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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战

    一场没有任何计谋,没有任何攻伐统御,甚至没有任何层次的战役,就一开始就是乱战。

    江熏不懂军略,但是他知道战阵厮杀无非就是血勇,而他修炼的恰恰是血。

    于是,整个江吴的大军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般,在昨夜被偷城的耻辱悲痛之下,在大周大军压境无力反抗的屈辱下,在战事节节败退朝廷始终拿不出对策的悲愤之下,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一种莫名的情绪需要宣泄,一种压抑已久的躁动需要鲜血来清洗,既然皇帝都说了,冲锋,那唯战而已,唯死而已,何惧之有?

    安孟集被打蒙了,起码在前锋第一时间被冲溃,中军的步弓阵防都还没架设完整,就已经被如同海潮一样冲锋压倒了面前,给打蒙了,这特么是打仗么?这明明是街头打烂架好不好?

    咱们就不说各自摆好阵势,再放两句狠话,于是中军压上,两翼包抄,你起码有个节奏感啊,打仗啊,连个指挥都不用,就是全军冲锋?这是全军赴死的节奏么?

    安孟集还真没猜错,江熏本来就没打算赢,他只打算死,看看能死多少,结果这一看,在一个时辰之内,就死了将近两万人,整个战场血雾弥漫,这不是天象,而是江熏的功法。

    江熏就如同一个大雾中亮着的灯塔一样,在黯淡的血雾中,就他一人明黄色的龙袍,戴着朝天冠,就这么悬空而立,一只手指向大周镇南军的中军所在,怒吼了着:

    “冲锋,我大吴儿郎,死也要死在疆场之上,身后就是妻儿老小,不杀光面前之敌,就是面前之敌踩着我们的尸体,去杀光我们的妻儿老小,死战,死战!!”

    江熏的话魔音一样传遍了整个战场,整个吴国的军士都睁大了通红的眼睛,不计代价,不惧生死,就这么前冲,前突,遇到敌人就杀光,直到被敌人杀死……

    每一个大吴的军士此时都像是野兽一般,手中的枪断了就用佩刀,佩刀断了就用手臂,用牙齿,用头撞,膝顶,哪怕身上已经被捅了好几个透明窟窿,都要拉着一个大周的兵士同死,无他,唯战而已,唯死而已,死战。

    大周镇南军的前锋溃败没有用到一个时辰,其实仅仅只是小半个时辰而已,即使列出了军阵,面对这如同海潮而来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对手,也支撑不了多久的,再久经沙场的战士,当对手开始不要命,以命搏命的时候,都会害怕,能活着,谁不怕死呢?

    真正浪费时间的是前锋溃败之后,大吴压上的人潮不留活口的一律杀戮,耽误了不少时间,而就是这么一丁点的时间,给了安孟集喘息之机,他立起了弓阵,也就是这弓阵,如雨如蜂的密密麻麻的箭矢,才真正造成了吴军的大量伤亡。

    可是依然没用,两轮不计敌我的箭雨之后,溃逃的前锋,和追击的吴军就压破了中军锋线,挡无可挡,如浪似潮,巨浪当空,一个拍击之下,中军也开始松动了。

    号称稳如老狗的安孟集也急了,俗话说,再稳的老狗急了一样咬人。

    安孟集将令频发,两翼包抄侧击,中军全线压上肉搏,后军立阵前押。

    几万人的行军不可能只有几里的长度,光是收缩成阵型就需要一个时间,但是偏偏吴军并非如此,行军的时候就没有如同一条线一样,而是横着全线压上的,安孟集觉得这是江熏特意安排的计谋,其实真不是,只是江熏从未行过军打过仗,他觉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了,而他麾下的兵将士卒此时都鲜血蒙眼,热血上头,脑子什么的都没用了,就是一门心思地死战。

    江熏率领的是一只不用考虑士气的部队,的确,被江熏率领的部队只能用一次,怎么可能有士气的问题。所以人人如虎,气贯长虹的。

    镇南军中军的溃败也就在一瞬间,这一个瞬间是,江熏站在安孟集的帅旗之上,向下拍了一掌,帅旗之下方圆三丈所有兵士将领,统统都被拍成了肉泥。

    这一瞬间,整个战场似乎都安静了那么一瞬,但是这像是一个错觉,战场从来就没有停顿过,但是在这一掌之后,镇南军整个溃散了,一溃千里,溃不成军,溃地莫名其妙,溃的毫无道理。

    好在安孟集不用为了这个结果去和林禛交代了,他已经交代了,江熏一掌之下,化为了灰灰。

    江熏在半空中看得分明,吴军红衣在血雾中追击着大周的溃卒,如同一只血盆大口在一口一口咬着前面跑的飞快的血肉,而在撕咬咀嚼血肉的同时,吴军的士卒也在大量地倒下,其实吴军体力消耗比镇南军要大得多,昨夜就没有睡好觉,被偷了城,今天一早起来草草吃了饭,就被皇帝带领着一路行军几十里,到了地头碰到人就开打,一路打一路追,这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还在打还在追,过分的亢奋,消耗了过量的体力,终于有人追着追着就自己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虽然最终挂在他脸上的还是胜利的喜悦,是一种谜一样的微笑。

    江熏不追了,号令就地修整,把军权交给了还活着的将领,自己就往金陵飞去,这时候整个战场的血雾都随着江熏的离去而离去,所有的吴军才如同幻梦一场一般清醒过来,刚才的血战,刚才的搏命,刚才的武勇,恍若梦中,天哪,刚才那是我么?我们居然打赢了?我们居然把镇南军打败了??一种难言的情绪在还活下来的军士中传递,虽然活下来的军士还不足出发时候的四成。

    镇南军一路溃逃,不过毕竟这是镇南军,也是一只老劲旅,边逃的过程中,将校就开始不停收编部卒,待到快到江左之地,已经大部分军卒都进入了编制中,这可是大本事,这是安孟集多年练兵下来的军律,深入兵士骨髓的军律。

    江左的俞竞秋眼珠子都惊掉下来了,溃败??主将身死??

    什么情况?天打雷劈了么?遇到洪水了么?怎么可能???

    沥血骑全军列阵,收拢溃卒,一天后,溃军基本全部收拢,算了算,出征六万人,回来了不到四万,这一仗安帅究竟是怎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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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盖殿中,宫女已经掌了灯,灯光也摇曳,江近月还跪在那里,动也不动,端端正正。

    殿外似乎起风了,大风,宛若厉鬼嘶吼,犹如万兽咆哮,但是就那么一刻时间,风就静了,江熏就这么坐在了大殿之上正中,那个本应属于他,但是他已经很久没坐过的位置。

    大殿中就这么两个人,一坐一跪,灯烛晃动的光影之间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一坐一跪。

    直到夜深了,才听见座上的江熏轻声说道:

    “寒凉了,起来吧,莫要冻坏了身子。”

    江近月听话起身,但是才一动,已经跪了整整一天半夜的她,整个腿仿佛都不是她的了,双手撑在地上,先是缓缓坐在地上,慢慢揉着腿和膝盖,过了好一会,气血舒活了,才能站得起来。

    江近月走上御座,凑到江熏身前,轻轻踢了一下江熏的脚跟,江熏挪了一下,江近月就挤到龙座上坐下,坐着坐着,忽然就趴在江熏腿上开始默默流泪,江熏伸手抚摸着这唯一的一个血亲妹妹的头发,忽然发现一头乌丝中居然有了一根白发,手一下就顿住了,一声叹息:

    “唉……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江近月放声大哭,丝毫不管仪容的嚎啕起来,就仿佛小时候大兄弄坏了她的玩具,她就这么一直死死抓着大兄的衣襟不放,放声大哭,直到惊动了母亲,大兄被罚抄书,从此后,只要她死死抓住大兄的衣襟开始放声大哭,大兄都会服软,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哪怕他继位做了皇帝……

    可是这一次,江近月知道,再怎么嚎啕大哭,大兄也不可能依着自己,顺着自己了,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了一身魔功,还用魔功杀了很多人,是很多很多人。

    江熏小心地拔掉了那根白发,然后用小时候劝慰小妹的语调,轻柔的和江近月说着:

    “我书房中的那些典册和我写的一些心得,都要毁去,我走之后怕是会有人来寻你麻烦,这些毁去了还好推脱一些。”

    “本来我带你走多好,世间这么大,穷一生都未必走得完,多走走多看看,多舒服的一件事,可是你放不下这里,唉,傻丫头,越放不下的东西,老天爷就越会逼着你放下啊,你偏跟老天爷叫什么板嘛。”

    “天明之前我自会北去,此去若是杀不掉林禛,也会给他个教训,让他明白我江熏的妹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若是实在无法了,就答应林禛,他至今未立后,想必不敢薄待你。”

    “你放心,我不会一心求死的,我若死了,以后谁给你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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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一夜时间就过去了,江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就那么蜷在龙椅中,像一只无助的猫咪,江熏早已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