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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薇雨佳时

    暖阁外是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大雨,星河坐在案前,握着笔在纸上写写停停,不时撑着头想的出神。

    纸上写着:幻术、中年女子、出身乐坊、通晓音律、行迹隐秘......

    她嘴里嘟囔着:“能够迅速到监牢里杀了了然,一定有很广的消息渠道,甚至有府衙官员向她通报消息......但她自己身份一定不高,否则杀个了然也不用亲自动手......身在长安竟然能完全隐藏踪迹,一定不在花坊中......很可能是......”

    正想的出神,忽然一阵敲击窗户的声音,又是一长两短......

    她赶忙起身,推开窗子,一身玄衣湿透的杨玄风从窗台跳了进来。

    “你怎么总是飞檐走壁,我家没有门吗?”星河嗔怪着递给他了一方帛巾。

    杨玄风擦着脸上的雨水,“我家和你家许多年没有交集,登门拜访来看你要费许多周折,还会引得你家长辈多心。”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是绿芜的声音,“小姐,厨房送酒酿甜汤来了。”

    星河看了眼一身湿透的杨玄风,冲外面应了句,“我不爱吃甜的,你帮我喝了吧。还有,我想睡一会,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站在门外的绿芜拧着眉毛想了半天,这杏花酒酿元宵不是小姐自己要的么,刚才还催的很急,这会又忽然说要睡了。而且外面这么大的雨,周围滴滴答答这么吵,她怎么睡得着?今日真是奇怪了。

    听着绿芜走远,星河打开柜子,翻来找去找出一套长衫递给杨玄风,“可能小了点,总比湿透的好。”

    “今天这雨不会停了,一会出去还是会湿。”杨玄风推让了一下,又说:“我说几句话便走。”

    星河把衣服塞到他手里,“一会我送你从侧门出去。你到内室换吧,我这有姜茶,盛一碗给你喝。”

    说完她便丢下杨玄风,到外室圆桌前去看铜炉里温着的姜茶,倒出一碗摆在案前。

    “咳咳......”

    听杨玄风咳了几声,星河回头一看,差点笑出声,衣服手脚实在太短了,杨玄风身量高穿起来有些奇怪。

    “停,不要笑!”他走过来,坐到星河身旁,看了眼案上一堆写的密密麻麻的纸问道:“你又在写什么刀谱剑诀?”

    星河展开一张请他看,“这是我对用幻术杀害了然之人的一些猜测。”

    杨玄风看了半天,提笔在旁边写了一个“妾”字。

    他指着这个字说:“如果你写的这些都有依据,那我觉得她一定是隐藏在哪个世家大族之中,这个年岁和出身,是夫人、丫头的可能性不大......倒像是某家的侍妾,而且她的夫君一定官职不低。”

    星河看着他露出了笑脸,“我也是这么猜测的。能迅速知道了然被抓的消息,一定消息很灵通......亲自杀人,说明势单力薄,至少身边没什么值得信任的人。我也只能想到,她是那个权贵重臣的妾侍。”

    杨玄风问:“那你打算怎么找她?”

    “不找......找也找不到。不如等她来找我。”星河摇着头,把姜茶端起来递给他。

    杨玄风尝试着喝了一口,辣的刺舌。

    他正要放下碗,瞥见星河紧盯着他的双眼,只好硬着头皮把整碗喝下。一阵热辣的感觉从口中落到胸口,只觉得全身一阵烘暖。

    星河接过空碗,笑着问他,“你来有什么事吗?”

    “哦”,杨玄风应了一声,从腰后锦带间取出一个木盒,放到星河面前,“这个送你。”

    星河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不久前,他们在一品斋买下的“薇雨”。

    她疑惑的问:“它还在,你没送给独孤小姐?”

    “没有,改送了一串南珠。”

    为什么还没问出口,星河忽然明白了。他既然知道了她靖国公府小姐的身份,自然能猜想到莫云和渃姐姐的身份......难道是知道了哥哥和渃姐姐间的情谊,生出了什么间隙。

    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问出口。

    杨玄风看着那副“薇雨”,忽然说了句:“我写信给父亲,请他取消和独孤家议亲的事了。”

    星河瞪大了眼睛,抵到他面前,“我哥哥和独孤小姐......”

    “你哥哥?”杨玄风疑惑着说:“你哥哥和独孤小姐怎么了?”

    原来他还不知道,她的两位所谓的表哥,就是独孤莫云和独孤渃......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赶忙问:“你为什么要取消议亲?”

    杨玄风偏过头,与她四目相对,认真地说了句:“因为想娶你。”

    星河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样子,也许是一脸惊恐,也许是慌张无措,也许是满面绯红......总之一定很难看,而且心里砰砰乱跳到指间也凉飕飕的。

    他要娶她......两人近在咫尺,他说要娶她,认真到她不敢稍微笑一笑缓解下气氛。

    “可是......我......”星河支支吾吾了半天,脑中飞快的转动,想着马上拒绝他的理由。

    可她思来想去,却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杨玄风看着眼前的星河,想起和她第一次见面,在漆黑一片的祠堂里,她冒失的闯进来,翻翻找找何其大胆,哪里有此时的慌张......面对身受重伤,上一刻还用剑指着她的陌生人,竟然蠢到去施以援手,哪有此后的机敏诡谲......她像是一个谜,走近了看清了才觉得简单如一张纸,写满了拆解不了的步法,只能随着她一路前行,用一生的时间去悉心守护。

    他柔声说道:“你只要说,愿意或是不愿意?至于其他,都是我的问题。”

    星河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终于轻轻点点头,深知这一许便将是一生。

    杨玄风克制住想将她揽在怀中的冲动,抬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天知道她若是摇头,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如何度过......每天所思所想都与她相关,甚至在街上匆匆一见也欣喜不已,思念成灾,除了来见她,别无可医。

    星河牵起他的右手,抚着上面淡淡的细痕,“我家到你家,整整十里。只要君心不负,总有一日我会十里红妆来嫁你。”

    杨玄风欣喜地说:“我父亲、母亲入秋后回京,到时就请他们向靖国公提亲。”

    入秋时节,星河心里计算着,那时贵人已经诞下皇子,太史院呈送的立后佳期也是那时,若是她能取得后位,自己的婚事自然有转圜的余地。

    宇文昭驻军京畿,和杨玄风领的城防营时常碰面。未免旁生枝节,她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将宇文家上门议亲的事情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