐意这么做。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土黄色的针织衫,套了一件红色的大衣。她知道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看,而这就是武月兰为自己挑选的“保护色”。

    十七分钟后,上课铃就会打响,到时候她将坐在年级主任以及副校长旁边,一起在会议室与廖武桐的父母商讨赔偿细则。

    而廖天阳也很好心地说过了,他们不会对自己客气的。

    “没关系的。”年级主任和武月兰走在这片再熟悉不过的校园,却再也不像平日那样从容而坚定。这里曾是他们的战场,此刻却变成了窒息的法场。邓主任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的压力,可在武老师面前,他觉得自己得有个男人样,所以才会喋喋不休,“到时候我来负责沟通,你在旁边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我沟通。”

    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也不想回应,武老师颔首低眉,沉默不语地就这么走着,直到办公楼下,才停下了自己机械般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去处,透过窗户,武月兰只能看到一片混沌。她不知道那间房里有了什么,会有什么,而她,也不得不毅然决然地投入那片混沌之中。

    “武老师?”邓主任看她半天没有抬起要迈上台阶的脚,才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走吧。”

    武月兰的鞋跟撞击着台阶,回响在各个墙壁间来回游荡。每一次撞击,都好似丧钟长鸣,直到二人走到会议室前。

    三楼会议室前的长廊幽暗无光,静得可怕,就好像有人刻意把这场景设计得阴诡肃杀。

    “咚咚。”武老师快步走到了会议室前,毫不犹豫地敲响了门。不管里面是怎样的修罗场,她都深知自己迟早要面对。

    副校长的一声“请进”,让武老师和邓主任推门而入。打开门的一刹那,武老师就看到了两张面色铁青的脸。

    和判官一般

    她微微低下头,避免视线相交,在刚好不用面对面的位置落座。坐下后,武月兰不停调整自己的座位与坐姿,视线至高只能看到桌子对面的桌沿。

    她将将能看清对面二人的衣着,第一个冒出来的词便是普通。他们毫无疑问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过着普通的生活。然而现在,他们成为了不再普通、失去了孩子的可怜人。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副校长率先打破了安静的局面,“廖爸爸,廖妈妈,我们再次对你们的遭遇感到抱歉。在学校里发生了这种悲剧,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学校也明白你们的难处,一个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所以我们出于关怀的角度呢,会给你们5万块钱的慰问金,你们看觉得合适吗?”

    一听到这个数字,廖爸爸的脖子“唰”的一下就红了,血管清晰可见。他的拳头在空中挥舞,高亢激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议室:“5万块?我们死了个儿子你们就赔5万块?你知不知道我们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多少心血!我告诉你,50万!50万少一分我们都不接受。”

    “我们真的很能体谅你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副校长不停地通过点头来试图表达自己的同情,“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如果是我肯定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我说老实话,50万真的没有办法。你们可以去咨询一下律师,这件事虽然是个悲剧,可责任并不在我们。”

    这句话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了这两位父母的逆鳞上,廖爸爸拍桌大喝道:“不在你们?我们把儿子好好地送到了学校,你还我们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叫不在你们?如果你们早点把旧校舍拆了,会有这种事吗?如果你们学校对我们家孩子多关心一点,会没发现他出事了吗?你是武老师是吧,你身为我们儿子的班主任,平常难道没发现他有什么心理问题吗?一个十几岁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没有任何征兆说跳楼就跳楼了,说出去谁信啊!你就是看他不聪明,我们家里也没钱给你送礼,你就不管他呗,是不是?”

    “不是,不是!”武月兰在心中嘶吼着反驳,可只要一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两张脸,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所幸,此时邓主任如他说的那样挺身而出,替自己语塞的同事辩解道,“一个班那么多人,我们的老师都会尽量把注意力平均分给每一个孩子,但我们老师也是人,不可能时时注意到您家的孩子,而且孩子的心理健康也不能全权交给我们学校呀,这是需要你们家长和我们学校共同关注的。”

    “我把孩子送到学校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教育吗?什么事都让我们家长干了还要你们干嘛啊?武老师,你工资也不低吧?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我看纳税人的钱都喂了狗了。”

    廖爸爸的再一次疾言厉色化作了拳头,狠狠打在了武月兰的心上。

    “你的错,就是你的错,我们儿子的死就是你的错。”

    不管他们口中真正的话语是什么,武月兰都只能听到这句话。

    光是坐在位子上不逃走,就已经耗费了她全身力气。她无力为自己辩驳,也找不到理由辩驳。似乎在自己的心里,判官手上的法槌早已落下。

    “二位家长冷静一点。”生怕事情越闹越僵,副校长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个事情,学校虽然没有先例,但是全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真的,我们已经是按照最高标准来给了,50万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不这样,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再加1万,真的不能再多了。”

    “那我明白了,你们也没什么诚意,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行了,咱们法院见。”

    夫妻二人由不得在场其他人多解释,甩了个脸色,直接夺门而出。

    直到他们离开,武月兰甚至都没敢朝他们那看一眼。

    “唉,怎么讲都讲不通。50万,怎么可能嘛。”廖家夫妻一走,副校长马上解开了西服扣子,撇着嘴不停抱怨道,“他们真是想钱想疯了。”

    “就是!”邓主任也马上开始帮腔,“您也别生气,他们耍不出什么花招。”

    “但愿吧。”副校长,点起一根烟,无奈地看向窗外。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下。”武月兰顾不上自己是否在副校长或者年级主任失了礼,在呕吐物从胃逆流到食管之前,她必须赶到厕所。

    她参加过高考,怀过孕,流过产,也送了无数学子走进考场。可哪怕把那些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刚刚瞬间的压力来的大。

    审判已经结束了,有罪,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