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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姑娘嘴咋这么损

    何家一片缟素,不少百姓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大门口,车马络绎不绝,人进人出,黑白世界里,突然出现一抹粉色,便显得异常惹眼。

    见是曲府来人,其他宾客纷纷退至两旁,恭敬让路。待得曲灵三人走远,却又低声议论起来。

    “城主府怎么是三小姐来吊唁,这身份不够格吧?”

    “嘘,你还不知道啊,城主内宅,现在就三房还算齐整,若无变故,一朝飞上枝头也犹未可知。”

    “听说三小姐从小不受待见,看今天这架势,怕是有好戏看喽。”

    “高门大院,关起门来斗,你想看怕是也看不着。”

    “哎,世道要变了,胡家说没就没,何家又遭此大难,各家还是自扫门前雪,少管闲事为妙。”

    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小二还有些不习惯,倒是曲灵见惯了此等阵仗。不过,以前收到的都是白眼和鄙夷,现在却是有艳羡,有畏惧。曲灵不禁愈发得意起来,她终于也可以俯视众人了。

    何府下人们看出来者不善,却又不敢阻拦,有人飞速跑往后院,去请家主出来做主。

    灵堂内,三具棺材一字排开,场面着实有些吓人。何家老三尚未娶妻,所以只有何家主母加上老大和老二媳妇,三个女人跌坐在一侧地上,时不时抽泣一两声。

    曲灵进门前一顿,似在酝酿情绪,突地大哭着冲向左边第一口棺椁:“表哥啊,你们怎么就走了,呜呜呜,留下舅舅、舅母、嫂嫂们怎么办,呜呜呜。”

    第一口棺材里是何家老大,刚死一天,尸身已沐浴装扮过,除了肤色苍白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曲灵看着这张脸,回想起过往,继续哭道:“大哥啊,你最喜欢用石头扔我。”她揽起额上的一缕发丝,“你看,至今还有一道模糊的疤痕呢,呜呜呜。”

    曲灵就这样边哭边走向第二口棺材:“二哥啊,你最喜欢把我推倒在地,然后笑我笨,呜呜呜。”

    第三口棺材:“三哥,你最喜欢把我藏起来,然后自己跑了,呵呵呵。”

    如果说一开始,曲灵还只抱着胡闹捣乱的念头,但哭着哭着,却深深陷入了大仇得报后亲见仇人一面的悲喜交加中。最终,哭中带笑,笑中含泪。

    曲灵的这番表演,看得小二目瞪口呆,人才啊。估计不久后,《曲三小姐大闹灵堂,声泪俱下控诉何家三大罪状》的小道消息,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司马青衫也是第一次看到曲灵的这种模样,那是伤得有多深,才会变得如此疯癫。不由得内心纠结起来:“我错了吗?”

    刚进门的何不平则是咬牙切齿:“曲!灵!”

    曲灵抱住正在发抖的舅母,扭头望着何不平:“舅舅节哀,灵儿失礼了。”

    何不平:“来人,灵儿忧伤过度,扶她到后堂休息。”

    小二都来不及上香,只得跟着曲灵离开灵堂,走时不小心看到何家老大脸上,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指印。死人都不放过……

    曲灵已渐渐平静下来,她本就是来落井下石的,刚才不过是一时失控。她擦干脸上泪痕,喝了一口茶,坐直身子,双手相交置于膝上,像一个女王,等着欣赏战败者的丑态。

    何不平进来时,依旧一脸怒容,阴冷道:“灵儿,你父亲就是如此教你吊唁的?”

    曲灵回以一个微笑:“舅舅见谅,这次本就是无忌表哥代父亲前来。临时却又决定带上我,我不愿见此悲痛之事,正在街上散心,所以未来得及更换衣裳。”

    正扮做随从的小二闻言一愣,原以为今日不用自己出场,没料到却被当成了挡箭牌。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都怪小侄行事不周,伯父只管责骂,我待会定去给三位何家兄弟磕头赔罪。”

    曲灵欣赏地看了小二一眼,没有揭穿她,配合得不错,她接口介绍道:“舅舅,无忌表兄现在是司马家唯一的后人,爹爹十分器重。”

    看他两一唱一和,何不平静下心来,开始思考曲明轩的用意,莫非是要何家俯首称臣?没了子嗣的何家,的确已无资格坐稳四大家族的位子,他不由得慎重起来。

    何不平一伸手:“贤侄请坐,不知城主对我三子之死,可有说法?”

    小二也不知曲明轩的确切用意,他又没明说,让自己和曲灵前来,大概就是为了激怒何家。何家一怒,说不定就起兵谋反……然后名正言顺地被灭。想着想着,小二内心一颤。

    的确,曲明轩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当然,他不指望这一次就能逼何家就范。所以,后边还有一系列连招,只是小二不清楚罢了。

    小二也懒得再想,反正现在有曲灵挡在前面,他配合好就行,顺带帮司马青衫出出气。

    小二想了想,回复道:“城主已派人详细勘察现场,追查迷药来历,只是目前还没有结果。不过……”

    “不过什么?”何不平追问。

    小二又拱了拱手:“请伯父恕我妄自揣测,我觉得此事不一定是天下第一楼所为。”

    听闻此言,何不平和曲灵都有点吃惊。在何不平看来,凶手最有可能是天下第一楼,毕竟,何家灭了司马家,还嫁祸给第一楼。其次是曲家,最后才是长生门。

    而曲灵,并不知父亲派小二来的缘由,还以为此话是父亲交代。若是就此推断下去,岂不是要牵出自己母女怂恿何家的事来?她一时心慌,连忙端起茶杯,遮挡住脸上的不自然。

    小二确有此意,就算不能让何不平亲口承认。也要借机把怀疑的种子种进司马青衫心里,给他接受真相做点铺垫。

    何不平依然没想到司马家一事,在整个棋局中的重要,所以并不担心,很有兴趣地说道:“贤侄为何有此揣测,不妨说来听听。”

    小二一本正经说道:“众所周知,司马家覆灭,是天下第一楼所为。若此次针对何家也是第一楼,为何他们要留下血字说是为司马家报仇。除非,除非……”

    小二低眉,偷瞧着何不平,那神色,就差说出“除非司马家是何家所杀”这句话了。

    听闻此番分析,身后的司马青衫神色恍惚,不由攥紧了拳头。小二哥在说什么?我家人的死不是天下第一楼干的?是何家?为什么?

    何不平哈哈一笑,倒是更确定是第一楼所为了,但他却不能承认:“贤侄说笑了,我何家与司马家无冤无仇,灵儿还差点与司马青衫结为连理,怎么可能下如此杀手。这必定是第一楼为了混淆视听,才故意留字污蔑何家。”

    小二心累,跟这些老阴货说话,脑细胞都得死完。总之就是,大家都知道,偏偏要装作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偏偏要装作我知道你不知道。诸如此类,绕来绕去,头能不大吗?

    小二:“伯父说的是,天下第一楼也太卑鄙了。小侄自作聪明,差点上了他们的当。”

    说完,小二起身行礼:“小侄汗颜,先去祭拜三位何兄,不打扰伯父与灵儿小姐叙旧。”

    小二实在是怕司马青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赶紧找了个借口,带着司马青衫离开。路上小声对他说:“沉住气,晚上回去再说。”

    司马青衫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身处险地,若是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拜祭完死者,出门却遇上了姜家老二姜云。小二有意避开这个娘娘腔,却不想对方直冲他而来。

    姜云上来就拉住小二的手:“哟,这不是周公子吗?你是替城主来吊唁的吧,看来挺受重用哦。昨日游园会,都没机会和周兄把酒言欢。不知今日可有时间,我们小酌一杯可好?”

    小二此刻无比后悔把脸弄得太帅,本想着迷惑少女少妇,自己都不吃亏,谁知道会遇上这么一个奇葩。此时手心都在冒冷汗,咱们男子行礼,作揖就行,你干嘛学女人拉手?

    小二急忙抽回手,作揖道:“姜公子见谅,今日是陪曲灵小姐前来吊唁,还要听候小姐指示。”

    姜云一撇嘴,“周公子如此相貌,何必屈尊于一个妾室之女。还是我潇潇妹妹好,正房嫡女,天真善良,若周公子不方便,我可为你多引荐引荐。”

    你一个娘炮,胡乱做什么媒。和傻妞在一起,只会拉低我的智商。小二连忙推辞:“不敢不敢,我一个无家之人,只是暂时借住在曲府,哪敢高攀,姜兄折煞我了。”

    “堂堂男子,如此畏首畏尾,不是我辈所为。”姜云教训道,“下次有空,一定要和周兄说道说道。”

    呃,你也好意思说“堂堂男子”?小二心底鄙夷:“是,是,姜兄教训的是,有空我一定亲去拜见,聆听公子教诲。”

    “那可说好了,不见不散哦。”姜云一扭身,走了。

    这姜云明显话里有话,全不像传言那般,只知吃喝玩乐。大家族的人,没几个简单的。小二把手放在衣襟上擦了好几道,心说晦气。带着司马青衫又朝后堂走去,不知曲灵与何不平还要聊多久。

    刚进得后堂,就听曲灵在说:“舅舅51岁生辰也快到了吧。”看到小二,又说道:“无忌表兄你说,我们送点什么寿礼好?”

    小二无奈,他就不该再入这修罗场:“三小姐妄语了,三位何兄刚刚身亡,今年不宜大操大办的。”

    “呀,是我糊涂了,”曲灵一拍脑袋,“只是三位哥哥去世,何家眼看就要绝后,舅舅还是不要太过悲伤,趁着身子还行,赶紧再给何家添上一子才好。”

    小二僵立当场,生子之事,一个女儿家如何说得出口。这一刀,扎得够狠。

    何不平的确已气得七窍生烟,但在小辈和外人面前,尚能控制:“何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小小年纪,牙尖嘴利,也不知将来谁敢娶进门。”

    曲灵嘻嘻一笑:“舅舅,灵儿还有几个月才满17呢。大姐还待字闺中,我做妹妹的怎么能抢风头。再说,有无忌表兄在,他怎么会不管我。”

    “你说是吧,表兄。”曲灵缓缓走过来,亲昵地挽着小二胳膊,把他拉到身旁坐下。

    司马青衫面色难看,站到二人身后。是的,曲灵这副恶毒的样子,他经常在梦里都见得到。

    工具人王小二面露微笑,像个乖宝宝一般坐着。也不知他两刚才聊了些什么,看样谈崩了,要彻底摊牌。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还是莫要参与,反正现在不能得罪三小姐。何家,管它去死。

    阅历丰富的何家主,竟说不过一个16岁的小姑娘,脸憋得通红,只能断断续续地喊着:“你……你……”

    曲灵火力全开:“舅舅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看舅母身体羸弱,年岁又高,怕是再难生育。不过,两个嫂嫂倒是青春年少,看着好生养,可惜成婚不久,就要当寡妇,着实可惜。”

    又一刀!小二的微笑都已僵在脸上,内心震撼再深一层。还没完呢。

    “要不舅舅收了得了,也不浪费。想当年,原本要做我舅母的那个人,不也变成了外祖母。家族传统,就得传承有序。”

    “哈哈哈,所谓的书香门第,不过都是道貌岸然,家里不要脸的事,比常人家还要不堪。就许你们做得,不许别人说得?”

    曲灵越说越激动,最后已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她紧紧抓着小二手臂,指甲深深掐入皮肉。

    小二脑袋发麻,没料能听到如此惊悚的事,哪顾得上手上的疼痛。

    何不平哪还憋得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瘫在椅子上人事不知。

    曲灵冷冷看着他,半晌,才走到何不平身边,收拾心情,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舅舅悲伤过度,昏过去了。”

    声音远远传出,不一会儿,何家主母、管事带着下人冲进来,一看何不平嘴角和胸口的血,吓得赶紧叫人去请大夫。一家人手足无措,哪还顾得上罪魁祸首。

    曲灵带着小二和司马青衫,迈着轻柔的步伐,走出内堂,经过灵堂,穿过前院,像画外人一般,在人来人往中离开了何府。

    此时已近日中,街上开始弥漫烟火气。曲灵看着袅袅炊烟,面露笑容,虽然天气有些凉,但仍是阳光明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