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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复审时间顺利截止后的次日,石家举办了丰盛的晚宴以作答谢。

    提供了最大帮助的西帕校长、安东尼亚总负责人和教育部部长都在受邀之列,但因为身份和利益的重重牵扯并不便出席,只各自派了顾问或助理回馈盛情;江家负责人倒是痛快答应了。为了平白多出来的工作而加了一堆班的一众技术工作维护人员都欣然接受了邀请,除此之外就是江淼一行没什么用但好歹出了力的年轻人。

    细看下来,石家这个宴会办得虽有些丢人,好处倒实在是多。单就最不引人注目的这群学生,也个个是石川一辈热心开拓的人脉,遑论上面几层。因此,石家有头有脸的子女几乎全员到齐,也就不难理解。

    正宴颇为无趣,诸如江淼之类自小反反复复那一套早也见怪不怪,重场戏全集中在上席繁冗而虚伪的利益往来中。估计是家里安排了石川款待这些年龄相仿的年轻孩子,也估计实在是难为她,席间不外乎是重复着几句干巴巴感谢和自责。

    紧挨石川的是白晰安。引客时安排的座位原本是江淼在主宾的座次,只是这样的刻意隐隐惹人不适,江淼懒得应付,刚好白晰安一脸敌意的对上来,他也就让了。虽然白晰安在这件事的功劳还不如他们几个学生干部,他本人似乎并未察觉,眉眼间的高傲并无半分收敛。

    阿北一如既往不会出席任何公开的社交场合,省下来的这几个小时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有多大意义。江淼身边坐的是欧阳。两人并无私交,在校内也只有公事公办的往来,这么算来,江淼这一晚多半时间都在沉默。

    不过他从来享受这种置身事外的观察感,所带来的满足并不亚于深入沉溺什么东西。

    只不过,上席客套来客套去,到底还是绕到了他身上。仅两次宴会之缘,石家为何这么孜孜不倦紧抓着他不放,江淼倒不感兴趣,不过石家长辈跨了这么长距离的声音打在觥筹交错的残渣上,过度热情而贪心不足,实在无法让人愉快:“……我看江小公子这通身的风范,前途无量啊,家女不成器,能在学校里结识也真是有缘,就看这一回明明是我们家里惹的祸,江小公子倒忙前忙后受这么多累,让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这话说得很是暧昧不明、惹人遐想,且声调之高,颇有刻意之嫌。一桌人还不知该作何反应面面相觑之时,江淼注意到白晰安最先变了脸色,可见敏锐。

    紧接着是江炀堰圆场的套话,客套而无意义,像廉价生产的流水制品难以填平场面。说了那番话的长辈也不知是存心还是真缺心眼,兴致勃勃的接着往下说:“我是看小辈们这么有情有义,实在是高兴啊,要照我说,这两个孩子要真是有缘,咱们何不趁今天高兴,就做个牵线人呢!”

    刀叉碗碟牵出清脆失措的碰撞声,眼见石川听完这一席话惊得连表面礼仪也顾不得,犹惦记着去看白晰安的脸色,自己的脸早开始发白。江淼面上还在维持着波澜不惊,眼角已经露出少有的冷淡,听见近旁欧阳发出轻轻的一声冷嗤。

    而场面不可避免的滑向冷却一端,整个宴会厅里细听去虽然还似乎有说有笑各不相扰,但席间人们的脸色也已经渐渐变了。

    江家继承人未来的婚姻,七大国内举足轻重的贵族们惦记的不在少数。毕竟七国时代以来百余年,这些贵族们也早就习惯相互通婚。你图谋着他家的威势,别人也算计着你家的富庶。

    但这样公然公开摆在明面上的贪图,尤其还是石家这种不入流的新资产,简直是异想天开。且不论他们是不是攀附心太切,此举也明明白白的昭示出野心——想要跻身贵族阶级,从利益蛋糕丰盈的席面上分一杯羹了。

    欧阳的那一声嘲讽,也不外乎如此。她云淡风轻执起明亮的高脚杯,压低声音认真表态:“比安家和伊瑟斯兰多家还没开始互相惦记呢,他们石家也敢想到你身上了,真是……”

    江淼只有微末的笑意:“真是什么?”语调里已经是冷漠的认可。

    不过这么难堪的局面,也远远轮不到江淼石川这些小辈们自己出头解决。果然听见江炀堰与刚才大不相同的平静口吻,只句末还留着一丝残笑:“他们才有几岁,就知道什么情什么义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孩子跟咱们那时候可不能比,个个都是……”

    “一个个自己主意大着呢,”话说到这个份上,石家仍不死心,江炀堰干脆也不再留什么面子,“由他们自己胡闹吧,咱们做长辈的,心都松松。”

    坐在石家那长辈一侧的妻子轻轻推了推他。

    等不及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席其他人已笑着打起圆场,总算揭过这个不好看的风波。

    想都不用想,这大有深意的一出对白今夜过后便会陆续传到七大国各贵族的耳朵里,也不知石家是否想好了以后的对策。

    石川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白晰安象征性的帮她割了一块牛排。相比而言,江淼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危机感。平心而论,更后怕的也该是江炀堰。江家继承人的婚姻大事要真在他所负责的境块内被鲁莽敲定,Y国那边且不说交代,怕是连他自己都难有定数。

    宴后又安排了舞会,名义上说的是年轻人多难得有机会闹一闹也好,背地里则有人看见石家这一代主事的人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江炀堰请进了庄园里面,不知有何事商议。

    江淼百无聊赖,远远站在交谊舞的圈子外面看热闹,正抬手招呼服务生换香槟时眼角瞥过一个略熟悉的影子。

    将高脚杯放回托盘以后那个人也恰好转身,正脸在光影中的表情意味不明,居然真的是途。

    因为是正式宴会,她是一身不规则边角的黑礼服裙,不知道她是不是偏爱这种颜色,显出皮肤白得怪异。只是气色看起来有活力一些,头发在脑后挽成似乱非乱高高的发型,唇上有一点用过口红的迹象。

    途也看到了他,不过似乎没有走过来的意图,她那双奇诡的眼睛使得一切情绪波动都不怎么分明,但没有移开目光。

    在这里居然能看到途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这种反差只让江淼有一种猎奇的满足感。他随手拿了杯新饮料向她致以礼貌的笑意,走近后发现她的口红有些凌乱。

    途接过饮料,也没有说谢谢,只是看见江淼又拿了杯香槟才简单的挑了挑眉。她这个表情未必有多少疑惑的成分在其中,江淼主动解释:“小孩子不要喝酒。”说完自己也察觉到语句里的调侃之意。

    照常理,途是跳级生,至少也比江淼小两岁,他也才成年没多久,途确实算是小孩子。不过这也全是猜测,毕竟途除了名字性别外一概身世都不为人知。

    江淼问她:“你和谁一起来的?”

    途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玩味:“自己。”

    自己来又是怎么通过门口迎宾引客的服务生,她又是哪里来的请柬,又怎么会和石家有往来。这都是容易想到的逻辑问题,不过他只是友善的提醒:“口红有点花了,颜色不错。”

    “你还懂这个?”途语气微软,藏在不动声色的冰山下难以察觉。她像是礼节性的回话,“衣服很好看。”

    江淼平时都爱穿些风衣、衬衫,在学校里也确实没什么场合穿西装。其实他穿什么都很好看,而途的表情似乎真的只是在夸衣服,他微笑:“谢谢你。”

    “你最近好像没有来上课。”不知为什么途的话反而多起来,居然有几分找话题的意味。

    “刚才你没有听到吗,为了石川忙前忙后受累去了。”江淼依样用了方才那番话里的字眼,看到途弯了弯唇。

    她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口红在玻璃杯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他们一起看向宴会厅中央,男男女女投身在舞步里醉生梦死的潜溺。

    “没有问她怎么会填错信息吗?”

    “应该是问了,她说……以为可以放心?”大约凭着记忆念出来的这几个字连起来实在不太通顺,江淼简单道,“记不清了。”

    后面就没怎么说话了,两个人满打满算也只见过几次而已,难免沉默,倒也难得不觉得尴尬。他们站得离门口太近,人们进进出出温度降得很快,江淼出于礼节问了一句:“你冷吗?我可以把外套借你。”

    话外的周到和疏离自有人去遐想,途只是说不用,但光裸的肩头看着都感觉寒冷。又过了一小会儿,她平静的告辞离去,随手把杯子放到一边,却走向庄园里面的方向,而非大门。

    同来的西帕学生中有与江淼相熟的刚好过来,饶有兴致的和他一起看向途的背影,还不忘八卦:“这女生气质不错啊,怎么也不请人家跳个舞?”

    江淼将香槟一饮而尽,脸上看不出有多少表情:“懒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