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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程咬金

    长安一处深宅大院里,正厅中堂两个衣着紫绯的一老一少进行着交谈:“父亲大人,莘县张家的小子封了爵,陛下派了一队人去接那老太太了,据说还要在长安为他赐宅置地,我们……”

    老者眼睛深邃,皮肤褶皱,身材中等却稍微佝偻,他伸手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子沉声道:“我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安排了人手,你不要插手。

    就出手最后一次,成便成了,败了就认输撅起来腚让人家打,你安心在朝做你的官,家族的事儿和你没关系,听说,英国公李绩与那小子有旧?”

    坐在下首的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恭敬回答道:“目前国公那边还没有动静,不过听说卢国公程知节已经从陇右出发回凤翔府了。

    看样子应该是特意要见那小子一面,这么说来应该和瓦岗旧人有些关系,父亲大人,家族里的事,我不可能完全抛开的,咱们其实也没必要与那张家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老者拍案而起怒道:“你懂什么!家里已经死人了,事情已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还是那一句,你做你的清官就行,家里的事儿,与你无关!”

    ……

    洛阳城外,天上又飘起来了雪花,唐朝的雪花确实很美,有像鹅毛,也有像窗花,也许这才是寒冷最具象的模样。

    一辆马车在道路上缓缓奔驰,带头的大胡子已经被雪染成了白胡子,马蹄轻轻踏着薄雪,似乎下一刻这世界又被茫茫雪色覆盖。

    道路旁边是一片很密的黑色林子,林子外面是一道浅浅的沟壕,看起来很快也会被雪色从张秀儿的眼睛中抹去。

    张二黑把身子蜷成一团,也感受到了马车外袭来的寒气,张秀儿穿着自己哥哥走前特意给自己缝制的皮袄,此刻的她对车子外的风景似乎有很大的好奇,听奶奶说到了京城就能看到福哥和小翙哥了,希望小翙哥还能给自己变出来他特制的石蜜。

    前面带头的大胡子感觉今日胯下的马稍有些躁动,鼻孔里排气的频率也频蹙了些,前方的路越来越窄,雪也似乎越来越密。

    大胡子洪骧眼神一愣后瞳孔急剧收缩,手下的缰绳立刻拉紧,胯下的马突然收到主人停步的信号,一声嘶鸣叫破了长空。

    “敌袭!”洪骧大喊一声立刻下马守在了马车旁,其余的十几个人也都立刻变为战斗状态,只见自道路旁的沟壕中冲出来大概有三四十人的样子。

    洪骧狞笑一声拔出身上的宝刀杀了过去,刀剑相接那群贼人就像一群烂瓜一样被身手不凡的洪胡子砍了个稀碎,他轻哼一声。

    心想就你们这些个歪瓜裂枣再来五十也不够爷爷一人砍杀的啊,想当年我陪着还是秦王的陛下东征西战万马军中挨了多少刀子?

    来人感到不妙,一挥手仅剩的六七个人潮水般退去,洪骧带着众人收拾残局,这些贼人手脚还算利索,出手也挺专业,就是可惜遇到了自己这十几人。

    谁都没有料到,这次李世民派出来的十几个人竟然出自“天星卫”,没有嗅到痕迹的洪骧略带失望,准备继续回去赶路,路有冻死骨,野狗自然会帮自己处理干净这些尸体。

    “嗖!”

    “啊!”

    洪骧大叫着回防,十几个人迅速又回拢到马车旁,他没想到林子里竟然还有弓箭手,既然来了弓箭手,这件事儿肯定不止土匪截道这么简单了。

    可事情容不得洪骧深思,一支羽箭已经透过帷帘射进了车厢,他只好抱拳拱手弯腰问道:“老夫人,可有伤到?”这可是陛下钦点的贵人,如果受了伤自己这颗人头恐怕在肩上待不稳啊。

    “我老妇倒是无恙,小孙被箭头伤了额面,不知如何是好,咱们队伍之中可有医人?”

    张氏老太太从惊吓之中强行镇定下来,看着秀儿被划伤的脸,不知如何是好,小孩的心性远比大人差了许多,再加上刚刚受伤,张秀儿哇哇大哭着,一会就成了泪人儿。

    “行队中没有医人,前面就是洛阳城,咱们赶过去后立刻给大小姐敷上草药,听哭声,小姐应该也无大碍。”

    听到并无大碍后洪骧放下心来,快速摸上去宰弓箭手的邓猴子回来了,看他一脸失望的样子,估计是被那人跑掉了,哎,这次陛下不知道又要发多大的怒火……

    洛阳的雪下到了凤翔的军营时天空已经暗下来了,盘坐在地毯上烤火纨绔们正吃着火锅,现在雨雪天气吃火锅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再过两天就要跟着老尉迟回京述职了。

    张翙很期待自己与李老二皇帝的这次会晤,希望他们都不让彼此失望,尤其在赏赐这件事儿上,张翙希望多多益善,实在人,应该办实在事儿。

    “怀亮,听说你老爹要来咱们这与我老爹一块回京?这是真的?”

    “是啊,前两日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说来看看小翙,顺便和你老爹好好喝几杯,陇右那边新产了葡萄酒,据说美味的很,大醉后大打出手不是他们二位的一贯风格么。”

    “来就来呗,关咱们长安六少啥事,话说过两日咱们就回长安了,几位有什么打算?”柴令武表情精彩。

    “能干嘛,先去我陛下赐我的宅子里给我收拾家去,记得你们答应我给我置办的家伙事儿都带着啊,尤其是你柴令武的一匹好马和你长孙冲家的几个丫鬟,少了一样,看我不带着张福坐你家门口大骂去。

    咱爷们儿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看你们家大业大高墙深户在长安还有没有脸待下去!”

    张翙一番话引得众人大笑,听说陛下大手一挥,在永宁坊给自己了一户超级大的宅院,据说本来是礼部尚书郑善果的宅子,他调任了。

    听说有不少人想要抢那,皇子李嚣出了大价钱都没买到手,却被皇帝破例越制给了一个从五品武官张翙,这在京都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依制来讲,三品以下官员的宅子,不准朝着本坊之外开门,因为三品以上需要起早上朝,当时坊门还未开,所以才让这些衣绯紫的大官们朝着坊外开门。

    当然张翙本人才不管那些礼制,他在大唐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就是只要不违禁杀头,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嘛。

    被唐人奉为圭臬的封建信条,在张翙眼里是非常淡薄,说白了还是潜意识的东西不一样,按照张翙的那句话说就是:老子信奉科学!

    大雪又一次淹没脚踝的时候,大营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爽朗的大笑声:“尉迟老黑!给老子出来,看老子给你带了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晚来天下雪,陪我喝一杯!”

    “程三板,叫什么叫!喝酒你那次敌得过我?你他娘就是个怂货,上次陛下宴请,我醉酒打李道宗你不上也就算,还他娘拉着我,他老小子就该揍嘛!”大帐里传来尉迟恭不屑的回应。

    六个吃着火锅的小子从帐子里依次钻出一个头偷偷看着从马上下来的程咬金,张翙眼里的卢国公老程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庞大吓人。

    虽然身穿铁甲面带须,但是看起来却没有尉迟恭壮一些,就是一般的战场将军而已,不过他的嗓音确实粗,说起话来不怒自威,怪不得稗官野史有人描述他大喝一声便吓破了敌人的胆子。

    “这就是你爹?”

    “你没见过?柴令武,你敢说你没见过我老子?去年你阴我哥让我爹堵着门打那事儿,忘了?”

    “嘿嘿嘿,我这不是替小翙问的么,再说了,我也想忘了那件事啊,谁知道你们老程家这么护犊子,小的被打了老子亲自上,还披甲曳兵,怎么,把我家当羌人打啊?”

    柴令武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模样,稍微再打压打压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两个老将爽快的大笑声不时从大帐里传出,时不时还伴随着一阵不堪入耳的骂人声,据说这次陛下在渭水之畔斩白马结盟最不心甘情愿的就是老程了。

    几个老将正计划着有朝一日自己带兵翻过德鞬山直捣突厥牙帐,活捉颉利这小子一雪前耻,所以此刻大帐里异常嘈杂。

    马三堂这个封建主义的坚守者冒着雪跑到了六人温暖的大帐外喊道:“传大总管军令,校尉张翙,速来大营!”

    在其他五人幸灾乐祸的贱笑声中,张翙随着马三堂来到了那个声音震天的是非之地,对方给他的尊重就是片刻的安静和随之而来的尴尬氛围。

    老程眼睛已经喝的发红,他看着张翙,莫名的感伤道:“你就是那个会单家枪的小子?单老五临死前有没有话留给你?”

    “回大将军,单师父似乎没什么话留给您,只是临走前说了一句,他不怪任何人。”

    张翙卑恭的回答,对于不熟悉的人,他总是按照礼仪交往,不敢得罪人,也不敢自来熟。

    老程红润的大眼睛似乎恍了神,过了好一会,他一饮而尽碗里的酒对着张翙伤情道:“今日起,老程家的大门你可以随便进,按照那时候贾家楼的排行,你该叫我一声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