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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人上之人

    父亲若能做一辈子的样子也好。

    一辈子假装很爱很爱母亲,一辈子假装很爱很爱他,一辈子在世人面前假装是个重情重义的专情之人。

    错了,父亲确实是个专情之人,只是他的真情,都给了信中的这个“吾爱阿濛”!

    也不对,隔了这么多年,怕是父亲对这个“阿濛”心中更多的也只是缅怀吧,毕竟父亲也说,他如今更在意事业和功名,无意于男女之情。可能只是这几天恰好想起,便回忆一番,抒发下感慨,香炉焚过,此情便如这袅袅的飞烟,化入虚无。

    可是母亲……

    父亲的这个秘密,就由他来守护吧,母亲不知道也好,一辈子享受家人的宠爱,就这样快乐下去吧。

    虽然情不真,到底好是真的。

    就是这般的真真假假,才令人无法生疑。

    只不知,若不是这一次又一次的祭奠,父亲对这心底朱砂痣的情思可还会这样的深刻?

    恐怕连父亲自己也不清楚吧。

    可能只是为了提醒他自己他的初心?

    否则,母亲这样的温香软玉,他应早已沉沦,哪会这样清醒,这样理智,这样无情得叫人害怕。

    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得到厚待的同时,也是要付出昂贵代价的。

    原来上天给予的礼物背后,真的都是暗含了价格的。

    这样的负累,他还是隐藏起来吧。

    真情假意。

    真得太难分辨。

    正是因为这件事,顾深才更加低调。

    尤其后来顾丞调到洛京,也算身居高位,顾深就想,万一届时父债子偿,说不定他也会遇见些贪慕虚荣、借机上位的女子,还是低调点,小心为上。

    他这身臭皮囊也就招蜂引蝶有点用处,有一回还被钟灵毓看见了。

    那时他还没认出阿毓就是那个他给出毕生承诺的小丫头。

    她倒是乖觉,悄无声息的躲了起来。

    其实他在她躲在树后时就看到她了。

    后来他在操场曾经远远的就看见钟灵毓和周谚的妹妹坐在一处,结果她看见他们几个过去,却悄悄的溜了,很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陈家大小姐关系匪浅。

    她是润夏人,又姓钟,陈家是润夏大户,钟灵毓又和陈谖关系颇深,听周谚说陈谖是8岁后才被接到泽阳周家的,之前一直都在润夏生活……

    她是钟家人吗,顾深心里暗暗猜测。

    顾丞一直都很低调,外人只知白家有个好女婿,却很少有人清楚这女婿到底姓甚名谁、是何底细。知道顾丞是白家女婿的都很守口如瓶。大家只当顾丞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走到如今的位置,其实虽然事实也差不多,到底在初期的关键时刻,世家的力量还是会让顾丞险胜。

    顾丞这么低调的借着白家的势,无非也是因为白芍,只是因此,顾深除了白家、林家外,和世家的人来往并不多。

    他曾听父亲提起过润夏钟家,当年钟家官场上式微,因段家女儿痴恋钟家独子,借了段家的势弃政从商,倒是一挽倾颓之象,开辟出了另一番天地。如今听说钟家小辈只有一女,莫非就是钟灵毓?那她跑到泽阳做什么?不该在润夏好好接受唯一嫡系继承人的培养吗?

    顾深眨了眨眼睛,止住思索,最初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对了,那时他觉得别人的家事想这么多何用,只要别惹到他的头上就好。

    谁知后来他和阿毓个关系越走越近,一切似乎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直到今天。

    顾深正在沉思,顾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深回忆的太入神,一时有些茫然。

    顾丞背着手,“阿濛的事情,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顾深低着头,眼底的温度似乎在下降。

    顾丞,“但是这并不是因为阿濛是个不可说之人,也并不表明我就做了什么对不起谁的事情。”

    顾深抬起脸,目光落在父亲的身上。

    顾丞刚刚年过半百,气质威严又儒雅。

    顾深瞧着这样的父亲,他一直以来的榜样。

    顾丞道,“你爷爷去世的早,留下泽阳江边的三间茅草屋,我那时年纪不算大,坡下面的刘婆婆一直很照顾我,经常喊我到她家吃饭。她家有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妹妹,就是阿濛。后来刘婆婆也去世了,临走前,她把阿濛托付给了我。可能是伤心过度,也可能是我确实不太会照顾人,阿濛在一个冬天,也病了。我们没钱给她治病,她只好这样挨着。我想着人命关天,就去镇上医馆求医,可是大夫说不给钱不给看病……”

    说道这里,顾丞微顿,他扭过头,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稍顷,顾丞继续讲道,声音微低,“我好不容易打听到泽阳城东边的白氏医馆的白大夫妙手仁心,经常免费行医,救助病人。于是准备带着阿濛动身进城。谁知刚回到屋里,就发现阿濛只剩下半口气了。我告诉她我们只要进城就有救了,让她坚持下。可是我背着她还没走出村里,她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顾丞,“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我的绝望。深儿,你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生离死别,你可能没办法明白。我当时就特别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如果我那时有钱请大夫,阿濛就不会离开,如果我那时懂医术,我就能把阿濛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顾丞,“我把阿濛葬在了刘婆婆的墓边,我没能照顾好阿濛,我辜负了刘婆婆的嘱托。那时我就立誓,我定要成为人上之人,有权有钱有势,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再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想改变些什么。可是我身无长物,也没有一个可以立身的技能。我想读书。但是我连给阿濛看病的钱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上学的钱呢?”

    顾丞,“我跪在在坟前很久。我想到了白氏医馆。我进了城,找到医馆,求你外公收下我当学徒。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外公送我去读书,我和你母亲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