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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集

    1267、扬州大将军府,白天,内景。

    谢鲲:(正在向王敦汇报)祖约无将帅之才,御下无恩。石勒才不怕他,开始侵寇边戍。攻陷襄城,围困谯城。破祖约别军,祖约退据寿春。石勒有觊觎之志,兵难日寻,梁、郑之间骚然,中州士女无不怀念祖逖。

    王敦:(忌讳地看一眼谢鲲,随即轻松一笑)钱凤回来了吗?

    谢鲲:刚回来。

    王敦:(半调笑地)先生歇着吧,把钱凤找来。(谢鲲应声退出)

    钱凤:(入内)大将军。

    王敦:(低声地)我心里窝火很久,因为有周访在西、祖逖在北而不敢发。周访死而祖逖继之,就剩一个周顗,入京师便收拾掉他。天助我也!

    钱凤:下官恭贺大将军事业有成。

    王敦:好啊。这下,卿等不必顾忌,放手实施我们的计划。

    钱凤:(看左右无人,下拜赔笑)臣恭贺陛下成功。

    王敦:(微笑)卿拜得太早,不说笑话了。卿的计划布置得怎么样了?

    钱凤:有条不紊开展着呢。(王敦满意神色)大将军欲成事,焉能不用西都诸王之故智?

    王敦:(疑惑地看着钱凤)西都诸王故智?

    钱凤:如今大将军万事俱备,就差羁录朝士了。朝中有名望的,全部把他们扣在府中。一来可以提高大府威望,二来可以防止这些能人为别人所用。昔年在洛阳,执政者大多采用这种办法。

    王敦:(微笑点头)都有哪些朝士可聘任?

    钱凤:有颖川陈述字嗣祖,还有旧时“兖州八伯”之一的“濌伯”羊曼羊祖延。

    王敦:羊曼羊祖延是哪一个?

    钱凤:太傅羊祜兄之孙,好饮酒。

    王敦:哦,想起来了。羊曼与温峤、庾亮、阮放、桓彝等人同志趣、相友善,同为中兴名士。

    钱凤:对。中兴名士,远近闻名。

    王敦:好。就以羊曼为右长史,以谢鲲为左长史。其他人或参与军事,或聘为大将军掾属。

    钱凤:大将军英明。(王敦得意状)

    1268、羊曼家,白天,内景。

    陈述:(羊曼家厅堂里摆着酒菜,陈述、羊曼、谢鲲正在心情沉重地喝酒。羊曼消极地连连喝,二人都看他)卿整天喝酒,消损身子不说,人家都给卿冠上一个名号,说卿“任达颓纵”。卿可惜不可惜名节?

    羊曼:(自己斟上一杯酒,斜着眼看陈述)嗣祖,我们三个人之间最为贴心,无话不说。我也是没办法。大将军有不臣之迹,我们谁劝谏得了?不过居身于可否之间,保全性命而已。不为大将军效劳,还怕他不放手,何苦引他注意!“行为污秽”、“处事无能”,总比与逆臣捆在一起,将来一同受祸好。(对谢鲲)幼舆,卿说呢?

    谢鲲:(同情地)有理。

    陈述:一提起这些,我就心惊肉跳,不说好吗?

    羊曼:身在矛盾漩涡中,只能周旋。怕也不行。

    谢鲲:嗣祖担不起惊吓,还是辞职回家的好。

    陈述:哪儿也不安全。

    谢鲲:嗣祖说得对。(长叹)“乐土乐土,爰得我所!”(陈述悲,落泪)

    羊曼:嗣祖,今儿说得太多了,不说了,不说了。(陈述拭泪点头)

    差役:(在门外喊)羊先生在家吗?

    羊曼:来人了,我去开门。(谢鲲二人扭头看过来。羊曼出来,开大门。门外进来两个差役,其中一个差役怀中抱着布囊)

    差役:(喜气洋洋地)羊先生,给您贺喜了。

    羊曼:我喜从何来?

    差役:大将军发来聘书,聘任先生为官,岂不是大喜。(就另一个差役手中布囊里取出聘书赔笑递过来)

    羊曼:(接过来,伸手邀请)上差请进屋坐,我有酬谢。(差役笑嘻嘻地点头哈腰,跟着羊曼入内,看到陈述、羊曼二人)

    差役:(惊喜)嗳呦,谢大人、陈先生也在哪,小人给两位君子贺喜了。(打躬)

    谢鲲:且慢行礼,怎么回事?

    差役:大人还不知道哪,大将军聘请名人贤士为官,翼赞大将军府。聘请谢大人为左长史,以陈先生为谘议参军。羊先生的已经给了,为右长史。(谢鲲、陈述愣住)

    差役:(提醒地)诸位大人,你们大喜。

    谢鲲:(勉强笑着接过来聘书)同喜同喜。

    差役:(拿着陈述的聘书递给陈述,看着陈述的脸儿)陈大人大喜。(陈述仍旧没动)陈大人!

    羊曼:(从抽屉里拿出两锭银子交给差役,替陈述接过来聘书)交给我了,我们即刻去拜官。上差有事,先忙去。

    差役:(喜笑颜开接过来银子,叩头)谢羊大人。小人告退。(高高兴兴走出,羊曼出去送)

    谢鲲:(屋里,谢鲲一推陈述)嗣祖,嗣祖!(陈述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1269、扬州大将军府,白天,内景。

    崇望:(王敦在屋里坐,参军崇望鬼鬼祟祟地进来)崇望拜见大将军。

    王敦:崇参军,有事啊?

    崇望:(巴结地)大将军聘请的名士,应当给大将军出力。(王敦点头)可是,下官见羊曼、谢鲲几人整天优游寄遇,不屑政事。在任终日酣醉,无所匡辟。

    王敦:他们是名士,不敢催得太紧。这不,没怎么呢,先倒了一个。随他们怎么吧。

    崇望:大将军若要成事,谢、羊二长史不能立大功。还得另求高士,才能十拿九稳。

    王敦:(感兴趣地)哪里还有高士?

    崇望:术士郭璞可以帮大将军成事。

    王敦:果然?

    崇望:郭璞通阴阳、明成败,若让他给大将军指条路子,何愁功业不成!

    王敦:都说郭璞有神验,不过耳听是虚,不曾亲眼见过。倒是茂弘很器重他,殷勤把他引见给诸大臣。

    崇望:郭璞确实名不虚传。朝中大臣纷纷让他给看相,与他结交的人多了。太子与东宫官属都跟他交往过密,都因为他的神通。

    王敦:都有什么神通?

    崇望:无所不有。当年郭璞丧母,以母忧去职,卜葬地于暨阳,去水百步许。人问他:“离水这么近,将来会淹没。”郭璞说:“过不了几年,这里就是陆地。”其后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王敦来了兴致)陛下登位前,让郭璞为筮。郭璞卜筮以后说“一年以后,会稽当出钟,以告成功。上有勒铭,应在人家井泥中得到”。

    王敦:是这么说的,后来怎么样?应验了不?

    崇望:应验了。太兴初,会稽剡县人果于井中得一钟,长七寸二分,口径四寸半,上有古文奇书十八字,云“会稽岳命”,其余的字没人认得。郭璞说“王者之作,必有灵符,与神物合契,然后可以言受命。”陛下从那天才真信他了。

    王敦:(感兴趣画外音:“我要成事,也得让郭璞给我找出来合契灵符才好。”)

    崇望:(观察王敦神色)郭璞曾经为人送葬,陛下微服前往观看,见主人家下葬时并葬龙角,因问主人何以葬龙角,知不知道此法当灭族。主人说:“郭璞说这叫葬龙,不出三年当致天子。”陛下问:“这里出天子?”那人答道:“不是出天子,是能让天子来问。”陛下奇异不已。

    王敦:(感兴趣地)这么说,郭璞无所不知。

    崇望:下官敢担保。

    王敦:郭璞既能知道成败,也该知道时限多少。

    崇望:他能为东晋卜筮享年多少,就能为大将军卜筮运祚年限。

    王敦:(不高兴地)他卜筮东晋享年二百零一岁。

    崇望:他说什么,是什么。若将他拘到麾下,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王敦:(神往状画外音:“这么有神通的人,不能让他留在朝廷。”)好,即刻起郭璞为记室参军。

    1270、建康台省别室,白天,内景

    干宝:(对郭璞)丁亥日,月犯岁星,在房。

    郭璞:(一脸晦气,失魂落魄地)我占卜过了。其国兵饥,人流亡。(干宝略带惊异地看着他。郭璞仍旧失魂落魄,转身走出去)

    1271、郭璞家,白天,内景。

    (郭璞坐在桌前发愣,侍妾在一旁收拾卫生。郭璞忧愁状画外音:“凶兆越来越大,我的死期越来越近。如何是好?”躁闷地对侍妾)别在我眼前转了,给我摆上酒菜,陪我喝酒!

    侍妾:好的,君子。(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去。一会儿,侍妾端着几盘菜肴入内,摆在桌上。郭璞一动不动,看着侍妾举动,脸上没一丝笑容。侍妾斟酒,将酒杯放在郭璞跟前)

    郭璞:(饮一杯酒)人生能得几回醉,喝一杯少一杯。

    侍妾:(吃惊神色又斟上酒,郭璞拿起来就要喝。侍妾抓住他端酒杯的手)君子,喝多了伤身。

    郭璞:(烦恼地)君子?别拿好话填塞我,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侍妾:君子何必说这个。

    郭璞:不说这个说什么?说我真是君子吗?(用手指点了侍妾腮帮一下)小嘴儿甜得象蜜一样,什么时候都有好听的话说。知道人家都说我什么吗?

    侍妾:妾不听别人说什么,只要君子好好的。

    郭璞:(伤感地)我好不了了!

    侍妾:(伤心恐惧地)君子……

    郭璞:(真切地)你听我说,我不是什么君子,我的确是小人。你以后不要叫我君子。

    侍妾:(微嗔)君子又喝醉了!

    郭璞:不让叫你还叫!

    侍妾:(为难地)那叫什么?

    郭璞:我是尚书郎,叫我郎君。

    侍妾:(有些不忍)是,郎君。

    郭璞:(半醉,眯着眼摸自己腮帮,回忆状)人家说的对,我“德性轻易,不修威仪,嗜酒如命,好色过度。”可是,你知道啊,我不这么着,还能怎样?人家能活八、九十岁,是得保养身子,不然怎么活那么大年纪?

    侍妾:郎君若是少喝点儿酒,也能保重身子,活很大年纪。

    郭璞:我活不了那么大年纪,这个你不知道。人家讲究养生之道,十分有必要,也是他们的爱好;我呢,命中注定死不在床上,养生没用,也没这个追求。知道我为什么贪杯纵欲吗?(侍妾茫然摇头)因为我能享受到的东西,十分有限。我唯恐享受不尽,还养生?酒色对我来说,不能为害。

    侍妾:那什么能为害?

    郭璞:(恨恨地)人,只有人,才能害我。(无奈状叹气)林无静树,川无停流。幽思冥冥,无可奈何。天下这么大,没有我容身之处。人事险恶,难以用语言表达。

    侍妾:谁?谁能害郎君?

    郭璞:(又恨恨地)杀我者,山宗。

    侍妾:(疑惑地)从来没听说郎君身边有叫山宗的。

    郭璞:我一过江,就看见他了。我知道算计不过他,早晚死他手里。可是,什么办法!乐一天算一天吧。

    侍妾:官场这么险恶,郎君不做官行吗?

    郭璞:(坦然地)这么着说罢:象我这一类卜筮惯了的人,懒点儿,什么事由都不想干,也干不了。要是不做官,会穷得连衣服也穿不起。日子过不下去,拿什么养活你!在官场上,能得俸禄,时不常地讨几个赏钱儿,凑合度日。你也可以衣着光鲜,在人前有头有脸。人不就需要这些个嘛!日子先这么过着,什么时候没有我了,你再跟别人。

    侍妾:(恐惧地)郎君别说了,我怪害怕的。郎君休息一会儿吧。

    郭璞:我还没喝够,也没跟你说够。过来,到郎君这里来,我还有事儿要托给你。(侍妾近前,郭璞将她揽在怀里,看着她的脸儿认真地吩咐)你听着……(门突然“咣当”一声开了,郭璞二人吓了一跳,外面亮,二人看不清楚状)

    桓彝:(站在门口,哈哈大笑)郭景纯!今天让我给逮着了。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不知道门外有人偷听?(侍妾慌忙起身,回避不迭)

    郭璞:(定睛看,满脸得意笑容的桓彝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荷叶包,晃悠悠地伸到郭璞眼前。郭璞生气地)桓茂伦!我告诉卿多少次,卿进来的时候敲敲门。卿今年什么年纪,还这么顽皮!差点儿把我的魂儿吓掉!(桓彝不以为然的笑模样)卿得改改习性。我告诉卿啊,以后不许直接闯进来,得有点儿规矩。

    桓彝:(笑嘻嘻地)小人还讲规矩?你不是今天才当的小人吗?

    郭璞:我从来就是小人……哎呀,我都让你气糊涂了。我是说啊,卿这个秉性很不好。

    桓彝:(骄傲地)我秉性怎么不好!嗯?刚直不阿。

    郭璞:(厌烦地)行了,我今天没兴致跟卿说笑话。我告诉卿啊,卿会惹祸。

    桓彝:(依然皮脸)进卿的门惹什么祸?卿家能杀了我?

    郭璞:(不耐烦地)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一句话?

    桓彝:(猛收敛喜色,绷着脸儿行礼)桓茂伦洗耳恭听。

    郭璞:卿来,什么地方都可以直接去,但不可到厕所里去找。不然,必客主有祸殃。记住了吗?

    桓彝:(仍然绷着脸儿):记住了!

    郭璞:(叹了口气,刚一坐下,桓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打跌儿)我刚才的话都白说。卿一点儿不当回事儿,笑得比陆云都好看!

    桓彝:陆云笑卿看见了?

    郭璞道:(无奈地)卿真是没一点儿正经事!

    桓彝:(吊胃口地)我没正经事儿?卿别让我说出话来!

    郭璞:(不高兴地)你说,你说!

    桓彝:(指着郭璞侍妾)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卿从江北拐来的吧,胡孟康家的婢女!是不是?(郭璞装听不见。桓彝知趣地)不闲扯了。我今天来找卿喝酒,看,我带了什么。(解开荷叶包,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郭璞嗅嗅,来了兴致)

    郭璞:(盯着看)味道佳呀。哪儿弄的?

    桓彝:乌衣巷陈小楼那儿卖的。达官贵人的家近在咫尺,我过其门而不入,专程给卿买上好的牛肉,卿的面子大不大?

    郭璞:(神色缓和地)这才是好朋友。

    桓彝:(笑)酒肉朋友!

    郭璞:酒肉朋友更难得!(对侍妾)斟酒!(二人端起杯,郭璞一饮而尽)

    桓彝:(思考状)好像我真成酒肉朋友,卿这句话我不爱听。除了我,卿交的朋友可是太尊贵了。我这个酒肉朋友,越来越高攀不上。我听说,温峤、庾亮与卿的关系不错,就是太子,也与卿有布衣之好,对吧?(放下酒杯)

    郭璞:不过与我亲狎,拿我取乐罢了。我还不知道我什么人吗,怎敢高攀。

    桓彝:(皮脸地)这不叫高攀。人家是贵人,卿是神仙。

    郭璞:又拿我取笑。

    桓彝:(摇头晃脑)取笑就正常。我听说有人要写《晋书》,把卿也写进去。是这样描述卿的:“郭璞好卜筮,缙绅多笑之。”

    郭璞:今天看起来,卿好像身体不错。有功夫大老远地来看我,病好了?

    桓彝:(诧异地一愣)……我哪有病?

    郭璞:卿不是以病去职的吗?

    桓彝:什么呀!王敦擅权,嫌忌时望,看我不顺眼;正巧那两天我上火,王敦就势免了我的逡遒令,让我回家养病。我一想,免就免了吧,跟他较真也不占便宜。卿不知道,跟着王敦不能干。(郭璞更加心烦状,眼神中愤恨。抚了抚胃做了个酒劲儿往上涌状,咬牙端起酒,又一饮而尽。侍妾为难状倒酒,郭璞沉着脸不语,看着侍妾倒酒)

    桓彝:(小心地端详郭璞和侍妾的神色,不好意思地)今天喝得没兴致,改天卿高兴了,再来痛饮三百杯。(起身,又看两人的神情,似乎都没听见他说话)告辞。(桓彝自己开门出去,又给关好门。)

    侍妾:(郭璞愣坐着不语。侍妾转身打开身边的柜子,郭璞扭头看她。侍妾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包。打开,取出一条精美的稠夹裤,对郭璞)我昨天做好的,郎君试试吧。

    郭璞:我刚才说让你办一件事,就是要你把这条夹裤送人。

    侍妾:刚才没告诉您,怎么会刚才要把这物件送人?

    郭璞:你什么能瞒得了我!别啰嗦,让你去,你就去!

    侍妾:唯。送给什么人?

    郭璞:你拿了这件夹裤,出门往东走,过一刻钟,路上会迎面走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个不带头巾的,名叫陈露的就是。

    侍妾:我说什么?

    郭璞:你对他说,这是我郭璞郭景纯送给他的,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到时候自然明白。去吧!

    侍妾:唯。(包上夹裤,提着它打开房门)

    1272、郭璞家院子里,白天,外景。

    (外面。桓彝从一边伸头往这儿看,侍妾开门出来,桓彝赶快藏好。侍妾走过去,桓彝仍旧伸出头来,看了看侍妾,又向屋门看去。屋里,郭璞心中不定的样子在屋里转了转,摘下头巾,取下墙壁上挂的刀,开门出来,桓彝又藏好。郭璞走过去,桓彝又露出头)

    桓彝:(一脸猜测神色画外音:“郭璞今天心神不定,一会儿他还会有什么举动,我得看看”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从门缝里向里面张望。门缝里,屋里空无一人。桓彝诧异状)郭景纯在家里搞什么鬼?(顺着郭璞走过去的路慢慢找来。郭璞顺着一条路往前走。桓彝隔了片刻也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桓彝左转右转,停步,左右看。桓彝画外音:“没看见郭璞出来啊,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四处张望。桓彝走到厕所旁,听见里面有动静。桓彝往前刚想进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停下。桓彝画外音:“郭璞刚才有言在先,不让我到厕所里找。他又弄什么鬼!”转眼珠寻思状画外音:“看看不就知道了?怕他什么!”桓彝刚走了两步,又收脚站住,桓彝回忆:郭璞:“卿来,什么地方都可以直接去,但不可到厕所里去找。不然,必客主有祸殃。记住了吗?”回忆结束。桓彝思考状画外音:“别真让他说中了。”桓彝又好奇又不敢状徘徊一会儿,思索状画外音:“我从门缝里看看,不进去找他,自然不应这句话!”自我肯定的得意神色。桓彝轻轻走到厕所旁,扒在门上,从门缝里往里看。)

    1273、郭璞家厕所,白天,内景。

    郭璞:(郭璞裸身披发,口中衔刀,正在设祭。两手比划了一番,将刀拿在手里,在灯烟上翻转,口中念念有词)“天禽天英,与我魂灵,多福多吉,降我天庭。除我凶厄,是我福星……”(门缝里桓彝的一只眼睛眨巴眨巴转了转。门外,桓彝扒在门上看屋里的举动)

    1274、街上,白天,外景。

    侍妾:(郭璞侍妾在路上往前走。前面有三个人,迎面走过来。都是彪形大汉,府衙小吏模样。三人由远而近,当中一人特写。侍妾注意地看着他——没带头巾。侍妾打开包裹迎上去,三人停住。侍妾对那个不带头巾的汉子)先生!我们大人让我把这件夹裤送给先生。

    汉子:这位夫人,认错人了吧?

    侍妾:不会错。

    汉子:(尴尬地)我与夫人素昧平生,夫人知道我是谁?

    侍妾:您不是叫陈露吗!

    左侧汉子:(左右两个带头巾汉子相视,奇异的笑容点头,用手拍陈露)人家夫人认识你。(陈露诧异状)

    侍妾:先生不必多心,是我们大人告诉我的。大人说这个时候,会有三个人与我相遇,两个带头巾的,一个不带的。就把这件夹裤送与不带头巾,名叫陈露的先生。不是您吗?

    陈露:(惊异地笑,抓了抓脑袋)你们大人是谁?

    侍妾:我们大人是郭璞郭景纯。

    三人:(情绪活跃)郭景纯!

    陈露:(惊喜地)下仆早听说郭景纯大名,仰慕得很。只是无缘无故,怎好接受大人惠赠。

    侍妾:大人说,大人将来必有用得着先生的地方,先生到时候自然明白。

    左侧汉子:(对陈露)郭璞乃是神仙,料事如神。让你拿着,自然没错儿。

    陈露:(犹豫一下接过来)替我谢先生。

    侍妾:好的。(扭头走了。陈露三人仍然脸上泛着喜色,望着侍妾到消失,然后看夹裤,陈露很高兴)

    1275、郭璞家厕所,白天,内景。

    郭璞:(郭璞舞刀正在忙活,门缝里桓彝的一只眼睛。郭璞闭上眼睛,又念叨)“禹王减道,我今出行,四纵五横,蚩尤备兵;撞我者死,避我者生,我游天下,还归故乡;请南斗六郎,北斗七星……”(桓彝扒在门上往里看,收脚不住,推开了门。郭璞正在忙活,门开了,光线强了起来,郭璞惊慌回头看。桓彝两手摇着倒退一步,不好意思地笑。郭璞手中刀“当啷”落地,抚心大惊,既而指了一下桓彝)茂伦!我反复叮嘱卿不要来,怎么还是来了!非但祸害我一人,卿也免不了刀兵之灾了。(桓彝一愣。郭璞痛苦状叹气)天意如此,怪得了谁!

    桓彝:(尴尬低声辩解)谁让卿给我算卦,说我不得善终。我不过看看,也没打扰卿。

    郭璞:(摇头叹息)天意,天意。

    1276、郭璞家,白天,内景。

    侍妾:(桌上摆着两盘菜,两双筷子。郭璞坐在座位上,拿着聘书两眼无神。侍妾端过来一盘馒头)郎君,再吃点儿吧。(郭璞摇头。侍妾看见聘书)郎君,那上面写着什么?

    郭璞:(掩饰地)没写什么。(侍妾失落神色)时候到了,我得给嗣祖送葬去,一会儿有人来喊我。

    侍妾:郎君这么垂头丧气的干什么!陈嗣祖多年有病,难免一死。哪一年都死几个人,也没见郎君这么当真。府里的官员多着呢……

    郭璞:(不耐烦地打断)别唠叨了!烦死了。(将聘书一折揣在怀里,起身出门去。侍妾在后望着他,迷茫神色)

    1277、路上,白天,外景。

    郭璞:(一队送葬人走了过来,前面是穿着孝服的孝子打着幡。有人往空中撒纸钱。穿孝服的人哭状。车上有棺材。后面跟随的不穿孝服的客人,低着头跟着,不哭。内中有羊曼、谢鲲等人,脸色严肃。郭璞也在其中,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年轻的僚佐扶着他。郭璞边哭边念叨)嗣祖,你好命苦,这才几天,你就撒手而去了……(前面来到路口,送葬队伍停下,扔纸钱。孝子哀哭,对行人叩头。后面,郭璞大哭,伏地不能起。羊曼、谢鲲心事重重地沉着脸。聘书从郭璞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扶着郭璞的年轻僚佐弯腰替郭璞捡起来,打开看)

    年轻僚佐:(高兴地对哭着的郭璞)先生,大将军招辟先生为参军,前途无量,别伤心了。先生与嗣祖并非过命交情,何至于此!(扶郭璞,却扶不起来,撒手)

    郭璞:(伏地大哭)嗣祖,嗣祖,焉知非福!(年轻僚佐莫名其妙,谢鲲落泪)

    1278、扬州大将军府,白天,内景。

    王敦:(心神不安地走到地图跟前,看了两眼,又离开,思考状画外音:“该起事了。从哪里开始?”思索状在屋里来回走,又停步:“我若起事,百姓怎么说?得问问有名望有见识的。谁有名望?谢鲲。”)来人。(官员入内)请谢长史。

    谢鲲:(入内)大将军唤谢鲲,有何事吩咐?

    王敦:(做客气神色)谢长史,请坐。

    谢鲲:谢大将军。(坐下)

    王敦:(盯着谢鲲看,谢鲲稍惊。王敦收了目光)卿人缘很好。卿以往曾经至都,皇太子与卿甚相亲重。

    谢鲲:皇太子贤明,诸人客气使然。

    王敦:(转眼珠,试探地)卿为朝中所重,又为我敬,所以大事不能不与卿先商议。(谢鲲恭敬地一点头)我在朝多年,深受奸臣毁损,众人都为我不平。

    谢鲲:(寻思状,小心应答)大将军胸襟宽广,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王敦:(恶狠狠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我欲除君侧之恶,匡主济时。卿以为如何?

    谢鲲:(吃惊地)不可。

    王敦:(逼问)为何不可?

    谢鲲:(警觉地)刘隗虽有构祸之嫌,然他是圣上的宠臣,犹如城狐社鼠,不能下手。城狐不灌,社鼠不薰:“薰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其终不可灭,是因为投鼠忌器。

    王敦:(生气地)君是个庸才,岂达大理?下去吧!(谢鲲躬身退出,王敦气呼呼地来回转)来人!(官员入内)出谢鲲为豫章太守。

    官员:唯。(走出)

    王敦:(恶狠狠目光思考状画外音:“谢鲲不想搅进去,不同意我发难。他这么有才望,他的去留,关乎民心。不能让他走,一定逼他与我同下京师,不去也得去!”朝门外)回来!(官员忙退回来)谢鲲不得离开大将军府一步!

    官员:唯。(走出)

    王敦:(坐下,仍旧切齿状画外音:“我若起事,第一个不从的,准得是谯王司马承。我得先把他的装备夺过来。”)来人!

    文官:(入内)大将军。

    王敦:给我拟个命令:我将调集天下物资,北伐胡人。告诉湘州刺史谯王司马承,他境内的船只尽数征用。

    1279、湘州刺史府荒残厅堂,白天,内景。

    邓骞:(谯闵王在内厅拿着一份文件正在对照地图,各位僚佐正在外间办公。一小吏入内,交给邓骞一个文件。邓骞打开一看,脸上惊异,转身入内厅低声)大王,王敦以北伐胡人为名,征用湘州境内所有的船只。

    谯闵王:(惊异眼神,接过来看了片刻,放在桌上)他不会讨伐胡人,是诈称北伐收缴我器械。祸难开始了。

    邓骞:王敦打着讨伐胡人的名义征用物资,大王若不给,正好让他有理由兴师问罪。王敦造反,人人心里都清楚;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敢公开反对。(谯闵王认真地听着)我们湘州经过杜弢之乱,四野荒凉,人物凋敝;对付王敦,不能首当其冲。

    谯闵王:(点头,为难地)不给,祸难马上临头;给了,将来拿什么对付王敦,还是免不了祸难。(邓骞无奈状。谯闵王略微寻思)这样:把州境里的船只减半给他,他若问起,就说北伐胡人之时,我亲自率所有船只器械随他进发。

    邓骞:好主意。(走出,谯闵王神色严峻思考状)

    1280、扬州大将军府,白天,外景。

    (大将军府门外戒严,很多士兵正在集合。院内、门厅前军士列队站立,纹丝不动,只有旗帜、簪缨随风摆动。哨兵、巡逻军士众多,三三两两地来回走。)

    1281、扬州大将军府,白天,内景。

    王敦:(厅堂里桌子上,铺着纸砚,王敦身穿戎装、披铠甲,手拿毛笔坐在桌前,寻思状画外音:“讨伐京师,得师出有名。就以讨奸臣清君侧为由起事,司马睿其奈我何!”王敦下笔写。写好,王敦将的奏疏封起来)来人!(官员入内)速报给朝廷,不得有任何差池。(官员接过奏疏,应声而退)

    1282、太极殿外,清晨,外景。

    官员甲:(太极殿外,群臣等待上朝。王导手拿圭板,神色不安站在殿外。王导不远处一群臣僚扎堆,正在纷纷议论)据可靠消息,武昌已经戒严,大将军正发兵,不久就到京师。(众人惊恐状)

    官员乙:呀,内难要发作,如何是好?

    官员甲:朝廷现在还没拿出防御办法,时间长了怎么得了!(众人惊恐状,有人偷看王导,王导更加不自安状)

    1283、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刘隗:(东堂内,元帝焦急万分,坐立不安状。刘隗在旁催)陛下,王敦已经发兵,我们这里还没有动静。如果人心用不上,京师将不保。

    元帝:(不耐烦地)朕知道,别再催了。

    刘隗:(歉意地)臣不敢。

    元帝:(思考状)用谁合适?(刁协由外入,脸色同样很难看。元帝问刁协)怎么样?消息确切了吗?

    刁协:(从袖子里拿出王敦的奏表)确切了。这是王敦的奏表,陛下请看。

    元帝:(吃惊神色,手有些发抖,接过来打开看。王敦画外音:“刘隗前在门下,邪佞谄媚,谮毁忠良,疑惑圣听,大起事役,劳扰士庶;外托举义,内自封植;三军之士莫不怨愤。百姓哀愤,怨声盈路。是以遐迩愤慨,群后失望。”元帝气得浑身发抖,跌坐在座位上,喘息着对刘隗)以罪状卿为名。

    刘隗:(吃惊地)陛下保重。王敦谋反,迟早迟晚。陛下千万要顶得住,不能让朝臣百姓失望,否则大事去矣。

    刁协:(端来一盏茶递给元帝,神色关切地)陛下,喝口水。

    元帝:(接过来喝了两口放下)早知道如此。只是他忽然公开意图,让人不能承受。

    刁协:陛下不要怕,王敦奈何不得谁。只要陛下不畏惧,朝中有的是忠臣勇将,不怕平不了王敦。

    元帝:(稳心神状,拿起王敦奏疏)朕倒要看看,他还想怎么样!(继续看。王敦画外音:“臣备位宰辅,与国存亡,志存社稷,岂忍坐视成败,以亏圣美。事不获已,今辄进军,同讨奸孽,愿陛下深垂省察,速斩刘隗首。刘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汤崩,太甲不能遵明汤典,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忠,放太甲之于桐,殷道复昌。今日之事,有逾于此,愿陛下深垂三思,谘询善道,则四海乂安,社稷永固。”元帝冷笑)王敦终于发难了,把朕比作太甲,把卿比作佞臣。要不把卿的首级交给他,他就把朕给废了。(刘隗吃惊状)贼子逼辱朝廷,还想名正言顺。朕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任他随意欺瞒!不过就是对抗,未必让他沾到什么便宜!(刘隗放松状,刁协也思考状)朝臣们反应如何?

    刁协:朝廷上下一片恐慌。朝士们纷纷传言,说朝中将有内应。不然王敦不敢这么放肆。(元帝警觉状)

    刘隗:(自信地对元帝)王敦构难,朝中王氏为官者大有人在。若叛逃过去,朝廷危矣。不如把他们都杀了,可以绝王敦内应。(元帝无表情不答)

    1284、太极殿外,清晨,外景。

    官员乙:(太极殿外,群臣仍在等待上朝)今天看样子上不成朝了。

    官员丙:(从另一堆官员里面走过来)有新动向,诸君知道不知道?

    官员乙:什么新动向?

    官员丙:都说大将军这次举兵,朝廷里面有内应。

    官员甲:(醒悟状)啊呀,对呀。朝里要是没有内应,大将军能这么明目张胆举兵内侮吗?

    官员乙:朝里谁是大将军内应?(官员丙朝王导这边一努嘴儿。众人朝王导看过来,王导一惊。众人都转头收了目光。王导恐惧状。一个年轻官员来到王导跟前,附耳说一句)

    王导:(大惊状)什么?

    年轻官员:(引王导)这边。

    王导:(随他走到无人处)是这么说的吗?

    年轻官员:黄门刚传出来的消息,说刘隗劝陛下杀尽王氏,知道的无不为王家担心。

    王导:(慌张,随即警醒)你先回去,不要走漏了消息。(年轻官员应声走开,王导也回到原位置,思考状)

    司仪:(出殿门喊)今日罢朝。

    官员甲:(朝臣纷纷议论)今天有大事,陛下顾不得上朝。

    官员丙:看,刘隗出来了。(王导与众人回头看,刘隗昂首挺胸自信地走过来,朝臣们看着刘隗的眼色,十分忌惮赔小心神色。)

    王导:(看着刘隗义气自若、毫无畏惧的样子由远而近,王导画外音:“刘隗为陛下宠信,犹如掌生杀大权。朝士无不害怕失了刘隗之意,故而极力逢迎。”王导看着他,刘隗越走越近。年轻官员画外音两遍:“刘隗劝陛下杀尽王氏。”、“刘隗劝陛下杀尽王氏。”王导更加惊恐神色画外音:“他若当真劝皇帝杀我全族,王家将灭门了!”刘隗走到王导跟前,用冰冷的目光看了王导一眼,不屑的神情。王导看着刘隗,惊恐眼神特写。年轻官员画外音:“刘隗劝陛下杀尽王氏。刘隗劝陛下杀尽王氏。”刘隗冷冰冰从王导身边走过,王导面色苍白,慢慢滑坐在地上。左右官员来搀扶王导,王导魂飞体外的样子)快、快,通知所有在朝王氏昆弟子侄,奉上官爵信物,随我诣台省待罪。拿节杖,要快!(左右架起王导往外走)

    1285、建康台省,白天,外景。

    王导子弟:(台省门外,王导为首,跪着二十余个没穿官服的人,都静静地跪在那儿,不敢仰视。王导抬头看宫门。宫门口,一个白衣子弟捧着一个托盘走向一个小黄门,托盘上放着王导的朝服、节杖及官印。子弟恭敬地递给小黄门)请交给陛下。(小黄门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王导,王导正向这边企盼地看过来。)

    小黄门:(略有尴尬对子弟)好的。(接过来,入内。子弟飞快地走回来,入人群中跪好。王导叹气无奈状,低头闭目)

    128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小黄门托着托盘上台阶,进殿。把托盘放在殿内桌案上)

    1287、建康台省,白天,外景。

    (王导在外面跪着,有些憔悴画外音:“我家族性命悬于一刻,危不可言。当此危难之际,谁能救我?”后面子弟中,王悦抬起头来看着王导。王悦企盼的目光。王悦画外音:“父亲得势的时候,围绕在身边的人无不信誓旦旦。一旦失了陛下的宠,他们都躲得远远的,谁能给我们帮一句好言?父亲,您千万要支持住。”王导回头看王悦,一脸关切画外音:“好孩子,今天委屈你了。身子有病,还得陪老父亲一起来这冰冷的地方受冻。你身子这么弱,怎么禁得起?”王悦与王导四目相对,王悦画外音:“父亲总是说,危难的时候,周少傅会帮助的,可是,周少傅现在在哪儿啊?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人家或许心里根本没有您,只为了他自己。”王悦流泪。王导鼓励的目光画外音:“好孩子,不用担心,伯仁关键的时候会救我们的。”两眼湿润。王悦垂下头,王导也扭回头来。王导愣愣地看着宫门。王导画外音:“伯仁,你在哪儿?”王导回忆:一个朝会。群臣毕至,气氛很融洽。元帝坐在御座上,很得意地问群臣:“如今群贤毕至、内外敦睦。这种景象,只有尧舜时候能够见到。诸贤以为,朕能跟尧舜相比吗?”群臣左右交换眼神,官员甲恭维地:“陛下的太平盛世,可比尧舜。”元帝高兴神色看周顗,周顗面有酒色,厉声:“哪有人君都象尧舜的!”众臣为之惊惧。元帝很生气状瞪周顗一眼,起身进去了。周顗若无其事的样子。王导忙跟进去劝:“陛下,伯仁喝了点儿酒,陛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元帝怒气不息地:“哼,周伯仁屡次当众羞辱朕,这次,非杀了他不可!”王导恐惧地:“陛下,不可。”回忆结束)

    (王导思考状画外音:“当时陛下一心要杀伯仁,我等好说歹说,才劝陛下消了气。做朋友的,关键时候应该挺身而出。要不怎么叫朋友!”)

    128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元帝:(桌案上放着王导的官服、节杖、印绶。一只手将节杖拿起来,是元帝。黄门在一旁站着。元帝拿着节杖,思考状画外音:“都说王敦这次举兵内侮,朝廷里面有他的内应。茂弘……不大可能帮王敦。可是,万一王敦到了京师,王氏宗族毕竟同根。”吩咐黄门)先收起来。

    黄门:唯。(端托盘入内)

    元帝:(坐下,叹气状画外音:“唉,茂弘,让朕把你怎么办?”)

    黄门:(出来)陛下,收好了。

    元帝:宣周伯仁来。

    黄门:(应声出来,对小黄门)陛下召见周少傅,快去找。(小黄门一溜烟地走出)

    1289、建康台省,白天,外景。

    (王导众人在外面跪着,小黄门从旁边低着头过去。王导微微观察着小黄门过去,仍是不安状画外音:“黄门干什么去了?宫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陛下现在态度如何?伯仁哪,怎么不来救我!”)

    1290、建康台省,白天,内景。

    小黄门:(周顗坐在桌前写奏疏。停笔,寻思状:“茂弘是陛下的纯臣,而刘隗、刁协两个屡屡毁损他。我若不为他表白,茂弘就惨了。茂弘是个好人,一时陷到被嫌疑的漩涡里无法表白,得拉他一把。”接着写。写好,叠起来。小黄门入内)周少傅,陛下召见。

    周顗:来了。(整理好奏疏,放在袖子里,同小黄门一起出来)

    1291、建康台省,白天,外景。

    (远处,王导等人跪在那里背影。周顗脸上恻隐。周顗回忆:周顗跪在阶前,脸上仍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有臣子从周顗身边走过,悄悄道:“快向陛下谢罪,龙颜大怒,卿不怕吃亏吗?”周顗略带羞惭状:“卿忙去吧,有茂弘就够闹腾的了。”臣子用手朝周顗点了点:“吃亏吃在嘴上。”转身走开。周顗看了他一眼,仍旧略带羞惭,笑了笑。殿内传来笑声,王导与元帝有说有笑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官员走到周顗不远处,王导紧走几步来到周顗跟前:“伯仁,快来谢恩!陛下饶恕卿了。”周顗抬眼看元帝。元帝故意把脸扭到一边。王导一脸喜色:“伯仁!快给陛下叩头,不然我拿鞭子抽你!”偷眼看元帝。周顗一笑,也看着元帝。元帝忍俊不禁,转身走了。王导把周顗拉起来,道:“快走啊,跪在这儿给谁看!”周顗笑着站起来:“干什么去?”王导:“到卿家去呀。给卿贺喜,请我们喝酒!”周顗恍然大悟,大喜:“走!”回忆结束。周顗脸上挂着回想毕的笑,与小黄门从远处走了过来。周顗双脚走路的镜头——有声音。王导扭头看,惊喜神色)

    王导:(惊喜喊)伯仁,我以全家百口拖累卿了!

    周顗:(低声对小黄门)你看茂弘那份德行!身为宰相,孬种一样。别理他,让他练练胆子,省得以后给朝廷丢人!(周顗径直由王导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入宫。王导惭愤吃惊表情)

    王悦:(在后喊王导)大人,情况没了解清楚,您千万别难过。(王导看了王悦一眼,缓缓点头。王导画外音:“伯仁厌烦我了?”)

    1292、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周顗:(入内)陛下召臣,是不是为了王导?

    元帝:伯仁,坐。(二人坐下)想必卿也了解了。王处仲称兵内侮,也有为茂弘出气的意思。茂弘领着宗族子弟天天在门外请罪,让我既愧又愤。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今弄成这样,恩怨是非,搅得朕心烦意乱。朕作这个皇帝,心灰意冷(周顗理解神色)朕现在,大概多少会有一些糊涂,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卿以为,朝廷之祸,与王茂弘有没有直接关系?

    周顗:陛下错怪茂弘了。(元帝征询的目光)茂弘与陛下从小是至交,辅佐陛下这么多年,屡立大功。而谦逊敬谨,何尝以功臣自居?茂弘为陛下的事业,为朝廷的命运,可谓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元帝垂下两眼)茂弘与王敦原本不是一类人,只是同祖而已。王敦的为人,陛下难道不清楚?他猜忌刚忍,有反骨,易叛乱,这次进兵朝廷,乃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他说为茂弘出气,陛下能相信吗!凡举事必有理由,找不出行动的理由,如何行动!莫说为茂弘出气是假的,就连诛杀刁协、刘隗也不是最终目的。

    元帝:(警觉地注视周顗)何以见得?

    周顗:汉景帝时,吴王等人势力足倾朝廷,晁错建议削诸王兵权;因为削也反,不削也反。削兵权以后怎么样呢?吴王刘濞连同楚王刘戊等七国以“清君侧”之名,举兵叛乱。梁孝王兵败,景帝无奈,只得答应杀晁错。可是,杀了晁错就平息事端了吗?不能。若不是周亚夫与剧孟大破七国兵,汉朝廷已经易主了。这说明,“吴、楚七国之乱”,目的并不是“清君侧”。今王敦之意也是如此,决不是来给茂弘出气的。

    元帝:王处仲的根本目的在于朕。他奏表中写得清清楚楚,要学伊尹废太甲。王处仲不是个贤良之辈。

    周顗:陛下圣明。凡是为王敦所忌讳的,他都得一一清除掉。当此危难之际,陛下尤其应该倚仗茂弘。因为他二人从小就在一起,彼此间最了解。所以,最后能制约王敦的,只有茂弘。陛下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帝:(恍然大悟状)卿一语点破这次事变的性质,朕不仅彻底清楚了王敦之意,也对茂弘有了新认识。(露出兴奋的笑容)朝廷上下,能给朕说句实话的,不过寥寥数人;能为朕点明关键所在的,只有卿兄弟二人。朕给卿摆宴,把最好的酒拿出来,请卿喝个痛快。

    周顗:(不好意思地)谢陛下。

    元帝:摆宴!

    1293、宫内餐厅,白天,内景。

    元帝:(宫女、宦官一盘一盘地上菜。元帝引周顗入内坐下,亲为之把盏)卿敞开了喝,一醉方休!(周顗很高兴状)

    1294、建康台省,白天,外景。

    王羲之:(起了一点儿风,旗帜在风里摆动。王导众人做寒冷状,王导打个哆嗦。王羲之问王悦)兄长,周少傅进宫干什么去了?咱们还要在这儿等多久?(王悦微微摇头)

    王羲之:(不快地)朝廷争斗如此残酷,为何还要做官?(王悦焦急的眼神,摇手示意他别多说)

    王导:(回头对王羲之)逸少,你先回去吧,我们在这儿再等一会儿。

    王羲之:(略尴尬且坚定地)小侄陪伯父一起等候。(王导叹了一口气,低头。王悦脱了外袍,给王导披上)

    王导:(又将袍子推回给王悦)你别着凉。

    王悦:父亲,听儿一句话吧,咱们王家全族,都靠父亲了!(泪如雨下)

    王导:(忍泪状)别哭,我听你的。(披了王悦外袍,王悦安慰神情。王导望着宫门画外音:“伯仁怎么还不出来?”)

    (王导回忆:王导、周顗、庾亮等约七、八个人涌入周顗家中。几人围在一张桌前喝酒吃菜。王导坐在周顗旁边对周顗:“卿说话太不注意,当场让陛下下不来台。要不是诸君极力替卿说话,还不知道怎样呢!”庾亮:“伯仁真够有胆的,换了别人,准吓坏了。”王导打趣:“伯仁是谁啊!响当当的汉子。是吧,伯仁?”周顗端着酒杯,笑:“我心里有底。论今日之罪,不至于死。”与王导碰杯,饮酒。庾亮对周顗说:“君有胆有识,别人都拿君与乐广相比,说不相上下。”周顗:“那是刻画无盐、唐突西施。”众人纷纷地:“答得真快呀,张口就来。”“伯仁口才最好。”众人笑起来。客人甲小声对客人乙:“伯仁就是因为口才好,所以有酒过谁也说不改他。”客人乙点头。王导正注意地听着,笑了笑。周顗连连干杯,又斟上一杯酒拿在手里准备喝。王导半开玩笑:“少喝点儿,喝多了,又不知道出什么笑料。愿意给我们找麻烦是不是?”周顗一仰脖儿,酒又下了肚:“唏!谁让卿管了?主上并没有杀我的意思,撂个脸子,奈何不了谁。卿多事,又要插手又要抱怨,真麻烦。”王导大乐,对众人:“霍!听听,伯仁得了便宜还卖乖。”周顗放下酒杯,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闭目不语。王导想消遣他状四处张望,目光停留在博物格上。博物格上有一个琉璃碗,。王导诡异地笑了笑,对庾亮低声道:“伯仁无能,我今天难为难为他。”庾亮偷笑。王导上前取了琉璃碗,来到周顗跟前:“伯仁,快看!”周顗睁开眼,看琉璃碗,琉璃碗特写。周顗又闭上眼。庾亮正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王导手里拿着琉璃碗,兴致勃勃对周顗:“伯仁!这个碗腹中空空,凭什么说它是宝器?”笑着瞟了庾亮一眼。庾亮笑着朝他伸大拇指。周顗张目:“此碗晶莹剔透,以清澈透明为宝。”王导张口结舌状,扭脸对庾亮:“怎么都说不过他,反让他奚落。”庾亮不出声地笑。周顗睁眼露出得意地笑,又闭上眼。王导将琉璃碗放回原处,又走回来上下打量周顗,伺机发言。庾亮又笑。王导上前摸了摸周顗的肚子问道:“卿口才这么好,总有点儿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人家肚子里装的是脏腑,卿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周顗睁眼:“这里面空洞无物,大得很,象卿这样小心眼儿的人儿,能装得下几百个。”王导一点儿不生气地笑:“呦,果然是英雄。”往周顗腿上一躺:“我有不顺当的时候,卿可得救我。”“起来,起来。”周顗把王导推到一边,坐起来:“说你小心眼儿,还真是小心眼儿。”不理王导,回身顺手抽出一卷书,翻开看。王导凑过去,看书的封面。封面特写:《阮步兵集》。周顗看了两眼,然后合上书闭上眼,慠然啸咏:“昔闻东陵瓜,近在青门外。连畛距阡陌,子母相钩带。(王导笑着看他)膏火自煎熬,多财为患害。布衣可终身,宠禄岂足赖?王导笑眯眯:“卿挺仰慕嵇、阮吧?”周顗睁开眼,表情:不耐烦→警醒→恭恭敬敬,放下书朝王导:“怎敢近舍明公,远慕嵇、阮。”王导笑了。回忆结束)

    (王导跪在地上,神情还沉浸在幸福回忆里。王导画外音:“伯仁是比我有胆量。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王导担忧的神色画外音:“我如今大难临头,伯仁总不至于一点儿不在乎吧。”请罪众人远镜头。太阳下山,天暗下来)

    1295、宫内餐厅,傍晚,内景。

    元帝:(盘盏残剩菜,元帝与周顗还在喝酒。)卿到量了吗?

    周顗:(宫女进来剪烛花。周顗伸了个懒腰,往外一看)唉呦,天黑了。臣今天失礼,又喝多了。(揉揉眼,要站起来。腿有点儿不利索,用手揉揉腿,胳膊碰到了袖子里的东西)呀,臣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个表疏,要呈给陛下。(由袖子里拿出表疏,恭敬地递给元帝)

    元帝:(接过来看了一眼微笑地)给茂弘歌功颂德的,准了。

    周顗:(恭敬地)谢陛下,臣告退了。

    元帝:今儿喝得痛快、谈得投机,改天约个日子,再喝!

    周顗:(周顗站起来往外走,摇摇晃晃,步态不稳。元帝伸手扶了他一把)不用扶,我能走。

    元帝:我让黄门多派几个人,送卿回去。

    周顗:不必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晃晃地出了门)

    元帝:(笑了)喝成这样子,还逞能。(跟着出来,吩咐门口几个年轻卫兵)护送周少傅回府。

    年轻卫兵们:唯。(忙追上前去,搀扶簇拥住周顗。将笑脸凑过去与周顗亲热,嘿嘿地笑)

    卫兵甲:少傅!跟着您,我们什么都不怕。什么时候把我们带到您的麾下,听从您的吩咐?

    卫兵乙:您带我去吧。我管您酒喝,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您要出征,我给您当马前卒,专门收缴敌兵的令箭。

    周顗:我要是真出征,你们敢不去,我要打你们的屁股。(举起手,做了一个要打的样子)

    卫兵甲:(假作疼痛吆喝)哎呦,哎呦!

    周顗:(大笑)我手还没往下落,怎么就开始叫?

    卫兵甲:我先叫好了,等您真打的时候,就不用再叫了。

    周顗:(又大笑)孩子们真乖。我若是出征,一定带你们去。你们别发愁打仗,眼前就有硬仗要打,少不得你们冲锋陷阵。(娃娃脸们簇拥着周顗往外走)

    卫兵乙:有我们给您过关斩将,您就等着犒赏我们吧。到时候多赏几个银子,铜钱也行。

    周顗:若是杀敌立功,还得封官,不仅仅赏几个铜钱而已。

    卫兵乙:哪个官儿封给我们?我听说地方官员争当官,眼睛都红了,还有缺儿轮到我们?

    周顗:小孩子知道什么!哪次举兵打仗,不得斩获一大批地方兵将、官员?官缺儿能少得了?……(走到宫门口)

    1296、建康台省,夜晚,外景。

    娃娃脸们:(欢叫)我们不担心喽!(周顗与娃娃脸们有说有笑地从宫门出来。王导众人还跪在宫们外。王导抬眼看周顗,脸上惊喜神色。娃娃脸们脸上正原本跟周顗狎昵,出门看见王导众人在门外跪着,都不敢大呼小叫,顿时安静下来。周顗看着王导)

    王导:(眼中露出希望,颤抖着声音又喊)伯仁,求你了!

    周顗:(脸上不耐烦画外音:“茂弘还是那副德行。”又不理王导,对娃娃脸们)诶!今年杀诸贼奴,取他们如斗大的金印,脖子上挂不下,就系在两肘上,就你们几个,够不够打发的?(往前走。娃娃脸们不敢答话,都低了头静静地随周顗从王导身边走过去,走远。王导神情绝望扭头看。王悦在后面神情憔悴,望着王导,看看支持不住)

    王羲之:(来到王导身边)伯父,咱们回府吧。(上前搀扶王导)

    王导:(苍老状神情恍惚地)伯仁哪,伯仁哪……(王悦支持不住,晕倒)

    众人:(喊)“中书”“兄长”“长豫”……(王导吃惊猛回头,王悦倒在地上,众人围在他身边,轻轻摇动他的身体)“中书”“兄长”“长豫”……

    王导:(急忙站起来要走过来,腿不听使唤状,复又跌在地上。王羲之扶住)

    王羲之:伯父小心。(搀扶着王导来到王悦身边)

    王导:(焦虑地)快!回府。(子弟背起王悦,一行人急匆匆地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