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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总把新桃换旧符

    人的感觉器官是很奇妙,除了冷热苦甜,还能接收到一些看不到听不得闻不着的信号和能量,反应在生理上也是种种复杂的感受。

    张翙最近这几天就非常的敏感,唐朝的年味相比于后世还是很浓郁的,下人们越来越忙碌起来,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家里没有在外的亲人,人丁奚落也要团圆啊。

    倒是没有用大红色的习惯,蓝青色还是主调,一些平时不常见的小吃也在坊市里叫卖,油炸的饼,火烤的面食,儿童的糖霜石蜜也都轮番上阵,尤其是女人的脂、唇膏、钗梳最受欢迎。

    府里的宁儿带着两个丫鬟就戴上了“幂篱”那种垂下轻纱遮面的宽檐毡笠出去抢购去了,女人古今都是一样的,就是喜欢这些能够辅助美的物件。

    张翙这个懒散少爷也加入了下人们准备过年物件的队伍,拿着他们劈好的木板子在认真的刻画桃符。

    “少爷,你都画毁了六块了,还是让老关来吧,他毕竟还是有过作画经验的。”

    “你闭嘴,少爷马上就成了,这次画不成赖你哈!”

    张翙确实对作画没有天赋,看着老关画在纸上的“神荼”和“郁垒”两位神仙他有点发愁,线条是简单的,可在张翙眼里就没那么简单了,弯弯曲曲的,别说雕刻了,让自己描摹都困难。

    最后一次的实验还是失败了,家里准备的桃木所剩不多,张翙决定还是放弃,术业有专攻,不就是两个小木牌牌么,交给你们玩吧,少爷我去写春书对联,画画不成,写字咱们还是有一手滴!

    唐朝的对联并不是贴在门旁边的,是悬挂的。在张翙强烈的要求下,这才把所用的纸从黄色换成了红色,虽然不是大红色,可也能略表喜庆之意了。

    书写着“五福除三祸,万古殓旧殃”的对联被张翙抱着的秀儿亲手挂在了大门两旁,众人连声祝贺“无病无灾”后就回去院子里堆柴火。

    众人收拾出来一片空地,把干柴垒的老高,这叫“燃庭燎”,张翙估计也就是除秽迎喜,去旧迎新的意思吧,奶奶还把去年的旧衣服旧鞋子也扔进了火堆,火光映在众人脸上,红扑扑的,充满了活力和喜庆。

    天色越来越暗,今日天公作美,天空上的星辰都格外的明亮,像是墨蓝色的丝绸缎子上绣了春日的迎春花一般。

    被砍成一段一段的竹子堆在成了堆,众人争相拿着扔进火堆里,然后不一会就传来“嘭嘭”的爆炸声,惹的姑娘们捂着耳朵,左右闪躲着传来莺燕轻笑。

    张翙做主,今日全家一起吃饺子,把晾晒在后院里的香肠全都上锅蒸了分与下人食用,后厨存了很久的美食肉菜也都一股脑做了端到院子里来。

    三进的院子所有人都到齐也就几十个而已,从正堂排到院子里,全部都能坐下,只不过要分成不到十张桌子而已。

    据说今日皇宫里有傩舞表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不过听说洪骧曾经见过秦王破阵舞,张翙正想着怎么撺掇他露一手。

    屠苏酒也是新年的专备,张翙觉得平时要是让自己喝这个酒绝对喝不下去,太难喝了,也就稍微有点酒精味,其他全是一股难以下咽的味道。

    张翙带着众人给奶奶进行了“肃拜”,老夫人坐在中堂一脸的福气和慈祥。

    奶奶在喜悦的氛围中给大家发放了春盘,里面放着五种辛辣的蔬菜,说是除去五脏中的陈腐之气,张翙觉得自己的陈腐之气是没了,可一口的大蒜味是有了。

    张府的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队马蹄声从门外传来,随着外面也传来了尖锐的无礼喊叫:“张侍郎,接陛下口谕!”

    张翙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刘喜儿来了,这位大公公的嗓音很有特点,声音高亢尖锐,就说明是喜事儿,他越是沉重合礼,张翙反而会觉得心慌。

    众人出门下拜,只听刘喜宣读道:“工部侍郎张翙,玩忽职守,罚奉半年,限期之内,到工部上任。张家小子,品行端正,资质纯良,赏御食一道,以垂天恩!”

    “张翙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张侍郎,陛下可是说了,过了元日假期你若是再不到工部报道,他老人家可是要御驾亲移到你这张府来一趟了。”

    “不敢,张翙不敢啊,劳烦刘公公走一趟,家里略备酒食,不如公公留下稍饮几杯再走?”

    “张侍郎啊,您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咱家后面还有几位国公家要去呢,咱家出了宫门就直奔您这来了,您小爵爷恩深宠重,不当回事,咱家可不敢怠慢了几位国公爷”。

    张翙赶紧拉住刘喜的袖子,手里刚刚张福递过来的一颗大珍珠就顺着袖子塞了进去,刘喜儿倒是来者不拒,两个人一起就往外走去,后面的下人远远跟在后头。

    “公公,您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给我这末等爵赐食?”张翙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问到。

    “哎,小爵爷啊,你这心思也太活络了些,肯定是陛下宠信你呗,最近陛下可是常常念起你的名字来。”

    “哦,有这等事?陛下说小子些什么?”张翙又往袖子里塞了一颗。

    “陛下说啊,身边的皇子们个个让自己不如意,要么是太阴狠,要么是太憨傻,就没一个能让他老人家乐意看的。

    这张翙小子倒是既不乏聪慧又不缺美质,就是不怎么爱到宫里来,朕深念之啊”刘喜儿描述的越形象,张翙就越是害怕。

    被奶奶惦记,那是亲情温暖,被爱人想念那是爱情香甜,被贼人想念,那是一场破财,被虎豹想念,只能做了人家的盘中餐。

    “公公回去后莫不是还要把小子的情况回报与陛下?”

    “嘿嘿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好吧,公公远走,张翙就送到这,来日方长有机会张翙再孝敬公公!”

    …………

    送走了刘喜儿,原本一下变得规矩有序的张家又重新回归于热闹,家里人的目光全都瞩目在李老二陛下赐下的饭盒上。

    毕竟半年前家里的一部分人还是还是农民,对皇帝和皇宫的概念也只是停留在刘二编造的想象里。

    来到长安后这些人还专门去皇宫外面走了一遭,想着看看娘娘妃子们到底有没有吃那两口锅大的蒸饼和一抱粗细的大葱。

    今天是他们距离皇宫里的物件最近的一次了,食盒就是精致了一些,也没看到鎏金度银挂玉。

    上次小翙去皇宫面圣,回来一群人围着问时他就说皇宫与咱们家没太大差别,自己还不信,想着皇宫那是天下之主住的地方啊,能和咱们住的一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翙打开了木制饭盒,看来刘喜儿没有骗自己,他应该确实出了宫门就来张府了,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儿。

    是一道白水煮鸡,厨子还是有两下的,起码从色泽上来看,还是挺有卖相的,飘着油花的鸡汤里还散落着一点小葱,对于炖煮他们还是比较有一套的。

    看到里面飘着的两片松茸菇,张翙感觉自己确实是个土鳖,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

    与奶奶张福秀儿宁儿各分一碗汤,肉就让那些满怀敬畏吃之前会磕个头的爱吹牛的马三堂之类分食了,张翙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被降罪,但是无所谓家里的人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酒食过后,张翙就带着张福秀儿跟着奶奶去后面的家庙拜祭,原本张翙不想设家庙的,因为祖上实在没什么高官。

    设个祠堂就可以了,拜祭一下祖宗,举行个婚丧嫁娶的仪式什么的,可奶奶执意要立家庙,还说留侯张良就是咱们的祖宗。

    张翙一直奉行孝字当先,无奈只能由她而去。

    祠堂供奉着有新刻有旧带来的祖宗排位,最上面那个是留侯张良之位,往下几排在没有一个是张翙认识的了,最后一排有张振宏的名字,就是自己所谓的父亲了。

    桌子上供着肉食谷物,下面的火盆里燃烧着印花纸钱,据说这种烧纸祭祀的习俗自汉代就有了,丧葬瘗钱,以纸寓钱为鬼事嘛。

    今夜就在这里守岁了,田牛二位伯伯也自觉的跟了过来,据说他们世代是咱老张家的部曲,正好,还有多余的两个蒲团。

    秀儿困了,一个劲打着瞌睡,张翙宁儿带着奶奶和她一块回去了,守岁这件事,男人们来完成几天。

    一夜无事,几个男人在这闲聊起来,邓猴子家里还有老母,张翙让洪骧其他一块走了,好在他家也住在这长安城里,明日自己上朝还能赶得上给自己赶马车。

    “田伯伯,牛伯伯来到家里住的还习惯吧,小翙外面事儿多,不免会怠慢家里人,两位伯伯还是莫要见怪才是。”

    几个人围着火盆,祠堂里只散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在夜里显得特别安静,火光映在围坐着的几人脸上,不免多了些温暖之意

    “自己家人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小翙你尽管忙你的,家里我们呢,吃得住的都是定好的,我们老哥俩这辈子就算是满足了!”

    听到肯定回答,张翙心里舒坦了很多。

    “翙儿一直有个疑问,咱们家,到底是怎么没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