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酷暑的日光烈得发白，地面滚烫，街道上飘着几个有气无力的全息广告，也像人一样被热得没精打采。
U国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少雨，多晴天，冬冬夏夏各有各的浓烈。每一年的这时候，除了少数以卖苦力为生的工薪族，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享受夏假，避暑旅游五花八门的去处，行人空空，景象十分冷清。
就是在这样一个热得人厌鬼弃的时节，西帕却每天都有陆续不断的来客。
说是客也不太贴切，他们其实是刚刚经历过毕业大考的学生，根据学校通知的时间来领取成绩、面谈实践资源分配。
不同于在校四年大大小小的全透明考核，至关重要的毕业大考反而只独立面向个人，连排名都不能推断，只有学生们私下散播的几句传闻，其真实性也有待考证。
医学系从来不辜负效率最低的美称，江淼接到通知时，他认识的同学几乎都准备好奔赴各自的实践地址了。他自己则刚从名为毕业旅行的K国之旅中抽身赶回来，精神尚有一半停留在那个小国的偏僻、苦寒之美。
抵达学校时正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学校里空寂非常，不论是低年级还是毕业生都早就人去楼空。他远远看到建筑群前似乎有人在等，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普特教授。
老教授脸上有一种只对得意门生开放的慈悲和骄傲，有说有笑地把江淼带进了已经准备好的面谈室。校长还有一些长久教过他的教员们都在，笑容满面，半点没有久等的不悦之情。
江淼机械式的道歉，以表自己耽误了学校时间的歉意，得到众人的谅解和指示后才在他们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很累，大考后只经历了极为短暂的休息，然后就开始了那个冠名毕业旅行的行程，直到接到通知的前一天都一直持续着身体的高负荷，连夜赶回来时更是只在直升机上睡了一两个小时，又是酷热的天气，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让他几乎快要撑不住那些所谓的风度举止。
校长半是喜悦半是官方地告诉江淼，恭喜他在西帕学院毕业大型综合性教育实测考试中名列前茅，碍于成绩保密条约不能公开详细排名，但他将有资格向学校提出一个愿望，只要不违反校规中关于这个愿望的相关约束条例，学校一定让他达成所愿，以表扬他在校多年勤恳学习、品学优异。除此以外学校还有许多附赠的奖励，稍后他可以在自己的校园系统关闭前进行最后一次登陆，查看成绩以及奖励明细。
他的思绪在校长的叙述中慢慢回归学业，在此之前被高压浸泡得近乎麻木的大脑重新运转。看来是前三名，但其实他已经不太有关于那场考试的印象，包括自己发挥得是好是坏。
江淼沉思了一会儿，报了一本纸质书的书名。
教员们的表情都有些诧异，很快又变成了然。这种了然是出于对他背景庞大的家族势力的认可，因为他——江淼作为江家未来绝无争议的继承人，的确没有必要在这个愿望上大做文章。
一本纸质书，是有些贵重，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对于这种古典的收藏品，书本内容的好坏直接决定其价值，江淼的要求其实不亚于直接索要一座普通城市，但还不算不能接受。
所以校长也没有提出什么质疑，只赞扬了一句江淼的追求果然与众不同，就示意在场一个负责藏书馆的教员去取书。其他人仍在原地纹丝不动，今天真正的重场戏至此才准备开场。
普特教授作为江淼与众不同的三年学习中与他接触最多的教授，也凭借个人不容置疑的资历，负责引领这次谈话。他从房间里漂浮着的许多个全息窗口里调出江淼的详细成绩，一项一项分析过后，先问江淼对实践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或期许。
江淼简单地回答：“只要资源匹配就可以，至于期许，能提升个人能力就好。”
这是套话，但也不能说是虚假。对江淼而言任何实践本来就没有多少区别，早熟即意味着过度的包容和忘我，反正他没有做不好的事（虽然自夸，却属实情）。
“你希望偏理论还是偏实战？”
“理论吧，但侧重还是不要太厉害。”
“你对学术界前沿最近研究的东西了解多少？”
江淼强压着身体的疲乏与不适，在脑子的大量喧嚣中刨翻着没有毕业前的知识储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生物脑与记忆的相关性和重要脑区，几种新生物模型的感染性，还有关于禁品戒断的新方案，我大概记得研究方向是导入受体。”
普特脸上露出更加满意的笑容：“你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些东西吗？”
“如果能的话，”江淼迟疑了一下，觉得这样的问题很奇怪，“很荣幸。”
问话结束，校长和教员们又低声讨论了几句，奇怪的是这种象征性的形式里居然还爆发出几句争论，当然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然后又是几个不着边际且毫无意义的问题，最后校长一锤定音：“那就派你到A国的克里奎特研究所吧，去当普瑞蒂蒂的助手，跟着他好好学，为我们西帕争光。”
江淼皱了皱眉，即便见的世面较同龄人大得多，这样的局面，这样天上掉馅饼的馈赠也实在不能不震惊。任何一个有点知识的人在场都要指责西帕偏心过度甚至荒唐，如果不是西帕本身也足够上流资本，几乎要怀疑他们是有意高看江淼的身世了。
如果说U国是师资生源的狂欢，为迟缓的科学进步带来动力，A国就是真正的学术界的温床，当之无愧为七国时代科技鼎盛的山巅。
Y国强盛，U国富庶而满有风情，A国先进且发展迅速，这三国以绝对的实力凌驾于四国之上，相互抗衡彼此制约，是这一纪盛世高歌的舞台。
而坐落在A国首都的克里奎特研究所，几乎就是全世界科技成果最领先的地方了。它集结着各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学者，坐拥源源不断的科研经费，在科研限制严格的时代为人类进步开疆拓土，功绩伟大。前一年臭名昭著的赫尔勒夫，他的竞争对手旭珈，尚且是学术界成果斐然前途光明人尽皆知的科学家，也仅仅只是有过几天的资格去那里旁听罢了。
多少的人从生到死渴望着能看一眼克里奎特的日夜，也只是大梦一场归于虚无。而今江淼作为一个只是在学业上优异结课的青年，就获得了前往那里实习的资格，这是多么荒唐的戏剧啊。固然只是实习，可是长达一年，有多少时间、资源和人脉可以运作，何况是跟着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普瑞蒂蒂当助手，实习结束后顺理成章进入研究所工作，简直名正言顺到可笑的程度。江淼——江淼，一个只是优秀还远远称不上天才的毕业生，何德何能？
似乎注意到江淼表情的怪异，普特笑眯眯地安慰他：“小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学校里还有几个别专业的毕业生也被派到克里奎特了，西帕与克里奎特一向密不可分，我们为他们提供的人才资源可不少啊，派几个优秀的学生去实习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江淼还不说话，他又补充道：“而且，把你们派到那里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们自己。”
江淼迅速反应过来，用一种设计过的热切的语气问：“学校还有什么任务要我完成吗？”
普特脸上露出忧郁而愁苦的表情，那样子居然有点像阿北，或者说是阿北像他：“信息库泄露之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如果真的让盗取者抢先公布了研究成果，对我们西帕来说将是一个完全无法挽回的损失。而克里奎特从来掌握着学术界的最新动向，学校想，你们在那里，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也算是回报学校为你们安排这样丰厚的实践资源。”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也足够直白。其实可以理解，普特教授为了那项成果付出太多，几乎赔上后半生所有的心血，他是完全有立场这样说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决定是由他提出还是董事会的决定，都不能指责他，一个失去心血的教授，他真的已经太老太老了。
何况古有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论出于什么动机，西帕能给他提供这样的资源（甚至连江家都不可能提供的资源），所要求的回报只是做一个造不成太大损失的内应，实在是划算得很。
江淼笑了一下，在校长和一众教员期待的目光里郑重点头：“好，我同意。”
U国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少雨，多晴天，冬冬夏夏各有各的浓烈。每一年的这时候，除了少数以卖苦力为生的工薪族，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享受夏假，避暑旅游五花八门的去处，行人空空，景象十分冷清。
就是在这样一个热得人厌鬼弃的时节，西帕却每天都有陆续不断的来客。
说是客也不太贴切，他们其实是刚刚经历过毕业大考的学生，根据学校通知的时间来领取成绩、面谈实践资源分配。
不同于在校四年大大小小的全透明考核，至关重要的毕业大考反而只独立面向个人，连排名都不能推断，只有学生们私下散播的几句传闻，其真实性也有待考证。
医学系从来不辜负效率最低的美称，江淼接到通知时，他认识的同学几乎都准备好奔赴各自的实践地址了。他自己则刚从名为毕业旅行的K国之旅中抽身赶回来，精神尚有一半停留在那个小国的偏僻、苦寒之美。
抵达学校时正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学校里空寂非常，不论是低年级还是毕业生都早就人去楼空。他远远看到建筑群前似乎有人在等，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普特教授。
老教授脸上有一种只对得意门生开放的慈悲和骄傲，有说有笑地把江淼带进了已经准备好的面谈室。校长还有一些长久教过他的教员们都在，笑容满面，半点没有久等的不悦之情。
江淼机械式的道歉，以表自己耽误了学校时间的歉意，得到众人的谅解和指示后才在他们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很累，大考后只经历了极为短暂的休息，然后就开始了那个冠名毕业旅行的行程，直到接到通知的前一天都一直持续着身体的高负荷，连夜赶回来时更是只在直升机上睡了一两个小时，又是酷热的天气，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让他几乎快要撑不住那些所谓的风度举止。
校长半是喜悦半是官方地告诉江淼，恭喜他在西帕学院毕业大型综合性教育实测考试中名列前茅，碍于成绩保密条约不能公开详细排名，但他将有资格向学校提出一个愿望，只要不违反校规中关于这个愿望的相关约束条例，学校一定让他达成所愿，以表扬他在校多年勤恳学习、品学优异。除此以外学校还有许多附赠的奖励，稍后他可以在自己的校园系统关闭前进行最后一次登陆，查看成绩以及奖励明细。
他的思绪在校长的叙述中慢慢回归学业，在此之前被高压浸泡得近乎麻木的大脑重新运转。看来是前三名，但其实他已经不太有关于那场考试的印象，包括自己发挥得是好是坏。
江淼沉思了一会儿，报了一本纸质书的书名。
教员们的表情都有些诧异，很快又变成了然。这种了然是出于对他背景庞大的家族势力的认可，因为他——江淼作为江家未来绝无争议的继承人，的确没有必要在这个愿望上大做文章。
一本纸质书，是有些贵重，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对于这种古典的收藏品，书本内容的好坏直接决定其价值，江淼的要求其实不亚于直接索要一座普通城市，但还不算不能接受。
所以校长也没有提出什么质疑，只赞扬了一句江淼的追求果然与众不同，就示意在场一个负责藏书馆的教员去取书。其他人仍在原地纹丝不动，今天真正的重场戏至此才准备开场。
普特教授作为江淼与众不同的三年学习中与他接触最多的教授，也凭借个人不容置疑的资历，负责引领这次谈话。他从房间里漂浮着的许多个全息窗口里调出江淼的详细成绩，一项一项分析过后，先问江淼对实践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或期许。
江淼简单地回答：“只要资源匹配就可以，至于期许，能提升个人能力就好。”
这是套话，但也不能说是虚假。对江淼而言任何实践本来就没有多少区别，早熟即意味着过度的包容和忘我，反正他没有做不好的事（虽然自夸，却属实情）。
“你希望偏理论还是偏实战？”
“理论吧，但侧重还是不要太厉害。”
“你对学术界前沿最近研究的东西了解多少？”
江淼强压着身体的疲乏与不适，在脑子的大量喧嚣中刨翻着没有毕业前的知识储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生物脑与记忆的相关性和重要脑区，几种新生物模型的感染性，还有关于禁品戒断的新方案，我大概记得研究方向是导入受体。”
普特脸上露出更加满意的笑容：“你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些东西吗？”
“如果能的话，”江淼迟疑了一下，觉得这样的问题很奇怪，“很荣幸。”
问话结束，校长和教员们又低声讨论了几句，奇怪的是这种象征性的形式里居然还爆发出几句争论，当然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然后又是几个不着边际且毫无意义的问题，最后校长一锤定音：“那就派你到A国的克里奎特研究所吧，去当普瑞蒂蒂的助手，跟着他好好学，为我们西帕争光。”
江淼皱了皱眉，即便见的世面较同龄人大得多，这样的局面，这样天上掉馅饼的馈赠也实在不能不震惊。任何一个有点知识的人在场都要指责西帕偏心过度甚至荒唐，如果不是西帕本身也足够上流资本，几乎要怀疑他们是有意高看江淼的身世了。
如果说U国是师资生源的狂欢，为迟缓的科学进步带来动力，A国就是真正的学术界的温床，当之无愧为七国时代科技鼎盛的山巅。
Y国强盛，U国富庶而满有风情，A国先进且发展迅速，这三国以绝对的实力凌驾于四国之上，相互抗衡彼此制约，是这一纪盛世高歌的舞台。
而坐落在A国首都的克里奎特研究所，几乎就是全世界科技成果最领先的地方了。它集结着各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学者，坐拥源源不断的科研经费，在科研限制严格的时代为人类进步开疆拓土，功绩伟大。前一年臭名昭著的赫尔勒夫，他的竞争对手旭珈，尚且是学术界成果斐然前途光明人尽皆知的科学家，也仅仅只是有过几天的资格去那里旁听罢了。
多少的人从生到死渴望着能看一眼克里奎特的日夜，也只是大梦一场归于虚无。而今江淼作为一个只是在学业上优异结课的青年，就获得了前往那里实习的资格，这是多么荒唐的戏剧啊。固然只是实习，可是长达一年，有多少时间、资源和人脉可以运作，何况是跟着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普瑞蒂蒂当助手，实习结束后顺理成章进入研究所工作，简直名正言顺到可笑的程度。江淼——江淼，一个只是优秀还远远称不上天才的毕业生，何德何能？
似乎注意到江淼表情的怪异，普特笑眯眯地安慰他：“小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学校里还有几个别专业的毕业生也被派到克里奎特了，西帕与克里奎特一向密不可分，我们为他们提供的人才资源可不少啊，派几个优秀的学生去实习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江淼还不说话，他又补充道：“而且，把你们派到那里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们自己。”
江淼迅速反应过来，用一种设计过的热切的语气问：“学校还有什么任务要我完成吗？”
普特脸上露出忧郁而愁苦的表情，那样子居然有点像阿北，或者说是阿北像他：“信息库泄露之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如果真的让盗取者抢先公布了研究成果，对我们西帕来说将是一个完全无法挽回的损失。而克里奎特从来掌握着学术界的最新动向，学校想，你们在那里，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也算是回报学校为你们安排这样丰厚的实践资源。”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也足够直白。其实可以理解，普特教授为了那项成果付出太多，几乎赔上后半生所有的心血，他是完全有立场这样说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决定是由他提出还是董事会的决定，都不能指责他，一个失去心血的教授，他真的已经太老太老了。
何况古有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论出于什么动机，西帕能给他提供这样的资源（甚至连江家都不可能提供的资源），所要求的回报只是做一个造不成太大损失的内应，实在是划算得很。
江淼笑了一下，在校长和一众教员期待的目光里郑重点头：“好，我同意。”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