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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三年空白

    揭开营帐帘布的一角,只见地上堆满大大小小的酒坛,角落里胡乱躺着一人,醉如烂泥一般。

    推门的女子见状,并未吭声。

    她瞥了一眼身侧一快见底的酒坛,足及她半腰之高。

    “夜蝉姑娘,殿下这个样子,已持续三天三夜了。”侍卫恭敬小声地朝来人汇报道。

    “我知道了。”她微微点头回应,随即悄无声息走近那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俯身温声说道,“萤,我已经将那女人安排好了,你想问什么就去问。”

    “唔——”男人偏头发出一声长吟,貌似是在嫌射进门的光线过于刺眼。往日顺滑的长发变得乱如杂草,新长的胡茬略显邋遢。

    女人转移视线,不再忍心多瞧见一眼他消沉的模样,侧身微微说道:

    “酒我就收走了,喝足三天,够多的了。”

    随后,七八名小侍从她身后鱼贯而出,将酒坛、酒瓶、酒壶、酒杯等酒具,一件不落带走了。

    “唔——”男人又一声转调的长吟,以略带孩子气般撒娇的语调,表示抗拒。

    “彭”地一声,门轰然合上,女人淡漠地携小侍们离开,头也不回。

    穿透营帐缝隙的光线,渐渐变化,从朝晨的方向挪移到黄昏的位置,女人再也没来探视过他。

    隐蔽地下室简陋的土洞内,摆满了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轩轩正专心致志研究着减弱蛇毒的解药,忽然听闻密室楼梯传来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她便瞧见脚下踩着的长长黑影,以及黑影长长的发。

    “你醒了?”她温声问询道。

    “带我去见她。”身后响起低沉的命令声。

    “好。”放稳烫手的烧瓶,其内还承满刚加热后尚在冒泡的不明液体,她便疾步朝那少年走去。

    少年看起来面色不豫,她关切问询道:“萤,你是不是饿了,我让侍女们提前烤了你爱吃的野猪……”

    “不饿。”还未等女人说完,他便打断了她的话。

    轩轩怔怔看向他冰冷的侧脸,心下纳罕——素来热情洋溢的萤怎么忽然变成冰坨子脸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行至奴隶营的拘禁室。

    “我把你带到这儿,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轩轩便转身,准备离开。刚抬脚迈出第一步,就听闻身后传来一声长叹,随即是一句释怀又略带哀伤的话语:

    “虽然是为了我好,但,下次,再也别跟他一块儿合伙,瞒着我了……”

    这样很伤人——他留了半句话含在嘴里。

    “好。”她快速地乖乖应下,让人不免怀疑她纯属是在安慰人。

    “你答应了就好,这回——我就原谅你了。”他的语气如遇春的池水,由冬回暖。

    轩轩感觉身后被人一把抱住,耳畔响起少年缱绻的声音:“夜蝉,陪着我。”

    “行。”她点头如捣蒜,木然跟随在少年身后,一同进了问询室。

    事情要回到三年之前。

    十六岁少年一夜成名,威名远扬,打败同为私生子且年长十余岁的兄长,成为奴隶营史上最年轻的营主,并被赤轮之王亲自授予王国最强勇士才配持有的青铜宝剑。承蒙王的器重,每逢盛夏,王携一众王族贵眷及宠信大臣回夸逐部落避暑纳凉,还特意安排他为十四夜巡人之一,这可是身怀过硬本事、手握实权且深得王信任之人才能获得的美差,是既能在王面前表现,又方便广揽民心的升官发财的好机会,青年一代的勇士强者、王宫贵胄汲汲求之而不得。

    一时间,他风光无限,名字也由双字“夜萤”,变为强者专属的单字——“萤”,举国之内,再无与之重名者。

    他是贫苦出身的儿童们崇拜的偶像,被编成歌谣在市井街坊传唱,成为世人传颂的传奇,也成为王国载入史册的最年轻强者之一。

    然而,明面上,光鲜亮丽如斯,背地里,他却仅仅是贵妃一党任凭驱使的走狗,做过不少腌臜活儿——

    这一切只因他的母亲被人拿捏在手。

    一次,他接到贵妃的暗令,要在大王妃的母族多强征一千的奴隶。贵妃与大王妃素来不和,两妃之争的背后,更可深究到王国第二和第一大部落的攀比与争夺,贵妃一党,也自然会千方百计地给大王妃的母族出难题。

    当时的太阳王国与西南接壤的联邦公国发生冲突,正是用兵之际,作为大王妃的母族——夸逐部落第一大家族,也同时是太阳王国始祖部落,号称为王国娘家部落的夸逐部落,最具代表性的家族,决不能带头拒绝王国的用兵申请。

    萤这一要求,可谓让夸逐部落骑虎难下。

    于是,面对王国其他百余正望风的大小部落,夸逐部落族长狠咬牙冠,直接贡献了一个一千多人中等规模的氏族,无论男女老少,奴隶与否,悉数充军。

    萤的母亲得知这一消息后,不愿萤再被胁迫,被贵妃当枪使,与大王妃一党为敌。为了儿子的前程,也嫌恶自己的累赘之身,她头心一横,勇敢服下花园栽种的有毒花种,便香消玉损了。

    贵妃一党只得临时找来与他母亲尚有五分相似的亲妹妹来偷梁换柱,“狗尾续貂”,对外宣称他母亲生病。

    于是,萤经过一年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镇退西南联邦公国积压边境的重兵之后,再见到的“母亲”,就是蒙着面纱卧于病床之上的垂死妇人了。

    被蒙蔽三年,方知母亲尸骨未寒。

    原以为是故意给他一奴隶之子难堪,总带他绕走偏门,现在想来才看清,这是侍女们在故意拖延,给小姨假扮成母亲争取时间。而贵妃吝啬小气,绝不会因小姨假扮母亲就多闲养一人,故而平时的小姨,也必定也是粗活奴隶,手上的老茧都被磨得裂开,也跟当年的母亲一样,终年是一双劳苦粗糙的手……

    只可笑自己愚痴,竟被此等拙劣骗局骗得团团转。

    萤的双手紧攥成了拳头。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妇人跪趴在萤的身前,不断扒拉着他的手臂,惨兮兮地哀求道。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按理来说你也算我的小姨,你愿意的话,今后就在奴隶营安心住下——”萤平淡回道,无喜亦无悲。

    “谢谢,谢谢大外甥。”妇人感动得涕泪横撒,立马亲近地攀上萤的手肘,试图攀附着他起身,她的腰杆瞬间挺得笔直。

    萤漠然扫了她一眼,沉沉道:

    “不过,请你安分守己,不要多事。”

    只一眼的威慑,便让妇人又重新乖乖匍匐于脚下,低眉顺眼道:“是是是,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老奴祝殿下长命百岁,百子百女……”

    萤抚顺黑色丝绸披肩,横跨一步越过妇人,似乎多一秒都不愿停留,只留下妇人一人孤零零跪在原地,絮絮叨叨如神婆般鬼念着。

    “萤,能迎回你小姨,也算家人重聚,别太难过了。”轩轩劝道。

    萤没有言语。

    “我瞧着你分给我的六名侍女之中,夜琼和夜昙最为聪明伶俐,等会我便安排她们去伺候你的小姨,保证能让你小姨安安心心留在营里。”

    “夜蝉,别理那疯妇,她绝不是个善茬,我会把她安排到远离你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以防她害你。”

    “唉,你想多了——她毕竟是你的小姨,于情于理,都应当被善待的,不然,被人传出去,十殿下苛待亲生姨母,那可就不好听了——”

    “夜蝉,最近辛苦你了,不过,别管这件事了。”

    “好的,十殿下。”

    两人并肩漫步到一空无一人的草坪,漫天星空烂漫,小小溪流横穿花田,哗啦哗啦,能冲刷干净一切污浊。

    两人齐齐停留住脚步。

    “好美的夜景。”她清澈的眼瞳中倒影出一整片星空。

    “夜蝉,就在这儿休息会吧——我累了。”

    在轩轩惯性说出“好”字之前,萤平素高昂的头颅猝不及防栽入她温热的颈窝之中,如山倒般的重量压在她肩头,她被迫慢慢躬身,直至落座于潮湿的草地。

    “十殿下,萤,你——”

    你知不知道你很重的——

    轩轩极力推离萤软塌塌的头颅,臭小子却狡猾地顺势埋头进了她折叠的腰腹里。

    “夜蝉,让我睡会儿嘛——”他自然而然地环抱住她柔软的腰肢,如出生婴儿般,甜甜睡着了。

    “是了,这几天对你的打击的确有点大,罢了,就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弟弟,让你睡一会儿。”她信手拂开他发间夹杂的野草,独自一人欣赏灿烂星河。

    怀中的大男孩睡得更加香甜。

    “夜蝉,别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他似梦非梦的呓语了一句。

    “胡说什么呢!小伙子看开点,你不还有弟弟夜狼么,再不济,还有你父亲赤轮之王呢!”轩轩开导他道。

    我也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可是正正经经要回家的人——轩轩心想道。

    她瞪大眼仔细辨认着漫天繁杂的星宿,试图辨出北斗七星的轮廓,找到回家的路。

    星星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十几分钟,便轻轻松松将她催眠了。

    “啊,好困呐——”她看花了眼,不知不觉也栽倒进沁香的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