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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先生

    只有陈家人知道三千的病并不仅仅是痴傻而已,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们不能离开半村,至少现在不能。

    那天南宫浅又去和村里那群泼妇骂了一架,陈良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妻子在气自己,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抿着嘴不说话的小孩子,长安进了陈家之后话就不怎么多,可是对三千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即便知道那或许是错的,可依旧是会去做,比如去掏马蜂窝,然后被蛰成了猪头。

    陈良叹了一口气,等到南宫浅终于将村里最泼的泼妇骂得要动手,陈良这才上前去拉架,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千与长安这两个人会直接上去帮着母亲一起打架,这场景像极了狼妈妈带着两个幼崽去捕食的场景,于是大黑熊只能一只手拉着妻子,另一只手将两个孩子搂住,然后一并扛回家去。

    回到了家南宫浅只是抱着两个孩子哭,惹得长安与三千也跟着哭,陈良只能坐在门口仰望天空。

    陈良在门前开垦了好几块土地,每年收成也还过得去,可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名铁匠,那一身黝黑的皮肤有一半是被炉火烤黑的,所以村里很多人都会叫陈良打铁的,不得不说陈良打造的那些厨具也好农具也罢质量都好的出奇,当然这也和山里那座铁矿石的质量好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一个打铁的打出来的东西质量太好也是个问题,因为他的顾客会越来越少,所以陈良只能走很远的路去镇上卖些铁器贴补家用,另一方面妻子南宫浅也会做些女红刺绣给陈良一并拿过去卖,可陈良这个人并不懂得如何吆喝也抹不开面子开口,只是把东西往地上一摆,自己便是蹲在一旁,有人来询价就闷声应上两句,所以一开始他的东西卖得并不如何,只不过后来时间长了也会有一些回头客,所以一家人的日子也才过得渐渐好了起来。

    有时候陈良也会在回来的路上摘些野花,每逢春夏山野之间尽是烂漫,那些花并不如何名贵但是胜在鲜艳而且它们从不孤单,但凡是花便是一团团一片片的开,陈良便会摘下一捧,回到家中送给妻子,那是他难得的浪漫,但是南宫浅很吃陈良这一波操作,所以即便是陈良并没有卖出多少钱,也不会被妻子数落。

    那一天陈良又是没有卖出多少钱,可是正值深秋,山间已经没有什么鲜花盛开,所以一路上,陈良都有些忐忑,生怕惹到自家夫人,而那天傍晚,古老头来到了陈家,与那个打铁的汉子唠嗑,与其说是和这个汉子聊天不如说是在看那两个孩子。

    这让陈良有些庆幸,因为在外人面前夫人肯定是会给自己留足面子的,只要古老头不走,那么夫人便不会数落自己,等到天黑,夫人兴许也就不生气了。

    今天的古老头子罕见地会有几分拘谨,一开始两个人话都不多,老先生来了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上两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复心情。

    半村里多是自己酿酒,酒虽然不是好酒,可是胜在不掺水,醇厚绵长,喝起来也是回味悠长,特别是古老头手里拿着的可是阿瞒酿的酒,不得不说,阿瞒这个人无论是泡茶还是酿酒总是一流,那酒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可惜阿瞒的酒只有古老头喝得上,说也奇怪阿瞒那么一个从不喝酒的人竟然能够酿出那么香的佳酿。

    陈良嗅了嗅,香,确实是香,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酒瘾在来半村之前也很少喝酒,可是今天他突然想喝酒了,就像是有一只猫在挠他的嗓子,古老头打了个酒嗝,似乎是看出了陈良的心思,于是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陈良有心拒绝,可是当他回头没有发现自家媳妇的时候还是接了过来,他的动作很快,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那双手还有些颤抖,再次回头,确认了一下媳妇的位置这才拿起了葫芦悄悄喝上那么一口……然后又是一口,于是一口接一口。

    陈良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等到微微醉,自家媳妇走过来笑眯眯问道:“喝酒了?”

    陈良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没有。”

    “没有?”媳妇笑容更灿烂温柔了,“那……脸红什么?”

    酒一上头自然是脸红,陈良呵呵傻笑,“看到夫人依旧美丽动人,害羞。”

    “老夫老妻的了害什么羞。”自家媳妇笑起来的样子让陈良有些害怕。

    “老先生,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我就不送您了。”陈家媳妇笑着说道,大方而得体。

    陈良却是拉着古老头的手不让他走,因为他知道送走古老头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果。

    于是一个深沉的目光递给了古老头,古老头心领神会,同样报以坚定深沉的目光。

    陈良略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就突然察觉这个老头的眼神当中有一丝闪躲,虽然掩饰却也难逃他的法眼。

    两人眉目之间几番沟通,如同情人之间以目传情,画面唯美动人让人不忍直视。

    只是下一瞬间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他逼我喝酒!”

    “他偷我酒喝!”

    语气坚定,言语干脆利落。

    同样的表情,无奈,被迫,心痛,怒其不争。

    陈良觉得古老头这个人太不仗义了,于是恐吓道:“老先生可莫要说谎啊,被小孩子看到学了去可就罪过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小三千正好就在旁边一脸呆萌的一会儿看看陈良一会儿看看古老头,陈良有些得意,因为他清晰的知道古老头这次的欲言又止以及不知如何开口肯定是与三千或者长安有关,而自己这句话无疑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在告诉古老头,最好配合,不然我可不让三千跟你这等不仗义的人有接触。

    很显然,古老头领会到了陈良的威胁,于是苦涩一笑,然后说道:“是我请陈老弟喝的酒,弟妹你莫怪,实在是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应当饮酒啊。”

    陈良不禁是撇了撇嘴,哪里的良辰,哪里的美景,这古老头编瞎话都不会,“那不知道是何良辰呐?”果不其然,南宫浅却是笑嘻嘻的瞪了一眼陈良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古老头把话接了过去这让陈良有些感动,却听得古老头说道:“陈老弟答应让三千和长安拜入我的门下,所以一时开心便是喝了点酒。”

    陈良心想这古老头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反将一军,可是当下却又不好反驳,而且古老头这个人看起来不怎么正经,学识却还是有的,其实一开始陈良就打算让三千和长安跟随古老头学习的,只不过古老头终究是半村的人,而他在这住了多年依旧算不上是半村人,长安还好,他终归是半村里的人,可是三千却又不算更何况三千还有些痴傻所以始终不好开口。

    南宫浅闻言也是有些欣喜,只不过她依旧没有立即表态只是说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说着还横了一眼陈良,随后陈良眼睁睁看着媳妇恭恭敬敬送走了古老头之后笑眯眯的看向自己。

    陈良乖巧地蹲下身,手抱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别打脸。”

    第二天陈良顶着两个熊猫眼出来干活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嘲笑。

    到了傍晚,古老头又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陈良家。

    陈良举着扫帚就要打,可是老头实在狡猾,看似孱弱的身子竟是出奇地灵活。

    陈良气得不行,老头只顾哈哈大笑。

    长安与陈三千排排坐在门槛上,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爹竟然也是跟着老头哈哈大笑,这两只护家的小狼狗护的是南宫浅而不是那只大狗熊,这让大狗熊有些悲伤。

    陈良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扫帚披头盖了过去,他的脸上已经堆出了一副浮夸的小人得志的奸诈笑容,可是下一秒这笑容瞬间凝固,因为他和他手中的扫帚都被弹飞了。

    陈良眯着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握刀,可是他才想起来那把刀被埋在了地里,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其实从一开始陈良就知道这座小小的半村并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它不简单所以陈良才来到这里,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古老头竟然会有这般实力,于是他有些后悔答应让三千和长安拜在这样一个不知深浅来历的人门下了,至少也要把古老头的身份搞清楚再说。

    等到陈良各种心思迭起又落之后老人这才反应过来,顺势发出更加浮夸的一声惨叫,用一种拙劣到发指的演技瘫倒在地。

    陈三千被逗的笑个不停,古老头兴许是也意识到自己的演技有待提升,莫名的老脸一红。

    陈良和古老头两个人都瘫倒在地上,看着对方,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得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古老头脸皮更厚一筹,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不可拒绝的坚定,“今天不喝酒。”

    他一脸郑重的模样让陈良一愣,只是这不喝酒却又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举起扫把又是要打,却被古老头的目光震慑住。

    陈良有些后悔把刀埋起来了,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知道半村远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如果自己能够根据那些线索寻到这里来的话,那么其它人是不是也可以寻来,鬼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和他那个怪异学生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半村人。

    想到古老头的那个古怪学生,陈良就有些莫名的敌意,虽然他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陈良对于那个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的学生就是不对付。

    阿瞒此时就站在凉棚间,目光看向陈良家的方向,口中轻声低语:“先生您着急了啊。”

    阿瞒知道先生着急的原因,因为他太老了,老得快死了,这让阿瞒有些悲伤,又有些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