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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还是个孩子啊

    刘喜儿又来了,上次宣的是口谕,这次拿的是诏书,张家老小还是全部跪在地上听宣。

    上次皇帝许给自己的工部侍郎四品官兑现了,还赏给了大堆的绢布,谢过圣旨之后刘喜儿赶忙把老夫人扶了起来,看样子张翙上次的贿赂是起了效果的。

    “刘大总管,上次小子开的药,可还好用?”张翙从皇帝赏的珠宝盒子里随手抓过一件来,偷摸塞进刘喜儿的长袖道。

    上了道的刘喜儿立刻谄媚道:“奇了!奇了!大人的药我服了两天就见效了,大人真是好手段,有了这么一手,大人在京城可以长富贵也!”

    确实,刚做了四品文官的张翙,被这一句大人恭维的很舒服:“长富贵不敢说,长富小子还是有些门道的。

    公公长伴贵人,有些话也能直抵天听,要是说长贵的话,还是多多劳烦公公为在下美言啊”。

    这次刘喜儿连忙答是,拍着胸脯保证张翙的事儿抱在他身上,送走了这群大小内使,最高兴的恐怕是奶奶了。

    四品的官啊,从张良祖宗死后家里就没出现过,而且自己这乖孙儿才十五岁啊,只要不犯错,官场不就是一个混嘛。

    老太太保证他三十岁能再往前迈一步,弄个从三品,三品大员啊,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实现了。

    这下好了,家里一下又重新处于了欢快的氛围里,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张翙万贯卖秘方的悲伤。

    “奶奶,这是家里新来的下人,这对夫妇是马三堂与马刘氏,是孙儿在外从军的旧识,也是家门不幸,是苦命人。

    孙儿留在家里给帮帮忙,给他们一口饭吃,这位老爷子是叫关恩,是咱家新请来的账房先生,以后家里收入开支都要经过他,下人们的月钱也从老关这里领。

    这个月的月钱正好都还没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老关核对以后把咱们家的月钱水平比他们以往提升三成,算是咱们张家的惯例,以后就这么办”。

    张翙说完,奶奶也没有异议,孙子是大官了,他说话再不靠谱都得被执行,愿意给下人们多发就多发些,反正咱们也出身穷苦,善待别人总是一个积阴德的行为。

    下人们的脸上瞬间出现了难以克制的喜悦,一起躬身答谢少爷,马三堂夫妇收拾了一番后也精神了许多。

    老关被逼着扔进少爷专门为下人们设置的超大木桶里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后一看,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人瞬间变了模样。

    吩咐好一切之后,张翙准备再对家里的厨子进行一下业务考核,因为自己想在长安开一个酒楼,酒现在还不敢酿,估计明年长安附近的谷麦大产后才行,可饭菜咱们可是一绝,做出来之后,岂不是要火遍长安?

    是夜,张家的饭桌上多了一道炒豆芽,马三堂早因为就在军营里见识过了。

    与下人们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吹牛:“你们可知道这道菜,此乃豆芽菜,想当年少爷在军营,看了那军营吃食,那是百般不如意,万般不顺心。

    破口对着那尉迟老将军的儿子尉迟宝琳骂道,这是人吃的饭?这比猪食都不如!你们猜怎么着?少爷是硬生生三天没吃饭啊。

    三天后,这道豆芽菜神奇般的出现在了军营里,据说尉迟老将军,吃的那是泪流满面啊,知道少爷为什么三天不吃饭吗?

    少爷说了,那叫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今日咱们几位能有幸吃到这等奇物,岂不快哉,岂不快哉?喂,老张你走干什么,等我说完啊。

    老刘,老刘,怎么都走了……”

    人都是这样,能有一卧榻,有一顿饱饭,就有了安全感。

    今夜有月亮,张翙就在躺在院子中一亭子里晒月,微微冷风吹过,他骨骼肌不自禁也稍有颤栗。

    洪骧不知道少爷故作高深把自己过来一阵子里也不说话是为什么,他只知道再不回屋里去少爷可能生病。

    张翙一直觉得后世里有些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下就能让他两股发颤,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实话都吐露出来这种本领很拉风带感。

    他知道洪骧肯定有事背着自己,所以今天就是实验一下,能不能让这老小子也给自己吐露些不知道的秘密,自古八卦吸引人啊。

    可没成想,青石凳的凉意已经穿透了衣服透到了屁股上,可惜弯月不解人间风情,自己已经冷透了,这老小子还不动如山,哎,与没情商的人真难交流!

    “回屋!”张翙自己与自己赌气,说话声音大了些,远处廊庑里蹲着的张二黑不干了,冲着自己还嚎叫了几声,真是白眼狼。

    个个都是白眼狼,最近张二黑越来越没规矩,走到哪都乱拉,下人们天天给他当铲屎官也不是个事儿,都怪我心软,明天弄个绳子把你栓后花园去。

    奶奶还以为抱着它冲着各路神仙祷告一遍“天苍苍,野茫茫,二黑拉屎靠南墙”就会有用?

    事实证明,狗就应该拴着,不然不光偷偷拉屎,还偷偷吃屎。

    回到屋里,伏在书案上,宁儿细心的给自己把外氅披上,张翙看着自己早就写好的还不错篆体字,有些得意。

    当年喜欢李斯的“玉箸体”专门去找《泰山石刻》看,现在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上下共有近百张西川蜀麻纸被抄写上了密密麻麻的字。

    张翙按下那只曾经住这里的礼部尚书大人给自己留下的紫竹狼毫,结束了最后一张抄写。

    对面的洪骧有些疑惑的看着少爷,字体已经那么骨韵俱佳,为何非要写百张同样的药方呢?

    “老洪,家里缺人,你是知道的,要不把你身后的兄弟叫出来吧,这么些天了。

    如果我没猜错,那也是陛下派出来保护我的,即便是监视我,也出来吧,咱家缺人啊”。

    张翙暖过来身子后选择了与洪骧直接摊牌,长安街自己就发现了,洪骧这小子天天不离开自己,消息却通灵的很,如果没人给他通风报信张翙打死都不信。

    他这家伙绝对不会有自己的势力,这是个愚忠的汉子,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还有个帮手,秀儿妹妹都和自己说了。

    大胡子叔叔有个猴子叔叔帮忙也没抓到那一日的弓箭手嘛,自己没判断错误的话,那人必定也是个弓箭手。

    洪骧愣了一下,在张翙的注视下,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发生了复杂的变化后,拱手鞠躬道:“对不住,少爷,圣命难违,圣上说邓猴子要等你发现的那一天才能出来,并非老洪我擅自做主瞒着少爷,请少爷莫要怪罪老邓”。

    张翙心里叹了口气,还好,没有杀意,此刻,张翙袖子里的匕首和那简易制作的袖箭轻轻被他随着身子坐下放在了座椅上。

    好在唐代的椅子也叫“绳床”,放下刀子时候没有发出声响,张翙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

    “好了,老洪,跟我这么久,你对我应该有些了解,我张翙年龄不大,见识却不小,心胸也不算有瑕疵。

    喜欢就事论事,也喜欢讲道理,老洪,我并不怪你,我有些事情你们看起来并不能理解,日后便知,我也许并不是一个傻子呢?

    陛下小看我张翙了一眼,也高看我张翙了一眼,小看了我张翙的心胸,也高看了我张翙的智谋。

    刚进长安就拿政治大染缸涂抹我,我踏马还是个孩子!”

    张翙说完,一股子委屈的情绪在胸中荡漾开来,他低下头,等着呼吸急促起伏不定的状态过去,等下还有正事要安排,人可以感性哭泣和任性发脾气,但是那是在理性之后的事情。

    洪骧看到少爷生气,立刻跪倒在地道:“请少爷责罚!”

    张翙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起来,宁儿从外面进来又被张翙用眼神逼了出去,洪骧跪着坚决不起。

    他知道张翙不敢拿他怎样,毕竟他是皇帝的人,他只是心里觉得委屈而已,可洪骧跟了这少爷几天,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如同他言,这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起来!少爷有事儿交代你去做!”张翙再次喊道。

    洪骧才站起身来。

    “老洪啊,把这两张温病的方子《普济消毒饮》与《仙方活命饮》今夜给我贴遍各坊,尤其是悲田坊和病坊,多贴几张。

    叫上你那个同伴,邓猴子是吧,完成后明日带他回家里来,你天天吃香喝辣的,他天天房檐上闻味这也不叫事儿。

    陛下不是要考验我的智力么,直接回报他已经被我抓到了就好。

    哎,只是得罪了那些医道世家,还好,就把那张《六味地黄丸》留给他们独享吧。”

    洪骧一惊道:“少爷是要得罪天下的医家,做那众矢之的的圣人之事?”

    “什么圣人不圣人的,两个方子而已,是我与全大唐医学界的一个小小的试探吧。

    全天下的百姓需要这种免费的方子,而诊断病的实力还是在医家手里嘛,我并没有砸了他们的饭碗。

    我只是给一些拿不起诊费的病坊之人,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而已……”

    洪骧拿起来那些隽秀字体的药方,手微微颤抖着跪下又给张翙磕了一个头就转身走了。

    张翙重新叫回来宁儿,准备就着月色,让美女陪自己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