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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端阳盛宴(上)

    越是内忧外患的当下,朝廷的表面功夫越要做足。

    大周代魏以来,朝堂内外明争暗斗,左右四邻频繁异动,江山社稷风雨飘摇……安稳人心迫在眉睫,端阳节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早在上月初,宇文衡便颁布诏令,今年端阳节庆,比照上元佳节,罢朝、休市三日,将自承天门至朱雀门,十里长街辟为戏场,通宵达旦、天下同乐。

    民间庆典尚且如此隆重,皇城内的宫宴自然更要大办特办。

    一大清早,帝后同乘至太庙拜谒。

    宇文衡在典礼上亲授蚕衣于高令仪,以弥补三月“亲蚕礼”时,她未能出席的遗憾。

    帝后和谐,场面圆满,却让许多人感到费解,尤其是宇文烈的拥趸——各大关陇门阀世家。

    帝后之间的和解,是否意味着东境动荡的平息?

    如此一来,聚集在关洛边境的军队是不是可以南调,或是调回凉州去了?

    宇文衡登基以来,一直大力扶持新贵,平衡各方兵力,全力融合西蜀腹地,一心求和、反对征伐,尤其是讨伐“世仇”——突厥。

    今日,他的举动是否是一种妥协?

    这些年来,宇文烈那般强势都不能让他屈服,如今又是什么让他开始妥协?

    亦或者,他在暗中筹谋些什么?

    这一切,实在让人看不透。

    (鄙视盗版小偷专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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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廷宫宴,形式大于内容,排场大于实质。

    既然为了颜面而设,宫内自然是一片锦绣繁华,赴宴的皇族、重臣、门阀士族,更是不遗余力的显尽排场。

    正午当时,甘泉宫的殿前广场上,铺满了殷红的锦毯,其上密密麻麻的位次座无虚席。

    最耳聪目明的宫女们穿梭其间,适时地给各位达官显贵和夫人们斟酒、布菜;内侍们严阵以待,五步一人,立在座侧,细心听着各方招呼,看人下菜的侍奉好该侍奉的人。

    珍馐美酒、雅乐歌舞在前,所有人却都在有意无意观察着大冢宰身侧的“夫人”。

    宇文烈从未娶过正妻,许多年来身边只有一位传说中的侍妾——雪姬。

    今日宫宴,他堂而皇之的带了名女子入席,难道就是那身世不详的雪姬?

    那位夫人,轻纱拂面,徐徐微风半撩起的边角下,竟然露出道道可怖的伤痕。

    堂堂一朝首辅,唯一的枕边人竟是这副面孔,不知她有何惊人的底细?

    丝竹声声,充耳不闻。

    窥探之余,众人纷纷揣测起来。

    ……

    宫宴的菜色虽然富丽堂皇,却因繁复的烹调失了本身,远不如民间百味能引起人的食欲;宴席上的乐师虽然功底极深,所奏曲乐却端正到乏味,甚至不如追星揽月坊几年前的旧调。

    泛善可陈的端阳宴,眼看着无波无澜的进行到尾声。

    高令仪穿着应景的宫装,一身华丽繁复的缀饰,挺着浑圆的大肚子,本想再坚持坚持,让那些主张排齐的重臣们看清楚,她与宇文衡之间的夫妻情深,却无奈密集的华盖也挡不住阵阵热浪,呼吸渐渐沉重之下,无奈向宇文衡和左上位的宇文烈“告罪”一声,摆驾回了椒房殿。

    皇后离开宴席,两侧的嫔妃立刻活泼起来,纷纷离席向陛下和左右近侧重臣们祝酒。

    一轮过后,宫宴终于有了些热闹的氛围。

    “陛下——”宇文烈把盏起身。

    同时,中场热热闹闹的丝竹奏乐戛然而止。

    果然国之柱石,宇文烈一开口,甚至比君王更加万众瞩目。

    宇文衡轻笑着,笑意从唇间到鼻尖,全然是在自嘲。

    “兄长有何指教?”他刻意的客道着。

    宇文烈并不虚礼,伸手扶起身边的女子道:“臣年少时,得遇一位红粉知己,有幸得她陪伴半生。如今年将不惑,厚颜向陛下禀告,请纳她为夫人,立下白首之约。”

    那女子明显一怔,被他紧握的手腕暗暗挣扎,却因身处大庭广众之下,而不敢过于妄动,轻纱掩盖下的脸上陡然神情大变。

    “雪姬,随为夫向陛下敬酒。”

    宇文烈加重了力气,脸上却浮起了笑意。

    常人见之,或许以为是女子在羞怯,宇文衡却觉得十分蹊跷。

    一直以来,“雪姬”这个名字常出现在他的案头,分别来自散布天下的“秋露禅院”门客们传回的密信。

    多年来,宇文烈对内结党舞弊,征敛财富,化整为零;对外大行贿赂,干预国策,推动战事……都离不开这位特殊的“掮客”。

    常理说,宇文烈不该让她出现在阳光下。

    可是今日,他不仅带她上殿,甚至说要娶她为夫人。

    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了!

    ……

    二十八响钟声遥遥传来。

    时辰到了,整场宫宴终于要结束了。

    不少老臣开始整理衣冠,年轻一些的官员们则明显的放松下来。

    最后一个表演,依例是内廷司乐监的梨园教坊从民间搜罗来的曲乐,通常会是整场宴饮中最新鲜、活泼的表演。

    这个时候,老臣们会到御座前向陛下致谢,然后依各自的身份、地位有序退场。

    而左右是要排队等候的年轻官员们,则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饮几盏美酒,听听近来时兴的曲乐。

    上一支《郑声》曲罢,楔鸣长琴撤去,长袂蹁跹、木屣踢踏的舞女们迅速退下。

    不一会,一名身着清灰长袍的中年男子,距步走到上中场歌舞台的正中央。

    这身打扮,显然不是舞蹈。

    他未带任何乐器,也不是要演奏。

    难道,他要唱曲?!

    寻常唱曲的都是妙龄的歌姬,今日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甚至他的服饰也普通的仿佛路人走错了地方。

    此情此景,让人顿矢期待。

    就在年轻官员们也开始整理衣冠,查看身边可有遗漏物品之时。

    歌舞台一侧,终于又走上一位怀抱古琴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锦绣罗裙,双臂间挽着五彩长帔,高束的灵蛇髻上冠以银质的流苏步摇,面上系着银珠流苏面帘,眉峰高耸、长睫浓重、眼眸深邃,中原的书卷气中带着几分的西域风情,让她若隐若现的白皙面庞显得极为神秘。

    一男一女,一坐一立,一椅一琴台……

    总算有了些看头!

    噪杂的人声渐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歌舞台上将要开始表演的两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