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醉酒
王弗和小念走进店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菜，认真听着说书。
小念对三国之事没兴趣，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发现王弗身后的桌子上趴着醉醺醺的一个人，几个空酒壶凌乱地躺在桌上。
她指了下那醉汉，对王弗道：“小娘子，你看那人大白天喝成那样！”
王弗瞥了一样，只见那人趴着看不清容貌，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听不真切。
她眼神向下游离，发现对方腰间低垂的玉佩似曾相识。
正疑惑之际，那人突然抬头，口齿不清地对店小二吆喝着：“酒博士，再来壶酒！”
“这不是苏小官人吗？”小念把王弗的内心独白抢先说了出来。
店小二走到苏轼旁边，劝道：“客官，您已经喝了不少了，别喝了。我给您上点醒酒汤吧！”
苏轼掏出钱袋扔在桌上：“上酒！”
王弗起身走到苏轼身边，对左右为难的店小二道：“给他上点醒酒汤吧。”然后对小念道，“你现在去一趟苏家，告诉他们苏小官人在这儿，让他们来领人。”
小念疑惑道：“小娘子……我们管这闲事干嘛！”
“下午街上出来玩乐的人慢慢开始多了，到时候不小心被认识他的人瞧了去，谁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快去！”
小念领命离开。
苏轼醉眼迷离地看着王弗，使劲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真的喝多了，白天就出现幻觉。”说完头脑发昏再次趴在桌上。
王弗示意店小二去拿醒酒汤。不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一盆醒酒汤，将碗和勺子递给王弗，感慨道：“哎……可算遇到了一个认识他的人了。”
王弗盛着醒酒汤，轻唤着：“苏小官人，你醒醒，喝碗醒酒汤吧……苏小官人？”
她见苏轼无动于衷，将手靠近对方脊背又缩了回来，犹豫片刻再度将手抬起在其脊背上轻推了几下：“苏小官人，你醒醒！喝点醒酒汤吧。”
苏轼摆摆手，醉醺醺地说道：“我不喝醒酒汤，我要喝酒！”
对方摆手之际，王弗见他双手关节部位全是血，震惊道：“你手怎么回事？”
苏轼睁开惺忪睡眼看了下手，淡然道：“砸墙砸的。”
“你傻啊！用手砸墙！不痛啊！”
苏轼坐直身子，看着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声：“要是痛能替姐姐受着倒也值得！酒！给我酒！”
王弗眼睛一转，将盛有醒酒汤的碗递到苏轼手上：“给你酒，喝吧。”
苏轼接过碗一饮而尽：“再来一碗。”
王弗又为他盛了一碗：“还喝吗？”
苏轼点点头。
王弗一边盛着醒酒汤，一边问道：“你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告诉你又有何用？”苏轼用带血的右拳拼命捶打胸口，满含愤怒与自责：“我没用！她当年成亲我阻止不了，如今她被程家欺负我依然无计可施！什么姐姐的幸福由我守护……”
他自嘲地冷笑一声，“……都是屁话！我除了借酒浇愁还能做什么？我不能！我不能！”
王弗见苏轼右拳渗血，震惊道：“你手怎么了？”
苏轼将鲜血淋漓的手举起反复看着：“如果能代替姐姐承受所有的痛苦，倒也值得！但是我不能！”说着狠狠将手砸向座位旁的墙壁。
王弗急忙看向周围，食客们皆在聚精会神地用餐、听说书，并未注意角落的反常。
她掏出丝帕，犹豫片刻，将苏轼的右手抓了过来，举止温柔地为他包扎着，柔声道：“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有太多无能为力，而我们又太过年少，太过势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更无法改变现状，唯有……”
苏轼抢过王弗的话：“唯有想开点是吗？”
“不是。”
王弗包扎完右手，又撕下裙摆的一角为苏轼包扎左手，继续语调柔和地说道，“唯有惩罚自己以减轻内心的负罪感，这是人之常情。
我不会劝你想开点，因为我不是你，无法设身处地地感同身受，所以无权要求也不会要求你想开点。人非草木，面对亲人受难岂能无动于衷？
如果凡事都能做到想开点，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锥心之痛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姐姐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明白你此刻的无力感，明白你的愤怒，明白你的忧伤。惩罚自己也许能换得片刻心安，但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身边之人为你徒增担忧。”
她包扎完左手，抬眼真诚地看着苏轼，“以后遇到不平事、烦心事，可以找人聊天宣泄，可以去城外狂奔纾解，或者小酌一番亦无妨，但请不要压在心里积郁成疾，更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好。”苏轼凝望着王弗，心头泛起阵阵暖意。他看着被包扎好的双手，道了声，“谢谢。”
说完习惯性后仰，空空如也的后背吓得他瞬间酒醒几分，下意识地抓东西。
王弗急忙伸手营救。两人双手紧握，四目相接，周围的嘈杂声掩盖着两人急催的心跳声……
“你俩在干什么！”
王弗、苏轼不约而同转身，只见小念、苏辙和两个家仆已出现在两人身后。
王弗脸颊绯红，耳根发烫，迅速甩开苏轼紧抓不放的手。
苏轼抓耳挠腮、手足无措，起身对苏辙道：“你怎么来了？”
苏辙看了眼王弗，先是震惊，随即偷笑道：“人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
“找我？”王弗震惊地看着耳朵通红的苏轼。
苏轼虽头脑昏沉，眼目发昏，但意识还算清醒。
他抓着桌边尽可能控制左右摇晃的身体，一本正经地注视着王弗，深吸一口气，借着酒劲儿壮胆：“对，找你。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怕今日一别再也找不到你，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的闺名，家住何处吗？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苏名轼字子瞻，那日与小娘子初见时我身后的宅子就是我家。”
王弗神色愕然。
她从没想过仰慕已久的才子竟然主动打听自己的信息，这难道是做梦吗？
她偷偷掐了下藏于袖中的手，确认这不是幻觉。
“我叫王弗，家住青神县中岩书院附近。”
苏轼思索着这个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寓意的“弗”字，忽而眼前一亮。
《诗经·大雅·生民》中有云‘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弗之言祓也，以祓除不祥而得其福也。
他夸赞道：“王弗，好名字！”
王弗莞尔一笑。
“青神？你不是眉山人？那你来此现居何处？”
“我姨母家。”
店小二端着一盘菜放到隔壁桌上，走到王弗身边：“客官，您的饭菜齐了。”
王弗回头一看，只见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不知何时已陆续上齐。
苏轼虽然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样貌，但不用想都能猜到定是醉眼迷离，满脸窘态，反正该打听的信息已打听到位，再逗留难免失态，只得告辞。
王弗坐定后，回头看着苏轼踉踉跄跄走出店门的背影呆若木鸡，对方临走时对自己说的那句“我们后会有期”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后会有期？
那就是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我没有告知他详细地址，只说中岩书院附近，难道他要挨家挨户寻找不成？
王弗摇摇头，努力打碎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念对三国之事没兴趣，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发现王弗身后的桌子上趴着醉醺醺的一个人，几个空酒壶凌乱地躺在桌上。
她指了下那醉汉，对王弗道：“小娘子，你看那人大白天喝成那样！”
王弗瞥了一样，只见那人趴着看不清容貌，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听不真切。
她眼神向下游离，发现对方腰间低垂的玉佩似曾相识。
正疑惑之际，那人突然抬头，口齿不清地对店小二吆喝着：“酒博士，再来壶酒！”
“这不是苏小官人吗？”小念把王弗的内心独白抢先说了出来。
店小二走到苏轼旁边，劝道：“客官，您已经喝了不少了，别喝了。我给您上点醒酒汤吧！”
苏轼掏出钱袋扔在桌上：“上酒！”
王弗起身走到苏轼身边，对左右为难的店小二道：“给他上点醒酒汤吧。”然后对小念道，“你现在去一趟苏家，告诉他们苏小官人在这儿，让他们来领人。”
小念疑惑道：“小娘子……我们管这闲事干嘛！”
“下午街上出来玩乐的人慢慢开始多了，到时候不小心被认识他的人瞧了去，谁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快去！”
小念领命离开。
苏轼醉眼迷离地看着王弗，使劲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真的喝多了，白天就出现幻觉。”说完头脑发昏再次趴在桌上。
王弗示意店小二去拿醒酒汤。不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一盆醒酒汤，将碗和勺子递给王弗，感慨道：“哎……可算遇到了一个认识他的人了。”
王弗盛着醒酒汤，轻唤着：“苏小官人，你醒醒，喝碗醒酒汤吧……苏小官人？”
她见苏轼无动于衷，将手靠近对方脊背又缩了回来，犹豫片刻再度将手抬起在其脊背上轻推了几下：“苏小官人，你醒醒！喝点醒酒汤吧。”
苏轼摆摆手，醉醺醺地说道：“我不喝醒酒汤，我要喝酒！”
对方摆手之际，王弗见他双手关节部位全是血，震惊道：“你手怎么回事？”
苏轼睁开惺忪睡眼看了下手，淡然道：“砸墙砸的。”
“你傻啊！用手砸墙！不痛啊！”
苏轼坐直身子，看着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声：“要是痛能替姐姐受着倒也值得！酒！给我酒！”
王弗眼睛一转，将盛有醒酒汤的碗递到苏轼手上：“给你酒，喝吧。”
苏轼接过碗一饮而尽：“再来一碗。”
王弗又为他盛了一碗：“还喝吗？”
苏轼点点头。
王弗一边盛着醒酒汤，一边问道：“你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告诉你又有何用？”苏轼用带血的右拳拼命捶打胸口，满含愤怒与自责：“我没用！她当年成亲我阻止不了，如今她被程家欺负我依然无计可施！什么姐姐的幸福由我守护……”
他自嘲地冷笑一声，“……都是屁话！我除了借酒浇愁还能做什么？我不能！我不能！”
王弗见苏轼右拳渗血，震惊道：“你手怎么了？”
苏轼将鲜血淋漓的手举起反复看着：“如果能代替姐姐承受所有的痛苦，倒也值得！但是我不能！”说着狠狠将手砸向座位旁的墙壁。
王弗急忙看向周围，食客们皆在聚精会神地用餐、听说书，并未注意角落的反常。
她掏出丝帕，犹豫片刻，将苏轼的右手抓了过来，举止温柔地为他包扎着，柔声道：“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有太多无能为力，而我们又太过年少，太过势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更无法改变现状，唯有……”
苏轼抢过王弗的话：“唯有想开点是吗？”
“不是。”
王弗包扎完右手，又撕下裙摆的一角为苏轼包扎左手，继续语调柔和地说道，“唯有惩罚自己以减轻内心的负罪感，这是人之常情。
我不会劝你想开点，因为我不是你，无法设身处地地感同身受，所以无权要求也不会要求你想开点。人非草木，面对亲人受难岂能无动于衷？
如果凡事都能做到想开点，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锥心之痛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姐姐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明白你此刻的无力感，明白你的愤怒，明白你的忧伤。惩罚自己也许能换得片刻心安，但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身边之人为你徒增担忧。”
她包扎完左手，抬眼真诚地看着苏轼，“以后遇到不平事、烦心事，可以找人聊天宣泄，可以去城外狂奔纾解，或者小酌一番亦无妨，但请不要压在心里积郁成疾，更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好。”苏轼凝望着王弗，心头泛起阵阵暖意。他看着被包扎好的双手，道了声，“谢谢。”
说完习惯性后仰，空空如也的后背吓得他瞬间酒醒几分，下意识地抓东西。
王弗急忙伸手营救。两人双手紧握，四目相接，周围的嘈杂声掩盖着两人急催的心跳声……
“你俩在干什么！”
王弗、苏轼不约而同转身，只见小念、苏辙和两个家仆已出现在两人身后。
王弗脸颊绯红，耳根发烫，迅速甩开苏轼紧抓不放的手。
苏轼抓耳挠腮、手足无措，起身对苏辙道：“你怎么来了？”
苏辙看了眼王弗，先是震惊，随即偷笑道：“人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
“找我？”王弗震惊地看着耳朵通红的苏轼。
苏轼虽头脑昏沉，眼目发昏，但意识还算清醒。
他抓着桌边尽可能控制左右摇晃的身体，一本正经地注视着王弗，深吸一口气，借着酒劲儿壮胆：“对，找你。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怕今日一别再也找不到你，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的闺名，家住何处吗？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苏名轼字子瞻，那日与小娘子初见时我身后的宅子就是我家。”
王弗神色愕然。
她从没想过仰慕已久的才子竟然主动打听自己的信息，这难道是做梦吗？
她偷偷掐了下藏于袖中的手，确认这不是幻觉。
“我叫王弗，家住青神县中岩书院附近。”
苏轼思索着这个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寓意的“弗”字，忽而眼前一亮。
《诗经·大雅·生民》中有云‘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弗之言祓也，以祓除不祥而得其福也。
他夸赞道：“王弗，好名字！”
王弗莞尔一笑。
“青神？你不是眉山人？那你来此现居何处？”
“我姨母家。”
店小二端着一盘菜放到隔壁桌上，走到王弗身边：“客官，您的饭菜齐了。”
王弗回头一看，只见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不知何时已陆续上齐。
苏轼虽然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样貌，但不用想都能猜到定是醉眼迷离，满脸窘态，反正该打听的信息已打听到位，再逗留难免失态，只得告辞。
王弗坐定后，回头看着苏轼踉踉跄跄走出店门的背影呆若木鸡，对方临走时对自己说的那句“我们后会有期”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后会有期？
那就是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我没有告知他详细地址，只说中岩书院附近，难道他要挨家挨户寻找不成？
王弗摇摇头，努力打碎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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