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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血光之灾(上)

    “三婶——三婶——,我找到龙葵了!赵大伯的毒疮有治了!”

    淮生手里握着一把绛紫的果串,从小道那头一跑一跳地奔过来。

    星河回过神,皱起眉头道:“小东西,别碰商陆的果实,溅到衣服上可洗不干净!若是非要玩,等你娘揍你时,千万别往我家跑。”

    淮生嘴一嘟,“我知道这是商陆,不是龙葵。可它也能清热毒、治恶疮的嘛。我看婶婶你的心情不好,故意逗你开心的。”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星河又好气又好笑。

    淮生一下子来了劲,伸手半捂着嘴,压低了声音对身旁说:“他爹,老三回老家奔丧,怎么没带弟妹一起。他俩莫不是逃婚至此,无媒苟合来的?”

    星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小跑出去几步,反身叉着腰回道:“你这婆娘,说的什么闲话呢?这世上,有难言之隐的人还少么?看得出来,他们二人一定经历过许多波折,那股互相爱惜的劲儿,我可是许多年没从旁人身上瞧见过了。十多年了,你我躲在这处福地,还有了淮生,这都是偷来的福气,也该跟三弟、弟妹一般爱惜些!”

    说完,淮生一下子跳到星河面前,绕着她左瞧瞧右瞅瞅。

    然后托着下巴,困惑地说:“三婶,‘相互爱惜的劲儿’到底长什么样子?”

    星河擦了擦眼角温热的泪花,轻舒出口鼻间酸楚的温热气。

    自己近来是怎么了,随随便便就会落泪,平白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

    难怪几天前,自己一说要在闭谷前出来采趟药,荆大哥、荆大嫂便急着把淮生推给她带出来玩,原来他们不只是要忙着筹备炸谷口山岭的事,而是瞅着她心情不好,让这个小人儿来给她作伴的。

    “你爹娘也是外头来的?竟从没听大家提过。”

    星河坐在山花丛中,面朝夕阳的方向,托着下巴放空了精神。

    淮生坐到她身边,撑着下巴回道:“他们来这儿,比三婶的爹娘还早呢。”

    星河“噢”了一声,从竹筐里拿出一个面饼,掰了一半给淮生,自己则揪着另一半,就着水囊里清冽的山泉水嚼了起来。

    荆大哥说的是,这世上有难言之隐的人不少,辛苦悲欢全都只有自己知道。即便是朝夕相处的邻居,看似亲如一家,细想起来,自己对他们的过往竟几乎一无所知。

    “快点吃!太阳落山之前,咱们得赶到百花岭下的小木屋过夜。”淮生边吃边说道。

    对于他的话,星河毫不怀疑。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不点的孩子,比她可会认路的多,也比她对这片茫茫大山熟悉的多。

    这次若非带着淮生一道,她可不敢这样瞎走瞎晃,一路跑到百花岭这么远的地方来。

    荆大哥、荆大嫂也是对心宽的父母,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不仅常常让他独自在家,随便把他托给旁人照看几日也是常事,甚至常有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也敢让他跟自己一起来。

    正想着心事,星河的眼皮忽然一跳,背后莫名的有些发凉。

    她扫了眼身边的弓箭,那种凉意没有丝毫缓解。

    望着西天如血的残阳,她慢慢拈起指尖,轻点了几下,口中嘀咕道:“三月二八,天狱,冲蛇煞西,大凶……主血光之灾。”

    “三婶,你在说什么?”淮生挠着头问。

    星河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等你把我柜里的医书都背下来,我再教你这个。”

    她背上背篓和弓箭,一把提溜起淮生,“走吧,趁天还亮着,早点去木屋那边。万一没有存柴,还得现捡一点。荒山野岭,要是生不起火就麻烦了。那么多毒蛇猛兽……”

    淮生被她念的慌了神,赶忙叼着面饼,背上了自己的小背篓。

    ……

    一夜无眠,许久没有如此惊醒。

    星河守着熟睡的淮生,看着炉膛里的火燃了一整夜。

    用光了猎户杜六爷的囤柴,她颇有些歉疚,却没工夫留下来拾柴补足。

    往常只要有弓箭在手,再怎么慌乱的情形,她也能安下心来。

    可是今日却怎么都不行,一颗心像猫在抓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隐隐的不安,让她决定改变原计划,早些回到村里去。封谷是个大事情,这种时候还是和大家在一起的好。将来不够用的草药,山谷里总有药性类似的可以代替。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淮生自告奋勇带她抄的近道,可谓崎岖难行。

    赶了一整天的路,星河觉得腰酸背痛,全身力气都被耗尽了。

    还好淮生乖巧,除了极不好走的地方,完全不嚷着要她抱。

    直到天已黑透,一大一小两个人才走到谷口。

    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夜风从谷中刮出,带着一丝诡异的腥气。

    星河猛然驻足,抬眼望去,只见谷中一片漆黑。莫说寻常点在青石道旁的夜灯了,就连重重木楼也是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不该啊,这才刚刚戌末。全都睡了吗?”她小声嘀咕着。

    平常喧闹的村子,此时静的可怕,也陌生的可怕……他们站在村口,仿佛面对着一片未知的地域。

    淮生也发现了异样,紧拉着星河的小手有些汗津津的。

    星河俯身抱起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找个草丛躲起来,婶婶进去看看。”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淮生一个人待着会更不安全。

    残月如钩,乌蒙的月光下,村口石坊在脚边投下淡淡一层暗影。

    面对着黑暗中,与荒岭一般死寂的村子,星河暗暗冒了一身的汗。

    她一手牵着淮生,一手提着弓箭,前行也不是,停留似乎更不妥。

    踌躇之间,淮生松开了她的手,伏身趴到地上,凝神认真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忽然爬起身来,声音抖得近乎哭腔,“方圆几里,一个人都没有。”

    自小跟着猎户们满山跑,淮生听人兽踪迹的本事比自己强多了。

    他说,一个人……都没有……

    星河瞬间头皮一麻。

    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

    就算杜八斤带大家出谷去挖石料、土方,村里那些老弱妇孺也不可能都去了。

    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个——淮生说的“没有人”,是指没有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