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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月下灯影(上)

    回到衙署,星河正赶上一场好戏。

    前庭正院里,宇文荻长剑在手,跃于半空,剑花成浪,舞的密不透风。

    乌月结印肃立,长发随风,宽袖鼓起,一道白练环身浮动,与宇文荻的剑锋相对。

    夜须弥则站在一侧,手上戴着皮质的手套,跃跃欲试的看着两人的对峙。

    远远一颗大树,曲冲半缩在树干后,不时伸出头观望一下。

    “掌印、祭司、蛊师大人,莫伤了和气!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他的话淹没在了白练旋起的风声和凌冽的剑风声中。

    星河迈过门槛,边走边高声喊道:“荻姐姐别退缩啊,此时你该回身横扫,使一招飞花逐月,攻大祭司的双腕,但却只是虚晃一招,实则要回身去抹她的脖子……乌月大祭司你也别闲着,这时候该对须弥师施展幻术,让她眼中的你变成姜少族长,那样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毒蛊通通丢到荻姐姐身上去了……还有须弥师你也别光看热闹呀,左手思情蛊,右手断魂蛊,能用的都赶紧用起来吧……”

    听了她乱七八糟一通指挥,三个人却逐渐拉开了距离,慢慢形成了个三角对峙起来。

    “宋小姐!是宇文掌印一定要挑战的。”

    乌月抱着双臂,一脸无辜的说。

    宇文荻嘴一撇,没好气地说:“我是要挑战突厥大祭司,可哪知道这南曲小妖女也要来凑热闹!”

    夜须弥对她翻了个白眼,“哼,你才是小妖女呢!自古巫蛊不分家,突厥大祭司是巫师,我是蛊师,你找她打架,又怎么能少得了我!”

    ……

    三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停!”星河高喊了一声。

    包括曲冲在内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听人斗嘴还不如看人打架,刀光剑影倒比无用的互怼来的快意。

    星河拍了拍有些疼的脑门,缓步走到三人中间,欠了欠身说道:“宇文掌印的刀兵、拳脚之术精深,大祭司擅长幻术扰人心神,须弥师一身蛊术则以偷袭为要……大家起点不同,攻击的方式不同,若不做生死之争,很难立见高下,还不如比些你们起点差不多的东西,有个输赢以后就好好相处,别再大动干戈了。”

    三人互相瞅了瞅,不由都点了点头。

    曲冲见情势扭转,终于放心地走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这就对了嘛,女孩子家的一起绣绣花,饮饮茶,聊一聊《烈女传》中的经典故事,多好啊!”

    他这一句话,同时换来三副白眼。

    “别理他!阿衍你说比什么?”夜须弥急不可耐地撸起了衣袖。

    星河身子一转,手指向门外道:“喝酒!”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一辆满载酒坛子的马车正停在廊外。

    “上好的青稞酒,我回来的路上买的。高原上的谷物日照足,青稞粒粒饱满,酿成的酒尤其的香醇,比中原和突厥的酒有过之而……”

    话未说完,方才剑拔弩张的三个人,已经各自收了兵器簇拥到她的身边。

    “有这么好的办法,宋小姐也不早说。不晓得南秦的青稞酒,跟我们漠北草原上的有什么不同?”

    “好好好,本将军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哈哈哈,你们都认输吧!这种青稞酒,我从小就当水喝。”

    “曲大人,请让厨房备点下酒菜吧,风干牛羊肉可不能少……”

    “曲冲,你把宇文昭喊来一起喝!免得他送信回京跟杨炎告我的状。”

    “那个……那个……曲内侍大人,本蛊师要跟她们拼了,你跟去一起做个见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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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窗半开,一道残月如钩。

    月色晦暗,厅堂内烛火通明。

    宽大的长桌上,南秦风味的各式菜肴或用尽或翻倒,早已一片狼藉。

    桌面上以大碗为盏,泼洒的酒水沾湿了猩红的桌布。

    众人醉成一片,在桌边或趴或卧或坐着强撑,每个人身侧都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子。

    抵着醉意,星河一面心疼着一车好酒,一面爬起身来点起了数。

    “宇文荻,两坛外加两盏……乌月,三坛洒了半盏……哈哈哈,夜须弥两坛就不行了,还偷洒了一盏……胜负已分,赢的人是来自突厥漠北草原的大祭司:乌月!”

    星河微红着双颊,一脸兴奋地喊道。

    “好耶,终于赢了!”

    乌月眯着双眼举起手来,一句话说完便滑下酒桌,顺势带下了几个盘盏落地。

    星河摇着头,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酒。

    她素爱喝酒,却怕酒后脑中的空白,若非至亲好友在身边,鲜能开怀喝个尽兴。

    稍稍挑开面上白巾,她举碗猛喝了一口。

    青稞酒,含着微微的辣,却带着丝丝的甜润,果然是容易喝多的酒……

    捧着酒碗走到窗畔,她倚靠着窗棂。

    漫天繁星无数,犹如缀在玄毯上的宝石,璀璨夺目满目光辉。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小声嘟囔着:“忘记问夜须弥怎么去掉了,难道今夜要带着它入睡?那明朝酒醒,照照镜子岂不是会把自己给吓着。”

    沉浸在杂乱的思索中,一只手忽然搭到了她的肩上。

    星河一回头,正撞上宇文昭满满地笑意。

    待看清楚他的脸,她猛的一拍脑袋——怎么忘记他了,他可是足足喝了三坛!

    用酒碗敲了敲木窗,星河咧开嘴笑道:“大家都醒醒!方才记错了数,赢的人应该是镇西大将军:宇文昭!”

    酒桌边几声似有若无的回应,让星河的兴奋冷了场。

    宇文昭忽而失笑,“你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取悦。”

    星河仰头大笑,笑到累了,才喘着大气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寻常不会没事傻乐,更不会在开心的时侯,刻意端着去不开心。欢喜随心,又谈何要人取悦?”

    “那你现在开心吗?”宇文昭问道。

    星河点了点头,翻过酒碗倒了倒,歪着头念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既然开心,那我送你件东西。”

    宇文昭伸手在胸前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块温润的玉件。

    星河眯起眼睛,只看清它穿在一根红丝线上,小小一块晶莹剔透,迎着烛光流动着暖和的粉色。

    下一瞬,那物件便从宇文昭手中挂到了她的脖子间。

    眼前有些模糊,星河轻轻拈起这个玉件,把它凑到脸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是块质地上乘的粉色玉石,以粗糙的刀工雕刻成了一个花型的挂件。

    花瓣多而密,花蕊细而杂,由于雕工实在不敢恭维,她认真看了半天,也没辨认出是种什么花。

    这玉花……恐怕是宇文昭自己雕的吧……

    刹那间反应过来,星河连忙去摸脖子上的丝线,急切地要把它取下来。

    “你说取悦我,就是送我东西?这东西可不能收!我大表哥说过,人活一世什么财物都可以去,什么利益都可以谋,唯独不能要别人亲手做的东西。它们上头都含着特别的心意……所谓心意,就是最为可怕、最要不起的东西!”

    “你那位书呆子表哥还有这番高论,果真是领教了。这个挂件送给你,把我之前送你的‘映桃’还回来吧!之前……是我弄错了。”

    宇文昭带着醉意,含含糊糊地说道。

    “映桃?!”

    星河抚着额头,在脑海中搜索了半晌,终于弄清楚他指的是那支桃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