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指关节叩门的声音一直响到第五下，途才从里面把门打开。
江淼半是无奈半是笑意感慨：“怎么每次都能在这种场合见到你。”尤其分明都是途不太有理由出现的场合。
她从门内的黑暗里走出来时不忘伸手将门关上，而江淼并没有退后几步给她让出空间，见她后背抵上门，也似乎没有发觉两人距离过近。
比他矮一颗头的女生这一次的宴会造型很成熟，大波浪的长发，红裙垂落，边缘处色泽微暗又不甚规则，看上去却比平日里好接近一些。片刻前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她来到这片奇怪的走廊，看她走进房间再出来，危险，暗藏祸心。
或许等宴会结束了可以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淼保持微笑看着途，余光暗暗记下这个房间的位置，左侧第三间。
“淼淼，出什么……”江堂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额，你们这是？”
江淼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两步让出礼貌空间，轻声道：“抱歉，”说完才提高声调，“姐姐，我一会儿就回去。”
“不用着急，我和你姐夫会应付的。”江堂姐的语调里染上一丝淡薄的婉转，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便从走廊尽头消失了。
途依然没有做声，她压在背后门把手的胳膊也始终没有放开，看来她不让步的态度很坚决，而这种警惕在面对江淼时并不常见。
“你不是说要去Y国首都吗？”江淼并没有任何自说自话的尴尬。
途表情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江淼也怔了一下，并未料到途这副反应，看她仍是一脸不信，“你自己在通讯上说的。”
途毫不松懈地盯着江淼的眼睛，那种情绪，不知能不能算是审视。两人有一两周没见面，忽然偶遇却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江淼虽不会生气，也有点与预期不同的诧异。
途腾出一只手唤出墙壁上的常驻屏幕，刚一切到自己的通讯界面，全息屏幕就剧烈的抖动了数下，连虚拟质感都有些发花。造成这个现象倒不是因为这里的信号问题，而是她收到的信息……太多了。
直至此刻，信息依然如巨洪一般不断涌现，把一条又一条通知淹没到下层。江淼在西帕时也曾作为学生干部帮忙处理过很多公务，就连时节最忙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架势。
他忽然觉得途回信息时有时无、甚至忘记，都完全是合理的了。
屏幕在飞快闪动，页面繁复得连一个字都看不清楚。途没去管它们，径自迅速调出江淼的界面来，短短看了一眼就把全息屏关掉了。
“怎么，发错人了？”江淼调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隐隐不如刚才那么好了。
不过，途一定是察觉到了。她大概也连带察觉到自己今天对江淼的态度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这是可能真实存在的世界吗？面面俱到如江淼，也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不满？
她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江淼所熟悉的温驯，变化之大仿佛刚才那个冷漠警惕的女生只是幻觉。她一本正经地解释：“Y国是我的最终目的地。”
看江淼还不说话，途又继续说：“没有发错，我忘了，”停了几秒，突然加了一句，“对不起。”
“在看什么呢？”丈夫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江堂姐被他吓了一跳，他忍不住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偷听偷看的？”
“你看，那个女孩子是在给咱们淼淼顺毛诶，我和淼淼从小玩到大，还从来没见过他因为谁生气过，现在居然得小姑娘哄着了。”在爱人面前，江堂姐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脸上掩不住的好奇，“怪不得他对伊瑟斯兰多二世不感兴趣，原来……”
“好了回去吧，一会儿被他们发现，你这个做姐姐的可没有面子了。”姐夫好笑地拥着江堂姐离开这个墙角，“你们姐弟俩，感情上倒是挺像。”
江淼带着途上到宴会厅最高的一层云台，从那里可以遍观整个晚宴的细节，舞池和宴席都难逃视野。这次用来举办宴会的是Λ城历史悠久的音乐堡，这个地方不对外开放，却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奢侈场所，一向被高门子弟所推崇，用以风花雪月的场合。
被途哄得心情好了一些的江淼隔着高楼将宴会上的人一一指给她看：“……那是我姐姐，旁边是我姐夫……嗯，我也觉得他们很般配；那个是主办方，他们家是，啊，抱歉，我好像忘了……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是伊瑟斯兰多二世，我家里目前正在打她主意……就是想把她娶进来的意思……”
他一边介绍一边回答途零星的问题，最后问她想不想下去跳舞。途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显而易见是不愿意和江淼一起在这种交际上抛头露面的。江淼也在提议后马上意识到自己考虑欠妥。
这和校园舞会不同，在这里的每一个出席者都各怀心思。且不说途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否为人所知，即使再正大光明，和接风宴的主角一同出场——还是以他舞伴这样高调的角色，都不是什么明智决定。
“有点可惜，”江淼先一步否决了自己的提议后又轻声叹息，“还想把你介绍给姐姐认识一下，她很有魅力。”
途并未应承他，只是问：“你想让我们见面？”有点像敷衍惯用的废话式重复。
江淼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宽慰地笑了笑：“你不想的话就不用了，以后总有机会。”
大概是不常回绝江淼的要求，途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接话，半晌才道：“你该回去了。”
“你呢？”
“我也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去Y国？一起吧。”
“好。”
答完他的最后一句话，途转身离开，走的并不是江淼领她上来时那条路。看得出来她对这里比江淼熟悉得多，真是谜一样的女孩。江淼倚在造价高昂的大理石栏杆上，目送她深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才从原路折了回去。
江堂姐见他是一个人回来，还有些意外，隐晦的试探他是不是和那个女生闹不愉快了。江淼觉得好笑，简单解释了两句才揭过去。江堂姐倒是对途很好奇，毕竟能出席这种场合的人和江淼不会存在家世上的鸿沟，而她这个弟弟从小那种难以理解的乐趣和疏离也让人头疼，难得见他对女生用心，实在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江淼也不存心回避，只是碍于途刚才的态度并不明朗，他才不便说得太细。堂姐见他这样只当是两人还没发展好，还以过来人的身份出招提点了两句，江淼表现得十分虚心求教，堂姐才满意的放了他一马。
酒过三巡，演奏家们换了新的音乐，人们跳舞的兴致又一次被勾了起来。途始终没再出现，江淼借着人群的喧闹，循着方才跟着途的那条路，重新回到走廊。
左边第三间，按上门把手时却遭遇卡滞的阻碍，门已经锁上了。
当然是迟了，其实在看到途先走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会是这样，原本他也只是想来看看，说不定能猜到些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长廊空空荡荡，连一个路过的侍者都没有。再往里的黑暗最深处，墙边渗出一点红色的衣料和一瞬寒光，显然是有人留守于此，暗中等待。
途看着江淼离开。
江淼半是无奈半是笑意感慨：“怎么每次都能在这种场合见到你。”尤其分明都是途不太有理由出现的场合。
她从门内的黑暗里走出来时不忘伸手将门关上，而江淼并没有退后几步给她让出空间，见她后背抵上门，也似乎没有发觉两人距离过近。
比他矮一颗头的女生这一次的宴会造型很成熟，大波浪的长发，红裙垂落，边缘处色泽微暗又不甚规则，看上去却比平日里好接近一些。片刻前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她来到这片奇怪的走廊，看她走进房间再出来，危险，暗藏祸心。
或许等宴会结束了可以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淼保持微笑看着途，余光暗暗记下这个房间的位置，左侧第三间。
“淼淼，出什么……”江堂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额，你们这是？”
江淼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两步让出礼貌空间，轻声道：“抱歉，”说完才提高声调，“姐姐，我一会儿就回去。”
“不用着急，我和你姐夫会应付的。”江堂姐的语调里染上一丝淡薄的婉转，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便从走廊尽头消失了。
途依然没有做声，她压在背后门把手的胳膊也始终没有放开，看来她不让步的态度很坚决，而这种警惕在面对江淼时并不常见。
“你不是说要去Y国首都吗？”江淼并没有任何自说自话的尴尬。
途表情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江淼也怔了一下，并未料到途这副反应，看她仍是一脸不信，“你自己在通讯上说的。”
途毫不松懈地盯着江淼的眼睛，那种情绪，不知能不能算是审视。两人有一两周没见面，忽然偶遇却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江淼虽不会生气，也有点与预期不同的诧异。
途腾出一只手唤出墙壁上的常驻屏幕，刚一切到自己的通讯界面，全息屏幕就剧烈的抖动了数下，连虚拟质感都有些发花。造成这个现象倒不是因为这里的信号问题，而是她收到的信息……太多了。
直至此刻，信息依然如巨洪一般不断涌现，把一条又一条通知淹没到下层。江淼在西帕时也曾作为学生干部帮忙处理过很多公务，就连时节最忙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架势。
他忽然觉得途回信息时有时无、甚至忘记，都完全是合理的了。
屏幕在飞快闪动，页面繁复得连一个字都看不清楚。途没去管它们，径自迅速调出江淼的界面来，短短看了一眼就把全息屏关掉了。
“怎么，发错人了？”江淼调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隐隐不如刚才那么好了。
不过，途一定是察觉到了。她大概也连带察觉到自己今天对江淼的态度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这是可能真实存在的世界吗？面面俱到如江淼，也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不满？
她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江淼所熟悉的温驯，变化之大仿佛刚才那个冷漠警惕的女生只是幻觉。她一本正经地解释：“Y国是我的最终目的地。”
看江淼还不说话，途又继续说：“没有发错，我忘了，”停了几秒，突然加了一句，“对不起。”
“在看什么呢？”丈夫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江堂姐被他吓了一跳，他忍不住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偷听偷看的？”
“你看，那个女孩子是在给咱们淼淼顺毛诶，我和淼淼从小玩到大，还从来没见过他因为谁生气过，现在居然得小姑娘哄着了。”在爱人面前，江堂姐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脸上掩不住的好奇，“怪不得他对伊瑟斯兰多二世不感兴趣，原来……”
“好了回去吧，一会儿被他们发现，你这个做姐姐的可没有面子了。”姐夫好笑地拥着江堂姐离开这个墙角，“你们姐弟俩，感情上倒是挺像。”
江淼带着途上到宴会厅最高的一层云台，从那里可以遍观整个晚宴的细节，舞池和宴席都难逃视野。这次用来举办宴会的是Λ城历史悠久的音乐堡，这个地方不对外开放，却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奢侈场所，一向被高门子弟所推崇，用以风花雪月的场合。
被途哄得心情好了一些的江淼隔着高楼将宴会上的人一一指给她看：“……那是我姐姐，旁边是我姐夫……嗯，我也觉得他们很般配；那个是主办方，他们家是，啊，抱歉，我好像忘了……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是伊瑟斯兰多二世，我家里目前正在打她主意……就是想把她娶进来的意思……”
他一边介绍一边回答途零星的问题，最后问她想不想下去跳舞。途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显而易见是不愿意和江淼一起在这种交际上抛头露面的。江淼也在提议后马上意识到自己考虑欠妥。
这和校园舞会不同，在这里的每一个出席者都各怀心思。且不说途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否为人所知，即使再正大光明，和接风宴的主角一同出场——还是以他舞伴这样高调的角色，都不是什么明智决定。
“有点可惜，”江淼先一步否决了自己的提议后又轻声叹息，“还想把你介绍给姐姐认识一下，她很有魅力。”
途并未应承他，只是问：“你想让我们见面？”有点像敷衍惯用的废话式重复。
江淼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宽慰地笑了笑：“你不想的话就不用了，以后总有机会。”
大概是不常回绝江淼的要求，途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接话，半晌才道：“你该回去了。”
“你呢？”
“我也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去Y国？一起吧。”
“好。”
答完他的最后一句话，途转身离开，走的并不是江淼领她上来时那条路。看得出来她对这里比江淼熟悉得多，真是谜一样的女孩。江淼倚在造价高昂的大理石栏杆上，目送她深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才从原路折了回去。
江堂姐见他是一个人回来，还有些意外，隐晦的试探他是不是和那个女生闹不愉快了。江淼觉得好笑，简单解释了两句才揭过去。江堂姐倒是对途很好奇，毕竟能出席这种场合的人和江淼不会存在家世上的鸿沟，而她这个弟弟从小那种难以理解的乐趣和疏离也让人头疼，难得见他对女生用心，实在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江淼也不存心回避，只是碍于途刚才的态度并不明朗，他才不便说得太细。堂姐见他这样只当是两人还没发展好，还以过来人的身份出招提点了两句，江淼表现得十分虚心求教，堂姐才满意的放了他一马。
酒过三巡，演奏家们换了新的音乐，人们跳舞的兴致又一次被勾了起来。途始终没再出现，江淼借着人群的喧闹，循着方才跟着途的那条路，重新回到走廊。
左边第三间，按上门把手时却遭遇卡滞的阻碍，门已经锁上了。
当然是迟了，其实在看到途先走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会是这样，原本他也只是想来看看，说不定能猜到些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长廊空空荡荡，连一个路过的侍者都没有。再往里的黑暗最深处，墙边渗出一点红色的衣料和一瞬寒光，显然是有人留守于此，暗中等待。
途看着江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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