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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山

    车里光线明亮,程历半边脸红紫,挨了陈言一拳,够他几天受的。

    “若若,别这么看着我,我很不喜欢。”

    我抱有一丝希望,问他,“你说话算数?”

    对程历而言,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周俞舟顾及我,我人已经在他手里了,他怎么肯放了陈言?

    他丢了大衣,悠闲地坐着,“看你表现。”

    心绪沉沉,我缩在一侧,明光给我很大的不适感。某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始终没有散去,无论如何清洗,今晚的梦魇都无法忘却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身子前倾,撞到了头,意识才清晰聚拢。在一种恐惧、担忧、疲惫的情绪中,我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总之,周身充斥着一种破碎、尖锐、无力之感。

    天色灰蒙,只是在雪的映射下才有了光亮。程历下了车,半边脸没在风雪里,他叫我,“若若,下来吧,我们到了。”

    铅黑色的云压迫着,洒落新白,雪的深度能没及脚踝了,山形轮廓告诉我,这里是宿山。宿山未经开发,只有西南方位有公路通过,林木高大,站在这里自然看不到那条生还之路。

    程历带我穿过一段林间山路,他步伐轻快,我拖着虚弱的灵魂步履蹒跚地跟着,大概走了十分钟,前面出现几个黑黝黝的山洞。程历停了下来,整理手套,一副得意自在模样。

    有两只飞鸟掠过树枝,惊落一捧新雪,凉意沁人。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恨我?”

    “你把陈言怎么样了?”

    他笑了笑,戏谑道:“若若,人都是要死的,何必问这么清楚,难道你还想看看他的惨样?”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涌上心头,我扑上去打他,怎么也打不疼他。

    他捉住我的手,厉色道:“若若,你知道我为你花了多少心思,冒了多少风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要知道,我不喜欢你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丢开我,我跌在雪地里,疼痛使我清醒,继而又迷惘。我们到底在执着什么,值得陈言牺牲?他还很年轻,还没有遇到他喜欢的姑娘,他不该死。

    雪地里走来几个黑衣人人,他们裹得严实,又带着手套,并无异样,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了陈言的血。

    “历哥,殷姐说她还没玩够,不愿意交人。”

    说话的那人脸上有道疤,他说完,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避开了我的目光。

    他们在说殷然,果然是她下的手。

    程历看着我笑,“疯女人!那等她玩够吧,多找点儿人看着,周俞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骂他,“卑鄙!”他笑得更开心,“是啊,为了逮周俞舟,美人计都用上了。虽然你跟她长得差不多,但是,若若,人家比你懂事多了。”

    我低头不语,程历伸手来拉我,“看看,小脸脏的,我带你去洗洗。”

    我突然撕破温柔表象,抓过他的手咬,他甩了我,有些不耐,“你想怎么样?”

    我恨道:“我死也不要受你的侮辱!”

    “是吗?”他冷笑几声,“还真是周俞舟的女人,和他一样的傲气。行,有你求我的时候。”

    程历走在前面,后面两个男人过来,拉拖着我进了山洞。

    黑暗中曲折,窸窸窣窣,我被带到了程历在宿山的秘密基地。

    “若若,你先好好学学怎么听话。”

    程历向左边灯光明亮处走去,他们将我扔下,锁了铁窗。

    世界彻底暗了,冰冷无声。

    变故太多,终于,我也没力气哭了,对寒冷、疲惫的感知也稀薄起来,只是呆呆地依着石壁,失神。我好想我爸妈,也想周俞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声音,有个小小的黑影触动了锁链。一阵轻响之后,很小的一声“阿姨”,是晴晴。

    我大惊,“晴晴,你......”四周很暗,我握着晴晴的小手,勉强看得清她的脸,她在哭。

    我心疼道:“晴晴,他们欺负你了吗?”

    晴晴摇头,她小手热乎乎的,穿戴整齐,我松了一口气,小声安慰她。

    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小小的人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希望。

    晴晴抽泣了一会儿,小声道:“阿姨,我早就知道他是坏人,可是他把妈妈关起来了,阿姨,俞舟叔叔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我无法回答她,只有哄道:“晴晴乖,晴晴很勇敢,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饶是我们刻意压低声音,话语还是在空荡荡地回响。

    晴晴伸手给我擦泪,问道:“阿姨,你疼吗?你脸上有血。”

    我摇了摇头,强颜欢笑,“不疼。”

    我取了发圈套在她小臂上,嘱咐道:“晴晴,要把这个藏好,别被坏人发现了,俞舟叔叔会来救你的。”

    晴晴说:“阿姨,你别怕,我找到钥匙就来救你。”

    我阻止道:“不行!你不要再来找我,晴晴一定要听话。”

    大人们恩怨纠缠,小孩子已经很无辜了,我怎么能让她为了我冒险。她乖乖的,还有一线生机。

    晴晴从衣兜里拿出两瓶牛奶给我,还是热的,我哭出了声,“快走。”她看了看我,很是不舍,抽噎着跑了。

    晴晴离开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看来她没被发现。我握着那两瓶牛奶,擦干了眼泪。

    但我只喝了半瓶,就喝不下去了,我不舒服,很难受,从小到大没有遭过这么大的罪。

    朦胧间,我又看到了陈言,他眉目清晰,鼻子秀挺,英俊少年得很,笑嘻嘻地叫我。

    年少时光多么单纯快乐。擦完桌子,我们累得瘫坐在地上,一排排浅黄色的桌子在灯光下泛着洁净的光泽。

    “何若,今天是星期五,你这星期回不回家?”

    我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太累了,没力气去坐公交了,而且,你看我裙子……好心疼,让我妈看到不打死我才怪!”

    “我再给你买一条!”

    “拉倒吧!这是我小姨在苏州给我买的,这里买不到。你还不如请我吃饭。”

    然后,我吐槽陈言人缘差,除了我都没有人来帮他。

    “看清谁是真朋友了吧?”

    “看清了!”陈言拉了我起来,开心道:“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我双腿发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陈言走。我们穿过大半个校园,陈言兴致勃勃地给我讲笑话,他的话语还在回响,忽然,一阵劲风刮过,吹得人遍身寒凉。

    我仿佛又回到了宿山暴雨塌方的那天,东南西北,都找不到我的俞舟。我急得大哭。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此生挚爱。

    他带我去看烟花,他说我是他一个人的仙女。

    我又听到我爸妈在叫我,还有简期和佳韵的声音,絮语沉沉。灰白的影子浮现掠过,过往的一切断裂、破碎,失了色彩和本来的面目。我脑中嗡嗡作响,太难受了。

    迷迷糊糊,有了灯光,我又闻到了程历身上的香水味,这个独特的香味能挑动我的神经。

    程历的声音就在耳边,很轻,带着几分引诱。我睁不开眼睛,他拿水激我,温热的茶水迸溅在脸上,我惊了,强烈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发涩。

    “若若,现在,你都记起来了吗?”

    我睁不开眼睛,虚弱得很,意识也不清明。但这次的感觉和前天不一样,程历说什么,我虽然都要乖乖听着,但我的理智还在。

    “你不爱周俞舟,是他强迫你,你才嫁给他的,也是他杀了陈言,陈言喜欢你……如果你再见他,就给他一刀,就像我教你的那样……”

    我知道,他又开始对我催眠了,我要想办法自救。我确定自己意识清明,可见程历学艺不精,这是我的幸运。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说:“我不爱他,不爱他。”

    程历很欣慰,重复道:“周俞舟杀了陈言,若若,陈言喜欢你,很喜欢你,你要不要给他报仇?”

    陈言,我心里的伤口又在淌血。我控制住呼吸,含糊道:“陈言,我要给陈言报仇……”

    程历得意地笑了,嗓音也轻佻了起来,“对,这才乖,记清楚了吗?来,我疼你。”

    他抽了枕头,我跌落到毯子上。

    “人怎么还不来,要我亲自给她洗吗?”

    过了几秒,他似乎在笑,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我脸上划过,“也行,来,若若,跟我去洗洗,瞧你脏的,我怎么抱你?”

    我置若罔闻,他抱着我进了一个更温暖的地方,有水声,热气萦绕。

    他拿了毛巾给我擦脸,温水浸过肌肤,我意识更清明,力气也恢复了。他似乎叹息了一声,有几分无奈问道:“若若,你爱我吗?”

    他的意图昭然若揭,我应该狠狠地给他一巴掌的。可一想到我的孩子,手就抬不起来了。

    “我只封了你一小段记忆,你就真的把我忘了,其实,若若,我有点儿后悔了,你知道吗?看到你那么迷恋周俞舟,我嫉妒得发狂,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水雾缓缓飘散,记忆流淌开来。

    “那年你才十四岁,头发那样长,好美……你总是坐在他车子后座,从来不肯跟我一起,下雨了,你跟他淋雨,也不要我的伞……”

    这几句是在说晓如,他想把我和晓如重合,捏造出一场自欺欺人的安慰。

    他低头吻了我的额发,恶寒之意蔓延至心底,我忍不住了!

    清风朗月地活了这么多年,我不要沾染人渣。

    “若若,精神点儿,别这么有气无力的,我会很不开心的。”

    程历扶我起来,灌我喝彻冷的烈酒,哄道:“乖,把这个喝了,就有力气了。”

    我呛了两口久,欺人太甚,我伸手打落了酒杯。杯子碎裂,他发觉我醒了,有些惊奇。

    这时,有人在门口叫他,他看了看我,出去了。

    我抬头看清了,这是在浴室,镜子里映出我决绝的模样。

    程历折回来时,见我神智清明,皱了皱眉,“若若,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刚刚配合得不是很好吗?”

    我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外面人催促了一句,程历抬手看了看表,无奈一笑,说道:“没办法了,若若,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别说我不疼你。”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个游戏他不想继续下去了,但他还想看最后一出戏,我愿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