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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七 第三神念

    偌大的将军府而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连个下人也没有,老人终于是抬起了头,缓缓起身,来到跪在地上的陈良面前。

    一只手颤巍巍地举起,“啪!”耳光响亮得如同乍起的惊雷。

    打完之后,却又是后悔得伸出手想要看看有没有打疼,可是身为父亲的威严又让他不可能真的做出那般举止,于是那一瞬间手不知进退如何,故而显得有些无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试图用一种严肃且随意的语气来说出这句话,可是话一出口却已经字字含泪。

    父亲是一个骄傲的人,陈良从未见过他的脸上有这般复杂的情绪,看到那滴将落未落的眼泪时,陈良觉得父亲终究是老了。

    “父亲,母亲她……”陈良在那些牌位之中发现了一个没有刻字的牌位。

    “你娘没能等到你回来,她说她不想死,她要等你回来,所以我立了一个光牌,等你回来刻下她的名字。”老人饱含深情地看着那个什么也没有写的木牌轻声说道。

    子欲养而亲不待,

    陈良泣不成声,却也只能泣不成声。

    那一年他受命去寻找龙脉之地,借以诈死,可是这一去十数载,竟是父老母逝。

    后悔吗?

    陈良或许是不后悔,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他可以不后悔,但是不后悔不代表能够不难过。

    那一天,将军府敞开了大门,老人在门口放了一盘爆竹,轻烟袅袅,如炊如幻,老人站在那烟雾之中听着这震耳的声响嘴角翘得老高,可眼睛却是微微泛红。

    那一天,好似荒凉了许久的沙漠突然冒出了青翠欲滴的草木。

    一批又一批的人,或乘着轿子,或坐着马车,明里暗中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陈良很早就明白当你春风得意时绝不会缺少朋友这个道理,可是看着这一堆一堆的请柬礼单,又想到之前的门可罗雀,饶是他见惯了那些东西也觉得有些心寒。

    对这些人,也是对这个世界,他觉得有些失望了。

    院落里,陈家老爷子上下打量着三千与长安,眼里满是宠溺。

    多年未见的大孙子一朝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长得那模样,那小脸俊俏,啧啧……连老爷子都忍不住发出了满意的啧啧声。

    当然陈三千傻是傻了点,可是架不住是自家的孙子啊,老子就是喜欢就是看着顺眼,咋滴!

    长安很是懂事地对着老爷子献着殷勤,又是倒茶又是捶腿。

    老人躺在院子里的睡椅之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不知道海拔多少米的阳光,他只觉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老人名叫陈秋实,多年以前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年轻时那可是京城里最纨绔的子弟,吃喝玩乐,遛狗斗鸟的事没少干,只是后来遇见了一个能够管的住他的女人,从那以后洗心革面,算是改过自新,当然他最响当当的还是生了一个王朝神将。

    当陈秋实老爷子喝完了那壶茶之后,将军府来了一个人,御医黄芝,见到陈秋实的时候黄芝停了下来,对着老人行了个礼,陈秋实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此时让他过来,又是什么事情?

    作为宫廷御医黄芝的到来自然是由那个皇帝授意才行,可惜的是陈家没有仆人驱使,陈秋实又不愿意搭理他,自然也就没有人通传,黄芝也只好自己走进门来,陈良夫妇这才将黄芝引到了屋内,一阵寒暄之后,黄芝道明了来意——替陈三千看病。

    院子里,陈三千乖巧地立在陈老爷子身旁听着老人家兴高采烈地讲着那些个想当年。

    与长安那极为配合的夸张表情啊!咦?哦?种种感叹词的应喝相比,陈三千的微笑就显得有些不够生动了。

    当陈良将三千喊进屋子的时候,老爷子动了动身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他拉着陈三千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子。

    黄芝年约五十,看不出任何老态,却是生得一副美髯,端坐于厅堂之上。

    搭脉,闭眼,捻须。

    陈良夫妇对视一眼,不知心底是何念想,只是黄芝却忽的眉头一皱,双目睁开,显得极为惊诧。

    他收了手,神色凝重。

    陈良夫妇急忙去问:“犬子到底为何会有此怪病?年少时也未曾磕过脑袋,我与夫人二人也不曾见他有何异样的遭遇。”

    “奇怪,很奇怪。”黄芝却不答话,自顾自地凝眉沉思。

    “人有三魂七魄,可是公子却少了一魂一魄,按照道理来说,此时他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黄芝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黄芝被尊为御医之首靠的并不仅仅是一身高深医术更是因为他是王朝位列第三的神念师。

    神念师,一个所有念师毕生所追求的无上境界。

    没人知道一个神念师有多么可怕,只是当年那位排列第五的神念师反出南国时,念起时碎了一座山,导致至今那座高达一千三百米的秋山仍旧是一片废墟。

    另一方面,一些个野修念师大多都由恨而起念成功,这些人要么身负血海深仇要么心思不正,一时念起便是杀人越货,而念师杀人又是无声无息,所以很多人都是死的莫名其妙,于是后来王朝当中便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惹阎王,莫招念师。

    说也奇怪,自从那个神念师发疯叛国碎了秋山之后,念师的地位反而大大提高。

    黄芝作为王朝第三神念师无论是地位抑或是实力自然都是不容小觑,可是他却始终保持恭谦,不争权不结党,就那么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御医,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有人说他是王上最信任的人,也有人说他是当初那位反出南国的第五神念的兄长,留在南国所图不知为何。

    黄芝仍旧是捻须沉吟,眉头紧锁。

    “当年那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想必您也听说过。”黄芝看向陈良说道。

    在京城里能够让人讳莫如深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天机,这个一人算尽天下的天骄留下了太多的预言和传说,但是那些预言已经得到验证或者正在得到验证,所以他的名字逐渐神化,对于神,皇家总是自诩为神灵化身,所以谢天机不能成神,另一方面,谢天机当年得罪的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单单是天监司便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人挑战整个天监司,那些为了颜面不惜赌命来算的天监司天才们很多年便再也没有抬得起头来。

    关于谢天机最有名的三个预言其中一个自然是关于江山月的凤凰传说,另一个便是缺魂少魄者的了,陈良自然是知晓的,听到黄芝这么说陈良点头却是问道:“可有什么办法补全这一魂一魄?”

    神念师的种种妙术自然不消多提,要知道神念师所修所练皆是神识。

    故而神念师对于魂魄梦魇神识最是熟识,当他搭脉之时神念便已是将三千的内外看个通透,联想到那个传说,黄芝只是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事实上王上派自己来名为看病,实际上是为了探明陈家的虚实,以及陈良这个傻儿子是不是真的是个傻子,要知道陈良在军部的影响力可是极大,一个痴儿或许还能让他微微放心,一世荣华而已,可若是这个将门之子但凡有一点雄才,南宫白这个皇位都不会坐得安稳。

    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陈良为了南国耗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可惜的是仍旧得到王上的猜忌。

    所以王朝里的那一百豪门都是看似想要恭贺拉拢陈家,实际上也只是送了个请柬而已。

    可真正让人惊诧的是军部没有一个人前来道贺,当南宫白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沉默了很久,脸色并不好看,外人只当是他对于军部那些人冷酷而伤心,可是真正了解南宫白的人才知道,那是因为南宫白清楚地知道军部那些人是在忌惮自己这个皇帝,“你们可真是为他分忧啊,半点麻烦也不想为他招惹。”南宫白冷笑一声。

    “魂魄是人最复杂最玄妙的所在,世人总说神念为念师无上之境,可这无上之上却仍有大风景。我虽步入神念,却也不得其真意,实在是惭愧得很。”黄芝抱拳叹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惭愧至极,公子这病我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这世间万物自有缘法,我观公子面相不是短命之人,或许仍有敛魂聚魄之法。”

    陈秋实冷笑一声,心想你特么不是算师又不是相师又怎么还能好意思说出这种看面相不是短命人的话来,陈良夫妇对视一眼,却也只是低头一叹,显然是早有预料。

    陈良虽然不是念师,可是关于那个传说他是知道的,在这之前的很多年里他不是没有查看过三千的体质,当年古老头也曾看过,老头子当时显得很激动,但是对陈良的说法却与黄芝截然不同,陈良面色忧虑。

    黄芝也没有多作停留起身告辞,陈良夫妇也没有挽留,送走黄芝之后厅堂之内安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