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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宫氏一族(上)

    六合园后院,莲池东面花木丛生。

    其间,四面雕栏之中,搭了一座葡萄架。

    架有两人高,深深浅浅的葡萄叶平铺开来,撑起了架下整片绿荫。

    一条条藤蔓、一串串青绿的葡萄垂悬着,随风微微摆动,悠闲自在、珊珊可爱。

    葡萄架下,古朴的藤椅上,侧卧着一身素裙的星河。

    日光透过葡萄叶的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忽明忽然的光照得她有些困倦。

    “阿衍——”

    唤她的声音来自莲池对岸,语调颇有些急促。

    星河将团扇搭在脸上,侧过身去不予理睬。

    “星河——”

    那人又唤了一声,脚步越来越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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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小姐!”

    清灰的袍角略过雕栏,尚不知终于走进了绿荫之中。

    星河这才移开面上的团扇,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失礼了!”尚不知躬身道。

    星河睁开眼,又用团扇挡住脸,懒洋洋地说:“大人所说失礼,是指自己不请自来,还是扰人清梦呢?”

    尚不知往石凳上一坐,义正词严地说:“宫家与尚家乃是世交。贵府家主更替这样的大事,又怎么少得了大家的捧场呢?此次前来观礼,是受宫家二房宫沨爷爷的邀请,实在盛情难却。”

    “噢——”星河随意应付了一声。

    外祖父去世之后,宫家除了二房的外曾祖父宫泯之外,就属宫湲和宫沼的祖父、独孤莫云的外公、二房的老掌事宫沨辈分最高。

    外叔公邀请尚不知前来观礼,的确不容她置喙。

    见星河不说话,尚不知眉眼一抬道:“上回,秦王的事情多谢了。”

    按照星河的办法,他当真将秦王请回了京城。谁也没想到,堂堂秦王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不必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秦王回京支持你,焉知是福是祸?你好自为之便是。”星河心不在焉地回道。

    推行新政,若无秦王必然难以成事;有了秦王,成了事,他却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此事,成则生,名垂千古;败则死,遗臭万年。

    尚不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并不想与她置气。

    他慢条斯理地说:“名册的事,也谢了。”

    “同理。谢就不必了,有朝一日别怨我就好。”

    星河猛然撑起身子,偏头笑道:“不过,尚大人倒真懂得礼尚往来,对我家的事可真是上心呐!推行新政那般忙碌,竟还有空来洛阳小住。”

    尚不知稍稍翘起嘴角,“所行之事,遇到些瓶颈。若能向七小姐讨教一二,必定不虚此行。”

    星河伸出手,“问计可是要付钱的。”

    尚不知手一背,笑着说:“小钱嘛,七小姐看不上。大钱……我何不给宫沼?他可更听话呢。”

    “果不其然!”星河哂笑一声,向他翻了个白眼,“尚大人可真会算账。幸亏你是朝廷命官,若是行商的同行,宫家不如改行种地算了。”

    接连碰上软钉子,尚不知倒不气馁。

    “若是你能像宫沼一般支持我,我们的婚约依然作数。甚至我可以……”

    “不必了!”

    星河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后话。

    尚不知的问题,她自然清楚,她也有办法解决。但是宫家的根基在大齐,若自己像宫沼一般与他为伍,迎合他的新政,无异于自取灭亡。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有机会,我倒更愿意与明王的人聊聊。”

    星河起身,慢慢走到莲池边。

    尚不知快步追上去,扯着她的衣袖道:“你见过明王的人?他许诺了你什么?你又答应了他什么?”

    “尚不知,你别太放肆!”

    星河一把扯回衣袖,“虽然你在大齐位高权重,但这里是洛阳,是宫家堡。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尚不知看着她,失色的直摇头,“明王只谋私利,不顾百姓的死活。我不会看错人的,你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

    “尚大人太看得起我了。”

    星河对上他的双眼,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在这乱世中,每个人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已经不易,哪顾得了天下苍生?宫家上下,三十六行当、八十一商行、数千家店铺,你可知有多少人要养活!他们不是黎民百姓吗?他们的死活不重要吗?你笼络我三表哥时,跟他说了吗?支持你的大计……先要断了宫家的根基!”

    “我并未有此想。”尚不知板着脸道。

    “你难道没和他约好——待他顺利当上家主,便要用宫家总号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在大齐各州郡大肆置地吗?”星河审视着他,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你……”

    尚不知神色一紧,一时无言以对。

    这是他与宫沼私下的筹谋,宋星河没理由知道的。

    星河勾起嘴角,“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尚不知默不作声,却慢慢蹙起了眉头。

    “你的新政,一直浮于表面,显然只是前期的铺垫。裁撤冗官、冗兵,兴修水利,加重行商的税负等等等等,却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富国强兵。下一步,最核心的政策……是不是要均田税?”

    她的话正中尚不知的心事。

    他的眼皮跳了跳,微微有些头痛。

    星河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

    继续说道:“既然要均田税,手上土地越多越容易入不敷出。枉我外叔公如此欣赏你,还打算把他最疼爱的五姐姐嫁给你。你竟隐瞒他这件事,让未来内兄倾尽家财去买田地……难道不觉得亏心吗?”

    尚不知沉了口气,目光收紧,一字一句地说:“七小姐,我若是狠一点。此时应当将你灭口才是。”

    “尚大人恼羞成怒了?”

    星河翘起了嘴角,“可惜啊,我是宫家长房的继承人,却又后继无人。外公去世后,我便在祠堂留下一份文书——一旦我身有不测,则将长安号旗下所有产业归并于宫家第五房。若是我死了,三表哥必然当不了家主!”

    “你打算告诉宫沼?”尚不知问。

    星河摇摇头,“即便我去说,他也不会信的。人呐,永远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他一心要把妹妹嫁给你,攀附上大齐最耀眼的世家。他的心已经蒙了尘……除了阻止他成为家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