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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江淼的第二个目的地是A国边境的一个海滨城市,单名一个Λ,是A语里“富庶”一词的首写。

    城如其名,这个地方在前纪还未凋敝前就已小有名声,不知城市领导人有怎样的先见之明,居然避过了前纪大暴乱的摧残,又在七大国建立后乘着天时地利磅礴发展,一举成为了这一纪让人趋之若鹜的富庶宝地,虽非首都,却掌握着A国最重要的经济命脉,地位举重若轻。

    在七国经济之类的时政要闻上,Λ城已经连续四年高居经济榜首,人均GDP年年拔高。除去经济泡沫通货膨胀等担忧因素,都无疑昭示着它极尽的财富和潜力。

    江淼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见他的堂姐。他是独子,江家的同辈中,就属这个姐姐与他最亲近,不论是血缘还是亲情。

    在江淼还未出生前,姐姐以毋庸置疑的天资和能力被家族予以重望,如果她能投生在江淼父亲膝下,一定会早早被指定为继承人。江家百年来家风开明,不看重男女,只承袭血脉,家族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儿统管全家的例子,只不过是所生子女随家姓即可。

    可惜她是江淼父亲弟弟的女儿,江淼出生以后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而她只能作为辅佐者陪衬其中。不过即便如此,家中长辈对她的重视程度也远高于其他兄弟姐妹。江淼继承江家以后,她将会是最被信任的心腹和臂膀。

    出于贵族阶级某些约定俗成的规则,为防家族成员势力太大威胁到继承人,在后者没有安稳接管之前,同辈都要被派到别处发展,而江堂姐就被分到了这座城市。

    Y国之外,再没有比Λ城更完美的所在了,这也足可见江家的私心。

    而江淼必须来,主要也是出于(在他人看来)继承人与辅佐者之间必须要打好关系的心理。以前他尚在学业繁忙之中,而今毕业,所有这些都必须要考虑、周全。

    而出于私人原因,姐弟两人也早想一聚。江淼一两年都没有回过江家,本来同辈见面就只有Y国的新年或诸如此类的节日,这样一来,见得更是少了。

    江堂姐现在常年定居Λ城,结婚已经两年。

    江淼到Λ城是清晨时分,直升机降落在堂姐的私人停机坪,夫妻二人一起来接他。

    大概是受江家好基因的影响,江家人在外貌上一向高于常人。江堂姐自然是光彩照人、眉目妍丽,更有着已婚女性的优雅知性,与江淼平时多见的年轻女生大为不同;姐夫也是仪表堂堂,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登对。

    “淼淼,”江堂姐性子俏皮爱笑,在机翼的轰鸣中朝江淼眨眨眼,“长得更帅了喔。”

    江淼也笑,表现得礼貌得体:“谢谢姐姐。”

    江堂姐拉着他看上看下,一边说一边对自己丈夫介绍:“看看,淼淼就这样,从小就爱端着,也不嫌累。”

    姐夫和江淼打过招呼,微笑接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这样;小淼,现在看你姐姐的天性都被我解放了。”

    堂姐和姐夫的爱情极尽浪漫,据说当年还轰动了整个家族。而江淼其时因为休学的原因连婚礼都没办法参加,此刻多少有些愧疚。看姐姐应当是在这段婚姻中大获成功,爱情对江家子弟,从来锦上添花。

    Λ城这样举世闻名的地方,江淼来过不知几次,自然也不必堂姐带着他参观欣赏。他来这边除了关系往来上的考量,主要也是为了休息放松几天,然后他就要去Y国首都。

    堂姐听完他这幅打算,发表疑问:“通讯上没听说你还要去Y国,突然打算回家了?”

    “嗯,顺道去看看。”想想是有很久没回去过了,反正休假很长,何况……江淼思忖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姐弟二人久不见面,自然有一堆话要聊。虽说有着七八岁的年龄差,但江淼早熟、堂姐聪慧,所以不存在什么代沟。在那无忧无虑肆意骄纵的童年时代,他们一直是很好的玩伴。

    详细听完堂姐的爱情回忆,聊过理想生命过去未来……其实江淼很少进行如此深入的话题,总觉得有一点矫情,但也不妨碍他能顺当交谈。

    江家继承人以如此高调的名义到来此地看望自己的姐姐(未来的心腹),Λ城聚集的名门望族自然闻听风声,很快就操办起盛大的接风宴,其实也就是想趁此机会结交江淼,或是借着由头谈生意谈联姻;豪门交际。

    江淼的本意并不欲这么小题大做,就连来见姐姐,他也不太喜欢搞这么大的风头。但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从没有兴趣和家族唱反调。

    宴席,又是宴席。自少时懂事起便如吉祥物般流转于各个灯火璀璨的盛会,水晶绽着穷奢极欲的光华,或打着某个高贵而肤浅的噱头,在有人吞声咽泪奔波不休的时刻,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寻欢作乐,一瓶酒就抵得上那些苦痛的一生。你听着他们隔着酒色和高档的餐桌布,一码千金的货色上也不过是虚荣,夸耀你、奉承你,比你大上两轮的中年人觑着你的脸色说话。将你捧上这一切高位的是你背后,那高门富贵的父母,也许还有父母的父母的父母,无限循环。

    然而也不是真的厌弃这一切。充其量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清高,在百无聊赖之际琢磨出这么一套众人皆醉的理论。其实你还是会沉醉于巨量财富换来的色泽,倘若放了手,从哪里维持身上这价值不菲的装束,又怎样标榜无病呻吟的乐趣呢?

    一如既往的,在无人应酬的短暂闲暇,江淼凝视高脚杯中细小跳跃的碎泡,思绪浮想联翩到不知名的远处。

    舞池里的男女不如青年学生们那样活力四射、举止灵动,看上去就像一盘逐渐发僵、油渍乳化的剩菜。可惜年龄是如此宝贵的资本,却没谁能留得住它。

    他觉得有点无聊,或者说,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无聊的。只有一种可能,在舞池中和一个看起来诡魅而危险的女生跳舞,舞步精妙配合犹如艺术品的嵌合,幻想她的出现、她为何在此,舞曲之后又着手盘算什么坏事。

    也不是谁都能长着那样一双眼睛,又恰好眼瞳里的内容比它本身的颜色更有趣。

    “淼淼,发什么呆呢?”江堂姐将他杯中的香槟换下,挑眉向他示意远处,“伊瑟斯兰多家的独女也来了,你倒赶了巧。”

    “谁?”疑问的同时,七国贵族阶层的复杂图绘也开始在脑中自动成形,他隐隐想起什么,一个出生优渥却似乎牵扯着某个不太好的预言、为人诟病的女孩。

    “那是伊瑟斯兰多二世。”江堂姐微扬酒杯,隔空与一个明丽的女孩子致意。那女生衣着极为不凡,价格大概可以抵得过这整个宴会的人,却远远比不上她身上那种天之骄女的气质。

    再是怎样千恩万宠的女儿,也不至于担当“二世”这样的盛名。联想A国的习俗和世袭传统,便不难想象她在伊瑟斯兰多家的地位。江淼看着她与身边人谈话时意气风发的侧脸,嗯了一声:“名副其实。”

    “别这么冷酷啊,说不定她就是你未来媳妇儿了。”江堂姐见他反应平平,微笑着打趣,“上去打个招呼也好啊,以你的身份,没人会觉得是咱们巴结。”

    江淼只愣了一下便收敛心神:“这是家里的意思?”

    江堂姐似乎在思考怎样回答,过了会儿才说:“也不是,你也可以先接触看看,伊瑟斯兰多家在A国很……专断,家里觉得比较门当户对,也是正常的。”看江淼没什么表情,她旋即补充,“家里是暂时这样想的,你不用有不满,他们不会太强求。”

    在这个阶级浸淫多年,江淼自然听得出来“专断”二字指的是一家独大。就连江家在Y国都要和欧阳家之流交涉,伊瑟斯兰多家却能坐拥整个A国的盛大资源,仅从家族角度考虑,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二世是块肥肉。

    但是她身上,牵扯着什么奇怪的命言来着?

    江堂姐看出他的疑问,压低声解释:“哦,那是老伊瑟斯兰多得了这个女儿爱得不知怎么才好,还专门请人来给判过命,你父亲当时也有过这个打算来着,结果请来那个人和老伊瑟斯兰多说,你这个女儿将来会失去一切的,他气不过,把人轰出去还到处宣扬那是个江湖骗子,你父亲这才作罢的。不过那个判命人的名声摆在那里,信这个的不少,所以她从小走到哪都风言风语的。”她似乎觉得好笑,用低头拿饮料来掩饰嘴角的笑意。

    江淼也觉得好笑,还来不及接话时,人影攒动,伊瑟斯兰多二世应着某个年轻人打招呼的方向偏了偏身子,他看到众人身后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这场面与当年石家宴会上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