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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集

    第12集

    372、尚书省,白天,内景。

    官员丁:咱们新任尚书令就要到任,咱们得收拾收拾,别让大人挑出毛病。

    官员戊:谁的人?

    官员丁:自然是贾后的人,贾后的表姨夫,司徒王戎的从弟。您不知道?真是忙晕了。此人大大的有名,王衍王夷甫。

    官员戊:(醒悟状)哦,他。

    官员丁:王夷甫推荐他的亲兄弟王澄,一起被录用的。

    官员戊:如今当政的,王司徒、王令还有一个王从事。

    众人:王从事是谁?

    官员戊:刚说的,王令推荐的王澄。

    官员丁:咱们的新上级,学问大了去了,人长得漂亮,都说他“盛才美貌,明悟若神,常自比子贡。妙善玄言,好谈《老》《庄》。常手拿一柄尘尾,与手同色。”(众人羡慕状)

    官员戊:小声。看,新令和从事来了。(众人扭头看,王戎、王衍、王澄入内。几个官员行礼,二人寒暄)

    王衍:诸位请了。这是我弟王澄王平子。(众人施礼)

    王戎:诸君请坐。上次召辟的从事来了没有?

    阮瞻:司徒大人,阮瞻有礼。

    王戎:(端详他)名士之子,学问大抵不错。卿觉得,入仕与在家,哪个好一些?

    阮瞻:(忸怩状)差不多。

    王戎: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意旨有什么不同?

    阮瞻:(还是忸怩)差不多。

    王戎:(微微点头)留下任掾属吧。(众人诧异状交换眼色。王戎对官员戊)我出去转转,卿在这里打点照应着。

    官员戊:下官明白,大人请便。(王戎慢悠悠走出,大家都看王衍、王澄二人)

    王衍:(很自得地坐着)诸君每日案牍劳累,实在是可怜。

    官员丁:这有什么可怜,案牍劳累乃是分内之事。大人平日如何为朝廷效力?

    王衍:我宅心世外不问俗务,唯提品人物是长项。

    官员丁:(巴结地)都说尚书令大人有人伦之鉴,能得大人提品,定能仕途顺利,飞黄腾达。

    王衍:(自得地)哪里。

    官员丁:如今天下人物都有谁,大人不妨告诉我等,让大家都跟着长见识。

    王衍:阿平第一,庾子嵩第二,王处仲第三。

    王澄:兄长外貌像是得道,然而神锋太俊。

    王衍:(微微点头)我是不如卿落落穆穆然。(众人的眼球都吸引过来)

    官员丁:哎呀,这么大的人物,大人不说,下官还不知道。(对王澄施礼)从事大人,下官有眼无珠,不识真人,还望恕罪。

    王澄:好说。(官员戊正在处理公务,头都不抬,王衍看他。官员丁)

    官员丁:(对王衍巴结地)大人美名天下传,高妙脱俗,口不言钱。

    王衍:(得意地)那是自然。

    官员丁:我听人说,大人家郭夫人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使大人谈钱,可有此事?

    王衍:(微笑)不假。贱内贪鄙,聚敛无厌。我若纵容,她会更加干预人事。我绝口不谈钱,她就没办法。有一回,她想试试我此意真假,就让婢女大清早的趁我没醒,绕着我的床放一圈儿钱。我如果不说钱,就没法出去。可是我愣是不谈钱,只说:“把这些个东西搬走!”贱内只好罢休。(官员丁仰慕状,官员戊就像没听见)

    毕卓:(从外面吆喝着进来)平子!怎么还不动身?

    王澄:等着,这就去。(站起来,王衍扭头看)

    毕卓:一本正经,跟真的一样。走吧,有话明天再说。

    王衍:也好,公务忙不完,改天一样忙。(对阮瞻)跟我们一起去吧。(阮瞻点头。王衍对众人)今日无事,散了吧。(众人走出,只有官员戊还在内。官员丁回头看到,过来打量官员戊)

    官员丁:走吧,都回家了。

    官员戊:(扭头找)三语掾呢?

    官员丁:什么“三语掾”?

    官员戊:问什么都回答“差不多”的那个。(官员丁笑了)就会三个字,也录用为公务掾。他也跟着吏部郎毕卓走了?

    官员丁:一起走了。

    官员戊:果然是王司徒的本家,三人一般地都尚清谈不理政务。(思索状)车骑将军羊公当年说:“王夷甫处大位以盛名而不以德能,将来必定败俗伤化,丢人现眼。”

    官员丁:羊祜大人是王令的表舅,怎么如此评价自己的表外甥?

    官员戊:羊公岂能喜欢没事闲聊的人。连王司徒都看不上眼,何况“一世龙门”的王令。步阐之役,羊公以军法差一点斩了王司徒,所以王司徒弟兄都对他又怕又恨,每出言论多给羊公添毁言。朝中人都知道一句话:“二王当国,羊公无德。”(官员丁惭愧状)

    (外面,毕卓、王衍、王澄与阮瞻上车走)

    阮瞻:大人,上哪儿去?

    王澄:今天上胡母辅之家吃酒,该他回请了。

    373、胡母辅之家,白天,内景。

    (王衍四人到门,守门者让路,四人直接入堂)

    胡母辅之:前天喝得怎样?今天还能喝吗?

    王澄:这有什么,咱面不改色心不跳,照样喝个痛快。

    胡母辅之:痛快,我就怕谁拘束,一拘束,是不给我面子。

    胡母谦之:大人,不能喝这么多,喝酒伤身。

    胡母辅之:(把胡母谦之拨拉到一边)大人事,小孩子辈别多言。(胡母谦之无奈状)

    王澄:(拍胸脯保证)我在这儿,喝不坏你父亲,你玩儿去吧。(屋里出来王敦、谢鲲、王尼三人,欢笑迎四人入内,咣当关门,嚎叫一声入席,端酒便饮。胡母谦之无奈状走开。屋内众人倒酒,碰杯,下手抓肉和菜,又唱又跳。阮瞻愣愣地看着,不动,王澄一把把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楞什么神?没见过神仙吧。开喝,什么规矩、戒令,那是约束凡人的。咱是谁,三杯酒下肚,万事不用放在心上。(阮瞻不自在状)跟咱们在一起,慢慢你就熟悉了。什么叫神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院外,轻衣小帽的光逸跑来要进门,守门者拦住)

    光逸:我是来赴宴的。

    守门者:去去,一边去,叫花子,也蒙老子。

    光逸:我真的是来赴宴的,胡母辅之邀请我来的。

    守门者: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大人物在里面,别惊了驾,吃罪不起!快走快走!(光逸走开)

    (屋里,酒宴热气腾腾,大家脱衣服,乱扔。毕卓与王澄又脱衣服,光着膀子碰杯。)

    光逸(从屋外墙后狗洞里伸进头来)胡母辅之,光逸来了,守门的不让进!哎,胡母辅之,光逸来了!

    胡母辅之:(在屋里听见)光逸来了,别人一定不会这样。

    守门者:(在门外,拿根棍子跑过来)想挨打是不是?(光逸畏惧状)

    胡母辅之:不得无礼,这是我请来的贵客,都是朝廷大员。

    守门者:大人,怪不得小人。这位大人穿得像个下人,认错了。(对光逸)给大人赔罪。

    光逸:今天有兴致,不跟奴才计较。走!(都跑进屋,喧哗声又起。胡母谦之走到门口,焦急地想进又不敢,在门缝里往里看,里面披头散发碰杯吆喝)

    胡母谦之:(焦急地)彦国!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老这样。(门开了,胡母辅之冲他笑)

    胡母辅之:谦之,进来!

    阮瞻:(低声问王澄)他怎么敢喊父亲的小字。

    胡母辅之:(对阮瞻)父子之间不须规矩。儿子孝顺,既怕我喝多了伤身体,又怕我不成体统,时常监督我饮酒。这样的孩子不好吗,给他立那么多规矩才别扭。来,喝。(阮瞻笑。谢鲲醉酒状走出门来,四处看。墙边竖着一个梯子,谢鲲爬上去。邻居家,一个姑娘坐在院子里织布。谢鲲失态喊叫,姑娘生气地将手中梭子迎面投来打在谢鲲嘴上。谢鲲嘴出血,捂住,拿出两棵门牙,慢慢下梯子,跑到一间下人房中吐口水,看着门牙,烦恼状。下人悄悄走出。胡母辅之等人跟着下人过来)

    胡母辅之:怎么样?痛不痛?

    谢鲲笑道:“一点儿不耽误我啸歌。走,接着喝。”

    374、中书省,白天,内景。

    乐广:(对张华)毕卓这回可现眼了,原本是寻乐子,结果丢了人。他倒也不护短,问什么说什么。名教之地还乐不够,至于如此。

    裴頠:(从外面走进来)毕卓怎么了,鼻青脸肿的?

    张华:昨晚上跟王衍、王澄他们喝酒,从上午一直喝到喝到半夜,仍没有停歇的意思。据说四邻为之遭扰,鸡狗不得安宁。听乐侍中讲。

    乐广:毕卓醉了,闻得邻墙酒香,乘醉夜入瓮间,开瓮盗饮,被掌酒者按住,用绳索捆绑,关在仓库里,打算第二天送官严办。天明主人来看,这盗贼原来是吏部尚书,赶紧给放了。

    裴頠:这一帮人都以任放为达,常常聚在一起,酣宴纵诞,穷欢极娱。朝廷对这种事,反响各不同。

    张华:名士们如今身在世外,只知道及时行乐,出言玄远,不拘礼教。

    裴頠:文人的通病,恃才放旷。整日作竹林之游,浮在半空,用不着知道稼穑艰难。要说恃才放旷,还是小事一桩,还有比这更荒唐的。

    张华:谁又出笑话了?

    裴頠:谁没笑话!比如说阮咸。整日的手抱琵琶,弦歌酣宴,处世却不交人事。家有妻子,还占有姑母的婢女。早说好了要把那婢女留下,可是后来姑母回夫家,把那婢女带走了。阮咸当时正在宴客,听说消息,骑客人的马就追,与那婢女两个人乘一匹马回来,一点儿都不避嫌,卿说可笑不可笑。

    张华:我听说的,比这更可笑。阮咸与宗人饮酒,不用杯盏斟酌,桌上放一个大盆,倒满了酒,众人围成圆圈儿,鲸吞海喝。酒洒得到处都是,招来了一群猪,也要喝他的酒,于是阮咸在上边喝,猪在下边喝。美其名曰“人畜同乐”。

    裴頠:中华人物,衣冠贵族。纵酒放诞,将示天下什么面貌!名士如此,世间不知道学成什么样子了!名士们如今披发衽身,貌之不恭前所未有。此乃乱相。我听说凡事都有因由,难道中国真要乱了吗!(张华叹气)

    裴頠:我听说,现在贵游子弟聚会,有不少散发裸身饮酒的,高阳王就碰见过一回,实在不成体统。正人君子从来不耻于参与。朝廷选才,当以为政成绩而定,怎能由浮虚升迁!上下崇尚玄虚,醉生梦死,朝廷政事谁来料理!我打算作一篇文章来纠正这种风气,阻止朝廷日益败坏的风俗,免得大晋声誉江河日下。这篇文章我已经想好了,题目就叫《辨才论》。

    张华:(叹气)世事如此,卿一人岂能匡救?晏然求安也就是了,不奢望事事遂人心愿。

    裴頠:事在人为。

    张华:卿真不愧为国家栋梁,张华佩服。

    375、廷尉衙门,白天,内景。

    何勖:(装上一封信,写好,盖印封上)冯阿弟,赶快把信送出去。(冯阿弟从外面进来,何勖愣住了,呆呆地看他,回忆:冯阿弟衣衫破旧,晦气表情。回忆结束。冯阿弟得意状)你先别去了,在这儿待着(朝另一人招手,把信递给他)快去吧,别耽误。(那人匆匆走,何勖坐下看冯阿弟)你小子哪像个跑腿儿的杂役,摇身一变,跟达官贵人差不多。你瞧瞧,衣帽光鲜、油头粉面,嫩脸儿挺刮净。(官员们都围拢来看冯阿弟)你们瞧瞧,他怎么变成这样?(继续打量冯阿弟)身材还不错,只是姿势、神态不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正眼看人。(对许嘹)这奴才没什么本事,又没有富贵亲戚,凭空哪来的钱财?在我手底下干了这几年,竟不晓得这个奴才什么时候学会做贼。(继续打量冯阿弟)绛色长袍不错,发髻梳得一尘不染。玉簪不错,十分华贵。(用手捏捏)一股奇香,(用鼻子嗅嗅)十分耐闻。(看脚下)高贵丝履,描龙绣凤,感觉不错吧?(冯阿弟得意晃动身体)就是王侯公爵穿上,也丝毫不丢身份。这身打扮,价值不下百金。小子,从哪儿偷得这身行头?

    冯阿弟:我自穿着,与你何干?

    许嘹:大人问话,为何不答?

    冯阿弟:我不曾偷谁的衣物,怎么诬赖我?(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

    何勖:(笑)今日要你现原形。(对众人)诸君可曾见过这奴才发迹?

    众人:不曾见过。

    何勖:其中必有蹊跷。今日本官定要问个端底。这奴才要是不听话,你们就听我号令,或打或夹,不要手软。

    许嘹:唯。

    何勖:从实招来。

    冯阿弟:招就招,嚷什么。(清了清嗓儿)辛巳日,我没事在街上闲走。从天渊池走到衢冲街,走累了,在路旁歇息。

    何勖:(吃惊地)从天渊池走到衢冲街?你可真够能走的。走这么远干什么?往日让你跑个腿儿,你就说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跟本官讨价还价。懒惰的奴才!看来打你那几顿真不亏。到底干什么去了?

    冯阿弟:哎!我说了没事,你不想听别问我。

    何勖:好,你接着说。

    冯阿弟:我正在歇息,见一老妇人在路上行走,衣着华丽,面目极慈祥,走过来与我攀谈。问我当什么差事,我说在廷尉当掾属。

    何勖:你说什么?就你,也在廷尉当掾属?

    冯阿弟:(生气地)我说在廷尉当掾属,怎么不行?

    何勖:(笑了)行,随你怎么说。后来呢?

    冯阿弟:那老妇人问我每月进账多少,我据实相告。老妇人说:“太委屈小郎了。小郎今年青春多少?”我说我十九岁。那老妇人又说:“小郎姿仪绝世,却屈从于槽枥龌龊之地,我深为你不平。我家主人富贵,我将你推荐给她,让你享享荣华,不知你愿不愿去?”我当然高兴了,就说:“求之不得。请姥姥带我去吧。”

    何勖:这么简单跟她去了?

    冯阿弟:怎么不去!跟着大人您,能得什么油水?

    何勖:(笑)大胆奴才,敢顶撞本大人。你说的要不是实话,待会儿一发跟你算总账!接着讲。

    冯阿弟:那老妇人说:“如此甚好。只是须穿空破雾,你不得睁眼,否则将有灭身之祸。”我害怕了,说我爱惜性命,不敢去。那老妇人安慰我:“你不必惊慌,只需把两眼遮了,须臾即到。”遂取出一物,说:“荣华富贵,就在今日。”将手一抖,我登时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四周黑漆漆,目不见物。那老妇牵着我的手,向西走了数十步,上了一辆马车,接着转头往北走。行了几里地,又往西走,大约几盏茶的功夫,上了一个小坡,好像到了一个宅院。进去拐了好几个弯停下,那老妇人给我摘了布囊,说:“到了。小郎请下车。”我下了车,身处在一个大院中。那宅院硕大,琉璃屋顶,古木参天,凉风习习。内有几处好屋,十分华丽。我问老妇人:“这是什么地方?”老妇人说:“这是天上。”引我进屋。屋中有一中年妇人,打扮得十分华贵,走出来问:“带来了吗?”老妇人马上引我给她下拜,对我说:“这就是我家主人。你好生侍奉,不得懈怠,然后必有好处。”便退了出去。那妇人与我温存,教以云雨之事,每日好酒好饭,不曾让我出门一步,只在温柔乡里缠绵。如此过了七八日,那妇人突然告知我当回人间,不然会有祸加身。我舍不得那华贵的地方,不想走,那妇人又说:“你且在家等我,过些日子我让人去接你。”我于是又跟先前那老妇人遮了两眼,乘车顺原道返回。还带得许多物事。

    何勖:(思考状画外音:“由衢冲街往北行几里,那是到了宣武场。从宣武场往西走,几盏茶的功夫,那是到了贾充旧宅。难道是……”)你在哪里见到那老妇人?

    冯阿弟:就在宣武观西邻。

    何勖:中年妇人什么模样?

    冯阿弟:五短身材,黑而丑,右眉外靠近鬓发处有一颗黑痣。(贾南风模样,何勖惊异状,众人窃窃私语,走了一些人)

    许嘹:(对何勖使眼色)这个奴才没有失主告他,且由他去,待有人告时再查不迟。

    何勖:(恍然大悟状)你先回去,这次暂不追究。倘若有人告你,必不轻饶。(冯阿弟走出。何勖思考状画外音:“贾后**,所幸娈童尽皆杀死,缘何不杀冯阿弟?冯阿弟相貌俊美,众人都说不亚于主簿潘安,想那贾后必是爱他年轻美貌而不忍杀。贾后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376、显阳殿,白天,内景。

    贾后:(一个人坐在屋里思考状画外音:“将太后软禁许久,朝野安静,没有谁表示反对。看来除掉她的时候到了。”)来人。(黄门入内)峻阳庶民这一阵子怎么样了?

    黄门:十来个人伺候着,日子过得好好的,整天哭哭啼啼。

    贾后:那十来个人悉数撤回,一人不留;以后,不要再送吃的。

    黄门:奴才遵旨。

    377、金墉城,夜晚,内景。

    杨芷:(披头散发,虚弱地走到门边)开门!来人!有人吗?(烦躁地回到屋里,找食盒,都是空的。走到另外一个屋子里翻东西吃,都是空的,自嘲地笑)已经八天了,再找还是什么都没有。贾南风,你丧尽天良!(看见厨子里一个碗,拿出来放在桌上看。回忆一:杨芷端着一碗莲子羹递给武帝:“陛下,莲子清心,尝尝。”武帝:“卿替朕喝了吧。”杨芷喝了两口:“妾不饿。”回忆结束,杨芷看着空碗回忆表情,掉泪。回忆二:杨芷穿着结婚礼服坐在梳妆台前,武帝拿眉笔给她画眉。杨芷羞涩靠在武帝怀里。回忆结束。杨芷走进厨房,一个碗里落进了墙土。杨芷把这土放在嘴里,困难地咽了下去。肚子疼,倒在地上。回忆三:武帝夹起一个点心放在杨芷嘴里:“卿慢慢吃,朕要上早朝了。”起身走。杨芷送出去。回忆结束。杨芷往门口爬,伏在门槛上)陛下……(死去)

    378、显阳殿,白天,内景。

    黄门:(入内,在贾后耳边小声说)事了了。

    贾后:她死的时候什么样?

    黄门:姿势挺难看。两条腿一蜷一伸;两手也一样,一只伸到前方,一只贴在胸前。睁着眼,弓着腰……

    贾后:别说了,把女巫找来。(黄门退出,耳语女巫。女巫入内)峻阳庶民死时不安祥,将会怎样?

    女巫:峻阳庶民怨气很大,将来在地下会向先帝诉冤,对皇后有妨碍。

    贾后:(恐怖地)有没有解法?

    女巫:鬼不会转身,只会直行。殡殓时,将尸身反面盛敛,上面贴上压劾符箓,镇以毒虫、猛药,可使峻阳庶民魂灵不作怪。我为皇后画符,可保安宁。

    379、柴房,傍晚,内景。

    (宦官打开棺材,将杨芷尸体翻身朝下,贴上女巫所画压劾符箓,倒上毒虫、药物,盖棺。抬起棺材装车,拉着往外走。路上小儿唱童谣:“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行,戟还自伤。两火没地,哀哉秋兰。归行街邮,终为人叹。”)

    380、野外,夜晚,外景。

    (车在荒郊野外停下,有人在挖坑。头上有猫头鹰叫,众人恐怖状挖坑。埋棺材,看猫头鹰,拉车跑下)

    381、太学府邸,白天,外景。

    裴頠:这个月,天西北大裂。占官说:“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贾后暴虐,臣下惶惶不可终日。

    贾模:卿怎么想起来到太学散步,这里尘封多年,有什么好看。

    裴頠:请卿看看朝廷现状。

    贾模:(故作不知)太学岂能代表朝廷。

    裴頠:卿可知朝廷建太学的本意?(贾模无语)朝廷建太学,乃是申孝弟之意的,如今国家灭母子之大伦,将教授万民何道!建太学到底为了什么?生死大事,不论旧典、宪章,而让公卿随便议个结果就行事;文饰礼典,草菅人命,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起。上天频频降下警示,人间不久将有灾难。如今,人主昏聩,妃后专制,大难就要临头。

    贾模:这几年灾气太重,难怪上天降下征祥。

    裴頠:岂止上天,人间也怨气重重。

    贾模:怎见得?

    裴頠:群臣都不敢发一言,道路以目。童谣盛行,说皇太后归天迟早迟晚要葬到街邮,如今应验了,足以说明天理人心。

    裴頠:不光童谣,时下文人墨客都在传抄一篇文章,叫做《钱神论》,卿听说过吗?

    贾模:没听说过。《钱神论》谁写的?说些什么?

    裴頠:我派人查过,是南阳一个叫鲁褒的人作的。词句极尽讽刺挖苦之意,讽刺当前的统治。说朝廷货贿公行、纲纪大坏,当政之人行为贪鄙,不为天下着想。

    贾模:文人利口,谁也堵不住。由他们说去。

    裴頠:文人借物咏怀,本不可避免。但是成了风俗,就不单单是咏怀了。积德可致兴隆,积恶终致覆败,千古不变之理。卿博学多识、位高权重,难道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贾模:怎能不明白。但是,明白又能怎样?宫廷政变,没人不行。用了人,就得赏赐,尤其是这种卖命的勾当。用人需要钱,笼络人心,还是得用钱。钱从哪儿来?不卖官鬻爵,就得不到钱!其次是官职。朝廷就是官家,有的是职位。武帝当政,也是不断拆大郡之县为小郡,这就是卖官。刘毅梗直,也拿他没办法。只说武帝卖官,钱入私门,仅此而已。朝廷政事,无非褒奖贬黜。而褒奖贬黜,都表现在官职上。货贿公行,古来有之,不足为怪。

    裴頠:此乃祸国丧家之由,不足为怪吗?

    贾模:皇后当政,生杀由己。卿与我有什么办法。谁当政,都会有人议论,一人难称百人意。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推陈出新,以俟后人。

    裴頠:违反纲常、伦理,一句“一人难称百人意”岂能算完。皇后任意恣行,诛杀贤良。如今又废杀太后,有悖人伦。朝廷让她搞成这个样子,将失民心。朝廷乃至公之地,怎能生杀由己不由法!现在货贿公行,大失物情;反复倾轧绞杀,使得群下不念沧桑正道,人人生侥幸之心、存乐祸之意。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社稷之难就要来临。贾后以素憾害太后,全无半点循天行道之意,朝野上下无不愤慨,智能之士深为国家社稷担忧。卿与我俱是外戚,当辅政之重,哪能不为社稷着想。且都是谏官,可知朝廷设谏官的真实用意?

    贾模:我不曾尸位素餐。身为谏官,没少进谏。皇后以前待我如同家人,而现在,视我如仇。还不是因为我多说了几句她不爱听的话!自古以来的兴衰,我讲了多少,卿心里不是没数儿;换了卿,也早听烦了。皇后不听,我当臣子的有什么办法。我进谏的时候,周围人都听得寒心不已,可是皇后对事理不寒心,对我烦心。

    裴頠:卿又是这种论调。当辅政重任,总说没办法,总说自己委屈,对社稷什么匡救?

    贾模:依卿说如何是好?

    裴頠:(低声)劝谏不听,就把她废了。(贾模吃惊状)南风是个祸根。把她废了,社稷或许还有望。太子之母谢淑媛,清惠贞正,没有狠戾之气,可以立。陛下身边多几个正人,社稷能稳固些。

    贾模:(恐怖地)我虽然是散骑常侍,但是朝廷大事,还得以张华为主。

    裴頠:张司空如果同意,卿可不能再推辞了。

    贾模:张华同意,我就同意。

    裴頠:那好。咱们一起见张华。卿到时候不能反悔,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贾模:行。

    382、中书省,白天,内景。

    裴頠:贾后祸国殃民,罪在不赦。武帝当年想废了她,奈何众人讲情,才有今日之祸。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今日就将她废了,以谢天下。司空以为如何?

    张华:皇后与太后之隙,由来已久。今日之事,早晚会发生。已经贬杀了太后,她还有什么不平?以静待动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阵子杀的人不少了。如果由此引起天下大乱,后悔也来不及。

    裴頠:贾后为人,我知道得很清楚。凶险暴戾,穷奢极欲。身为皇后,行为一点儿不检点,影响很坏。朝中上下传言她与太医令程璩、主簿潘安淫乱,说得有声有色,真的一般。皇后自作聪明,以为滥杀可以封口,连连作孽。宫外的美貌野小子,招进宫玩腻了就杀掉,死了多少!胆大妄为,猖獗到了极点。太子向来是她的眼中钉,现在不废她,将来必定危害太子。

    张华:是否危害太子,眼下不宜草草定论。现在太子与她关系很好,卿先不要预言将来。

    贾模:说得是,此事鲁莽不得。

    裴頠:不然。身为万民之母,淫乱内外,罪名不够大吗?还不该废?

    张华:毕竟证据不足。潘安人长得漂亮,又在皇后面前得宠,难免有谣言。

    裴頠:事出有因,堵不住众人口舌。为什么不说别人,单说皇后,还是她不检点。

    张华:人长得美貌,少不了绯闻。这与长相有关,与品德无关。(对贾模微笑地)潘安少年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看见他,皆连手萦绕,把随身携带的食品、水果扔给他,遂满车而归。而张载与潘安正好成鲜明对比:张载长得太丑,每次出行,小儿用砖头瓦块扔他,打得鼻青脸肿,委顿而返。

    贾模:“相貌出奇,麻烦就多。(裴頠看着二人,摇头叹气画外音:“二人不愿意,只得作罢。贾后不是太子生身母亲,焉能视为己出。既然废不得贾后,就要长远替太子着想。”走出,张华二人看他)

    383、郭槐住所,白天,内景。

    裴頠:太子聪慧过人,是将来社稷的福份。皇后不喜欢太子,自己又生不出儿子,将来如何是好!(郭槐愣愣地听着)皇后虽说有智计,可是社稷是司马家的,怎容她如此。太子安然无恙,皇后的位子才能坐得稳,否则,天下人都会视皇后如仇,到那时大祸就要临头。(郭槐恐惧表情)有太子一日,就有皇后一日,倘若太子有什么危险,贾家必遭灭族之祸。(郭槐点头)广城君身为皇后之母,定要劝得皇后改恶从善,好生对待太子。如此,贾家才能长久。

    郭槐:是这个理儿。

    裴頠:皇后生性妒忌,一见太子便生恶言,您得帮她把关,别让谗言威逼太子。

    郭槐:我把着关呢。我待太子真是如同亲生,不肯让他受半点委屈。贾谧不敬重他,我多加训斥,让他敬重太子。南风对太子不利,我总是在太子面前替她遮掩,让南风挑不出毛病来。

    裴頠:您做得很好,非但皇后挑不出毛病,朝野人士也挑不出毛病来。上次来拜见您,正好太子也在,您拉着太子的手,问寒问暖,尽到了您的责任,我非常感动。

    郭槐:都是你的功劳。

    裴頠:您确实做得很好。

    郭槐:多年来你常常劝我多行善事,引导我走正道,我不知不觉收敛了恶心,想全力护太子,以补偿当年的过失。我年轻时,因嫉妒成性,毁了两个亲生的儿子,自上了年纪,经常后悔。前天还做梦,梦见亲手杀了骨肉。我追悔呀,哭了半夜。(掉泪)

    裴頠:可不能让皇后也追悔。

    郭槐:(拉着)可不!我把你的话牢牢记住,改恶行善,以赎我当年的罪过。

    裴頠: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心存善念,努力修行,效果会越来越好。如今,社稷已经缺不了您啦。

    郭槐:(喜极而泣,拉着裴頠的手不肯松开)是吗?

    裴頠:社稷要靠太子继承,太子要靠您的保护。您说,社稷是不是不能没有您?(郭槐擦眼角连连点头)

    384、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太子与江统、杜锡由学宫大门出来,看远处的贾谧与从人正散步。石崇、潘安走近贾谧,打恭作揖,贾谧得意微笑。太子脸上不高兴,转身往回走,入学宫。江统看他。)

    杜锡:(低声对江统)贾谧受贾后亲待,骄傲自得,目空一切。太子日子难过,前途也不大妙。

    江统:(低声)根都在贾后身上。贾后为后宫之主,任意恣行;其妹贾午出入后宫如履平地,俨然为中宫副主。贾后又视贾谧如同己出,对太子不屑一顾。卿看石崇那二十四个人,都聚拢在贾谧身边,对太子没热情。尤其是潘安、石崇,最为谄事贾谧,卑佞无比,每见贾谧及其外祖母广城君,望尘辄拜。人臣不该享有这等待遇,使得贾谧越发随心所欲,有时不跟太子见礼,就直接到后庭游戏。太子那个性子,岂能容得。卿既然有事,先走吧,我去看看太子。(入内,杜锡走出)

    江统:贾谧得宠于中宫,才有不顺之色、不礼之行。若一旦与他交构,大事去矣。太子应当深自谦逊,小心做人,以防其变。还要广延贤士,多养心腹作为辅翼。(太子烦恼状,起身往外走,江统看他)

    385、郭槐住所,白天,内景。

    (太子闷闷不乐走进来,坐下,愁苦神色)

    郭槐:(拉着太子的手,殷勤地)阿遹,这么没精打采!谁欺负我的乖乖了?

    太子:我烦。

    郭槐:讲给阿姥,别在心里闷着。

    太子:我空为太子,还不如贾谧吃香。当年,您让我娶贾谧的妹妹韩氏为太子妃,我也想结婚韩氏以自固。

    郭槐:是啊。

    太子:我当真了,以为您可以给我作主,谁知道猫咬尿脬空欢喜,高攀不上。

    郭槐: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南风和贾午都不听,我也没办法。不过,南风给你聘王衍的小女儿王惠风也不错,人很实在,一点不比韩氏差。乖啊,别烦了。

    太子:王衍的长女美貌,我想要她,可是贾后为贾谧聘了,我还是没份儿!(掉泪)

    郭槐:(温言哄劝)乖乖别烦了。

    太子:人家贾谧整天趾高气扬,那么开心;我呢,谁给我作主!

    郭槐:是不是贾谧又无礼了?(太子站起来往外走,郭槐追过去拉着太子的手)乖!回头我狠狠教训他,给我乖乖出气。我不说你告诉的,我找理由训他,要恨让他恨我。(太子点头,擦泪)

    386、显阳殿,白天,内景。

    贾午:(气呼呼入内)阿母今天又把你的贾谧训斥了一顿,凶恶得哦;贾谧那性子,吃不了一点儿亏,跑到我那儿诉苦掉眼泪,用头磕茶壶盖儿,额头都青了。他是你的娘家人,你就不疼他吗?

    贾后:(对黄门)你先出去吧。(众人都退下。贾后对贾午)阿母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想怎么着,谁也别想劝。

    贾午:(哭)那就看着司马遹欺负你的贾谧吧。

    贾后:碍于母命,只能做表面文章,不能挑明。惹了阿母,你顶得住吗!

    贾午:我以为你真出人头地了,不想还在人家手里受憋屈。昨天人家生了皇孙,在朝廷的地位根深蒂固,可你还说我们贾家说了算,谁信!我看咱们贾家世世代代都是奴才命。

    贾后:不可能。凭她是谁,也别想拦着我。你太心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得慢慢来。司马遹虽说聪明伶俐,但是好游玩而不好学,跟他父亲一个德性。平素只与左右嬉戏玩耍,不能尊敬保傅。咱们只当不知道,别把他往正道上引。他从小有仁政美名,正人君子稍微一引导,他就积德进取了。

    贾午:如何是好?

    贾后:别告诉他。咱们害他还来不及,哪能劝他学好。既然阿母不让奈何他,咱们就存心贯坏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布设陷阱,让司马遹一步步走向深渊。

    贾午:(转怒为喜)能成?

    贾后:我现在是司马遹名正言顺的母亲,我让怎么教育,就得怎么教育。陛下那个白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好,哪儿懂得教育儿子。我现在当着陛下和司马遹的面儿,跟阿母一样,都是甜言蜜语,司马遹什么都不会发现,只知道我对他好。不只是他,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母女对他好。如此不知不觉……(低声对贾午)阿母能活一百岁吗?(贾午偷笑)看看我给皇孙准备的礼物。(二人入内,贾后一一掀开)

    贾午:(惊异地)穿戴用具一应俱全,金银珠玉,琳琅满目。都是给皇孙的?

    贾后:是啊。

    贾午:(不高兴地)这么多贵重物,皇后真舍得!

    贾后: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贾午偷笑。)来人。(黄门入内)给太子送去。

    黄门:唯。

    387、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太子:(逗婴儿)道文真漂亮,道文真乖。呦,尿了。换尿布。(宫女拿衣服给换上,宦官手提婴儿小腿换尿布,婴儿吐奶,太子生气地)怎么跟你说的,不能提着腿换尿布,没记性儿。退出去!(宦官赶紧走出去,黄门带着人入内)

    黄门:(巴结地)这么毛手毛脚在宫里当差,也不看服侍的什么人!

    太子:真是。

    黄门:殿下不知道用威刑,天下岂得畏服!这样的错误,不知道延续到什么时候!皇后跟前,谁敢马虎!

    太子:(醒悟状)打二十板子,让他长点儿记性。(两宦官将那宦官按在地上打板子,宦官入内叩头)

    宦官:(疼痛状)谢太子教训。(退出)

    太子:打一顿乖多了。

    黄门:善用威刑,将来才好治理天下,您看皇后杀伐决断什么时候含糊过。

    太子:(羡慕地)这才是当政的样子,皇家的人不能失了威权。

    黄门:(奉承地)太子殿下天生聪明,不用教。怪不得皇后看重殿下,说殿下是绝顶聪明的一等社稷主。

    太子:(高兴地)皇后这么说?

    黄门:绝没有假。殿下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太子:(高兴状逗婴儿)道文,皇后说你父亲是一等社稷主,你听到没?道文笑了,听到了。

    黄门:这是皇后送来的礼物,太子殿下过目。(站立一旁)

    太子:(对蒋保林)想要哪个?

    蒋保林:太子对道文好,妾就心满意足了。

    太子:我是他父亲,还能不疼他!我得给他多造玩物、用品,都要最好的,这是皇家的特权。你是皇家的人,不用客气。

    蒋保林:这个月花销太大,月钱不够开支。

    太子:又是缺钱。

    黄门:殿下没钱,跟皇后要就是了。

    太子:皇后能给吗?

    黄门:殿下要钱给皇孙,皇后怎能不给?(太子与蒋保林相视而喜)

    太子:对,皇后掌握财政大权,有的是钱。先要二百万,一百万给皇孙打造玩物,五十万赏给蒋保林,五十万赐给左右。(写一张条子递给黄门)

    黄门:这就成了。殿下乃将来的社稷主,大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哪能整日拘束,没有皇家的威风。现在趁身体健壮、年纪青春,不做几件想做之事,还等什么时候?

    太子:(高兴地)正和我心意。与你在一起,事事顺意。

    388、显阳殿,白天,内景。

    贾后:(看借条,微笑)陛下这些天正在用药,从这里面扣出这个钱,挪用给东宫。你让人告诉太医署,让他们明天再要钱,理由告诉他们没关系。

    黄门:遵旨,奴才告诉太医院:“太子把陛下治病的钱挪用给皇孙造玩物了。”

    贾后:让太医院多要几回再给他。

    (过二日)

    有司:皇后,太医院太医不尽职责,陛下的汤药不及时,有损龙体。太医侍奉怠慢,有玩忽职守之嫌。

    贾后:太医院也没有办法。钱让太子用了,一时补不上。陛下身子要紧,从我的月钱里面先垫支出来。有司弹劾的对,陛下治病的钱哪能挪用呢。东宫每月请钱五十万,备于众用,少府都如数按时拨给,不用借款。太子已经成年,这些小事怎么分不清呢。(对黄门)你去料理一阵子,听太子使唤。

    黄门:唯。

    389、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黄门:(进来)皇后事机繁忙,拨不出时间照顾太子,怕东宫下人照顾不周到,特派奴才照应太子起居,供随时差遣。

    太子:(高兴地)太好了,你比他们这些人强多了。留在我身边,随时听我吩咐。(采买入内)

    太子:我要的东西备好了?

    采买:少府不给钱,奴才只好回来。

    太子:少府为什么不给钱?

    采买:听说,有人弹劾太医院,说上一回给皇孙买东西挪用了陛下的汤药钱什么的,越说越多,最后不让批钱了。

    太子:(问黄门)怎么成这样了,你没问问?

    黄门:奴才哪敢问,群下不得干政。

    太子:(发愁地)没钱怎么办?

    采买:少府说,本来该从东宫月钱里出,还从那里出就是了。

    太子:月钱哪够。

    采买:还有,少府催还款,这一阵财政吃紧,紧缩银根。殿下提前支取两个月的月钱,少府让赶紧还。

    太子:别听他嚷嚷。(对黄门)他整天哭穷,就看我面善。他那儿有的是钱,每年山陵的钱都从他那儿过,我听说有天下租赋的三分之一。这么多钱,我一人能用多少!天下有几个皇太子!

    黄门:就是。

    太子:(高兴地)你最可人心意,他们都不行。(用手中铁如意对采买)你看人家怎么当差!下去。(采买退出)上哪儿弄钱去?

    黄门:先想想别的办法,等风头过去,再跟皇后要。

    太子:民间都怎么生财?

    黄门:做小买卖,从中渔利。

    太子:怎么弄?

    黄门:低价进货、高价出售,获得利润。

    太子:够用吗?

    黄门:这个利润可高了。民间买卖人,开一间门面,一家人的费用都从这里面支。

    太子:(高兴地)你去办!咱们就在东宫里摆个市场,卖菜卖肉、卖柴卖面。另外,什么用的都卖,这样可以多赚点儿;东、西间的小膳房停了,都自己做饭吃。需要什么,到我的市场里买。

    390、东宫学宫,白天,外景。

    (东宫市场,从门房经天井一直到学宫都摆着摊子,宫人来买菜)

    宫女甲:这儿的价格比市价翻一番。

    宫女乙:肉太贵,不买了。

    卖肉宦官:今儿头一天开张,不给太子长长门面!

    宫女乙:(为难地)要四两。(卖肉宦官外行,割肉称,一回多一回少,半天称不完。)

    管事宦官:(在后面催)排队,往前走。(前面拥挤起来,卖肉宦官满头大汗着急状)

    太子:(急躁地走过来推开卖肉宦官)你起来,笨。(亲自操刀)要多少?

    宫女乙:四两。(太子比量一下切下挂秤上找准星,松手,正好平秤)

    黄门:(喝彩)一刀准,绝活。

    太子:(笑)下一个你要多少?(都是一刀准,一手收钱一手切肉,忙乎状,黄门夸奖)渴了,喝点儿茶。你看着,就这样卖肉。(卖肉宦官唯唯)

    391、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太子:(喝茶,看着道文)账算出来了?

    主簿:刨去本金,去掉杂费,净赚68两。

    太子:(对黄门高兴地)做买卖就是赚钱。咱们本钱太少,得想办法弄钱去。

    黄门:奴才到皇后那儿问问,看能不能借点儿。

    太子:正和我意。去吧!

    392、显阳殿,白天,内景。

    贾后:(正与贾午下棋,黄门入内)这几天干什么了,细细地说。

    黄门:太子骄奢淫逸,热衷于珍物奇货,靡奢不已,所以东宫的钱总不够用。太子会想主意,便在宫中建个市场,卖柴米油盐。

    贾后:(笑)在哪儿卖?

    黄门:从大门口一直摆到学宫。

    贾午:(掩口笑)这得搭多少台子?

    黄门:不搭台子,就放在地上。怕晒的放屋里,不怕晒的放外边。

    贾后:(感兴趣地)接着说。

    黄门:太子小器,平素拘泥些无由之忌,不许膳壁修墙,正瓦动屋,说犯了风水,神灵不佑。

    贾后:你怎么说?

    黄门:奴才当然说对。

    贾后:唔,就这么说,回头我赏你。东宫的买卖怎么样,赔了还是赚了?

    黄门:(笑嘻嘻)挺好的。太子招呼宫人买,谁敢不买!(贾午偷笑)还有一样稀罕事。(贾后感兴趣地看过来)太子一手收钱,一手割肉;手揣斤两,竟然轻重不差。

    贾后:他生母谢玖本是屠家之女,所以太子天生对这个在行。你得夸着点儿,让他干得起劲儿。

    黄门:奴才赞不绝口,夸太子绝顶聪明。

    贾后:还有什么,接着说。

    黄门:太子嫌本钱少,让奴才到这儿来借本钱。

    贾后:(对宫女)赏太子一千两银子,再稍微给他点儿本钱。(宫女和黄门出去)

    贾午:干吗又给他钱?

    贾后:什么时候错,马上嘉奖,越导越邪。这些日子效果不错,贯得他慢驰益彰,不通大理。早朝不在陛下身边侍奉,在朝所领差事当行不行,而在后园里游戏个没完。(贾午偷笑)来人。(宦官入内)告诉太子,陛下身子不碍事了,不必来问安。

    393、东宫后园,白天,外景。

    (黄门进后园,太子正指挥者人驰骑埤车小马,在园中奔跑,越跑越快。太子耳语一个宦官,宦官跑上前去,抽刀砍断鞅勒,人仰马翻。)

    宦官甲:太子,要出人命的!(太子往他脖子上打一如意,宦官甲不敢吭声)

    太子:拴好,再来一次。(驾车宦官爬起来,忍痛上车,又跑)快!(黄门咧嘴摇头。又砍断鞅勒,又翻车马,太子兴奋地)好!今天玩儿得真痛快,再来!

    394、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杜锡:(从东宫市场穿过,来对隔窗看做生意的江统)太子越来越离谱儿,缺朝觐,多禁忌,又奢费过度。陛下有病,太子不过去问安,整日在后院游戏,不亲正人、职属。如此下去,后果堪忧。我打算劝谏太子,让他幡然改悟。(江统思考状,杜锡提笔写)

    (太子休息室,太子拿着一只箭,翻转把玩,杜锡入内)

    杜锡:臣听说古之为臣者,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献可行以替不可行,拾遗补缺。臣献上愚忠,望殿下少垂察纳。

    太子:(不耐烦地)都说些什么?

    杜锡:有五条。第一,六行之义,以孝为首;太子应当朝夕侍奉君主进膳为职,奉亲以色养。文王为世子时,笃于事亲,讲求孝道,所以能擅三代之美,为百王之宗。陛下圣体屡有病患,太子缺少朝觐,不以为意,远近人都看不下去。愿殿下稍忍辛苦,为陛下健康操心。

    太子:皇后说陛下身子不碍事,不用问安。

    杜锡:陛下谦辞,殿下怎可当真!殿下难道不思念父亲?

    太子:(不高兴地)第二条是什么?

    杜锡:古代人君虽然聪明睿哲,也不能缺少辅弼的帮助。当年虞舜以五臣而兴,周文王因四友而隆。周成王为太子时,有周、召为保傅,故能登崇大业,流声洋溢。殿下应该宣扬德音,咨询保傅;访侍臣,见宾客,才能使殿下之美焕然光明。(太子“嗯”一声)

    杜锡:第三,古之圣王没有不以俭为德的。尧,采椽茅茨;舜,卑宫恶服。汉文帝衣着俭朴,以身先物,为政才得太平。存为明主,没见宗祀。生死都吉利,无所禁忌。而末世之主则不然。以奢侈失天下的,帝王有瑶台琼室,金玉杯,象牙筷,酒池肉林。如此没有不亡国丧宗,身死名灭的。丑名彰闻,为后来之戒。臣以为东宫后园镂饰金银,刻磨犀象,实在奢侈太过。上好下必过之,所以居上者应当慎其所好。武帝时有人上雉头裘,马上下诏有司焚之都街。臣以为,后园杂作,都该罢除,让后宫肃然清静,优游道德多好。

    太子:武帝若不焚雉头裘,谁敢说什么。

    杜锡:见贤思齐总应该吧,不能说好的都不学,坏的非超过他不可。

    太子:(生气地站起来)说完没有!

    杜锡:太子不可拒谏饰非。臣一片忠心,要为太子拾遗补缺,这些话都对太子有好处。怎可将虚心纳谏视作畏途!古人闻过即喜,殿下应该效法才是。(很烦恼地坐下)第四,士、农、工、商四业不杂。交易以通有无,庶民之业。买贱卖贵,贩卖菜果,以此延续生命,是庶民之中最贫贱人的产业。当年樊迟要毁学馆开菜圃,仲尼不答;公仪子为鲁国宰相,说食俸禄者不能与贫贱人争利。与古人相比,真可惭愧。今宫中卖葵菜、蓝子、鸡、面之类,亏败国体,减损名誉。(太子表情愤怒)第五,东宫禁止动土,令不得膳修墙壁,动正屋瓦。这些习惯不符合典籍规范,妨碍公务,应当改改。

    太子:今天中午有人请先生喝酒,怎么还不走!

    杜锡:“臣还有一句话,说完就走。(太子恼恨神色,杜锡压低声音)殿下非贾后所生,而贾后性凶暴不仁,臣深为殿下将来担忧。愿殿下修德进善,远于谗言诽谤。这不是为别人好,是为殿下好,为社稷好。殿下没事的时候,多想想。

    太子:(喊叫)到时辰了!

    杜锡:(无奈地)臣这就走。(走出去)

    太子:(把杜锡的奏疏往墙角使劲一扔,黄门赶紧进来)气死我了!老学究整天发疯,没完没了地训我!(气恼得在屋里转圈儿,走进杜锡休息室,狠狠往杜锡座位上踢一脚)

    黄门:殿下息怒。老学究从来不会说话,休与他一般见识。

    太子:(指着杜锡常坐的毡垫)往这下面安几根针,收拾收拾他。

    (下午,杜锡进来往毡垫上一坐,“哎呦”一声跳起来,掀开裤子用手抹,手上四个血道。看毡垫,出神)

    (第二天)

    太子:(讽刺杜锡)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杜锡:(畏惧地)昨天我喝醉了,记不起来。

    太子:(幸灾乐祸地)你整天责讓别人,怎么自己也有过失?(杜锡低头不语,太子得意貌)

    395、显阳殿,白天,内景。

    贾后:(对贾午)杜锡跟他父亲杜预一样,正直不阿。早想把他从太子身边拔出,免得耽误咱们的计划。正好太子不喜欢他,顺着太子的意思,把他从东宫调出来。(进里屋,惠帝睡醒刚坐起来,贾后转转眼珠)陛下,我发现了一个奇才。杜锡忠耿良才,宜为朝廷效力,可任命他为卫将军长史,使良才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惠帝:准奏。

    396、太极殿正殿,上午,外景。

    宣诏官:以成都王司马颖为越骑校尉,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

    成都王:谢主隆恩。(群臣贺喜,成都王客气还礼)

    官员丁:成都王殿下来朝,宗室之力又见增强。

    成都王:陛下,太子何在?

    惠帝:太子在东宫。

    成都王:臣要去拜会太子,先行告辞。(退出)

    397、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太子:(与贾谧正下棋,看见成都王入内)皇叔来了。(成都王行礼,太子还礼,贾谧也站起来行礼)

    成都王:我没别的事,你们接着玩。(坐下看他二人玩,二人重新回到棋枰前,落子儿。)

    贾谧:打吃!

    太子:(吃惊地)这个地方怎么多出一个棋子儿来?

    贾谧:哪儿多出来了?这个棋子儿本来就在这儿。

    太子:什么本来就在这儿,这儿根本没有棋子儿!

    贾谧:怎么没有!你没看见。打吃!(成都王不快)

    太子:不行!你耍赖。退回去!

    贾谧:你才耍赖!下了子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太子:你一下不过我就耍赖,你当我不知道?

    贾谧:谁耍赖了?谁耍赖了?你眼神不济就污赖人!这儿明明有一个棋子儿,不在这儿在哪儿?(成都王生气状不语,太子生气状下棋,重重落棋子,二人均赌气神色。太子很生气地一推棋枰)不玩儿了!(贾谧也站起来。太子起身拿摴蒱之物,贾谧抢先拿到了箭)

    贾谧:你下输了,得让我先掷。

    太子:你离得近才抢,本来是我先拿的,我得先掷。

    贾谧:你才耍赖!(太子起得脸通红)

    成都王:(生气呵斥贾谧)皇太子乃国之储君,贾谧怎敢无礼!(贾谧吃一惊,太子抢过箭先掷,贾谧失落状,太子高兴起来。)

    398、显阳殿,白天,内景。

    贾谧:成都王一来,太子就威风起来。不问情由,就排斥贾氏宗党。他以为,现在还是司马氏说了算。他在朝里,就得太子说了算。阿后,让他出藩,当外将去。

    贾后: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事交给阿后来办,好不好?

    贾谧:(笑)好。

    399、太极殿正殿,上午,外景。

    宣诏官:以车骑将军成都王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邺。

    成都王:(诧异状)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