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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六 乞人巷

    “郎君为何?”女子楚楚可怜,泪水闪烁。

    “正要问你呢,为何要咬我?”陈三千一脸愤怒。

    那女子满脸尴尬,弱弱地问了句:“咬?”

    两人对话之间却是相隔仅仅数尺,所以周围人只是看到了陈三千一把将那女子推倒却不知是为何,只是这番举动却还是将一群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陈三千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这种下作的偷袭方式表示了谴责。

    女子脸色羞红,低声骂了句:“公子怕不是个傻子呦。”

    陈三千有些生气,虽然很多人说他傻,可是对于此事他从心底里是不认同的。

    这时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花枝招展地摇了过来,“公子可是对我们的姑娘不满意?”

    说是摇那自然就是摇而不是走,因为她的身材确实是丰腴了些,风情妖娆,双眼含笑。

    陈三千看了一眼那妇人,随后点了点头,“她骂人,不好。”

    妇人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女子,却是满脸笑意地说道:“公子息怒,等我教训教训她。”

    说着妇人缓步来到那女子身前,蹲在了地上目光与女子持平,“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在那女子的脑门上,女子也不敢反抗,脸上眼泪啪啪往下坠。

    “呦,你还有脸哭,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给你一口饭吃,你不思报答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坏我藏春楼的名声。”

    “妈妈,我再也不敢了。”女子趴在地上使劲磕头,只是妇人却不领情,“不敢了?还有你不敢的事?”

    女子心下一凉,面色惨白,她知道这位妇人的手段,所以很是害怕,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其实也没有什么。”陈三千眼见这姑娘可怜,心下不忍,“你既是她的娘亲,说两句这事便过去了。”

    “娘亲?”那妇人一笑,“公子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三千环顾一周,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难道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妇人哈哈大笑,那些仆从也是哈哈大笑,“这里是妓院,妓院知道吧,她们虽然唤我叫妈妈,可是心底估摸着应该是一个个的想要我死。”

    陈三千疑惑却是牢记长安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听不懂的时候就别说话。

    “来人呐,把她的手脚打断,扔在后巷里,算是便宜那些乞丐了。”老鸨说道。

    藏春楼后有一条巷子,巷子名为乞人巷,顾名思义,那条不算多长的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人。

    对于乞丐来说能够吃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古人说饱暖思**,这些吃不饱睡不暖的乞人会不会有那些想法呢。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而且是变本加厉。

    藏春楼这位长袖善舞的老鸨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因为她知道在这京城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毫无背景的,毕竟谁还没有个有权有势有钱的亲戚呢。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老鸨,只是这藏春楼里一个普通的妓女,姿色有一些,只是不算出众,在这楼里也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位。

    她的真名叫什么别人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叫她四娘。

    四娘在自己最初依附的那位大老爷被王上扒了乌纱帽之后更是谨小慎微,不敢有稍稍得罪人。

    那个时候的老鸨还不是四娘而是一个一脸凶相长得很胖的女人,那是一个年岁已然四五十岁却仍旧喜欢让别人叫她柳姑娘的人,她对手下的那些个姑娘要求更是严苛,在这里讨生活谁都是要小心翼翼,老鸨是,她手下的姑娘更是。

    四娘经常叹息自己命不好,所以没有依靠,所以自己这藏春楼只能说京城众多妓院里的一个,而不是那最大最好的一个。

    事实上,她还是有依靠的,那是一个整日将自己遮在黑袍当中的一个人。

    他说他是一个剑客,只是后来那把剑生锈了,没了剑可以用的剑客便不再是剑客,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没人知道那个黑袍人是谁,只是他的实力很强,每次藏春楼有难都是他出手,而四娘也只是叫他“喂”,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四娘有时候也会好奇那被黑袍遮住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可惜他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

    有一次楼里一个名叫莲儿的姑娘因为不愿侍奉那有特殊癖好的冷老三,更是在冷老三那张本就丑陋不堪脸上留下了五道血痕后,冷老三只是放了一句狠话,那位上一代老鸨柳姑娘便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冷老三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京城地下势力的一个小首领,在那偌大的地下江湖里冷老三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人物,顶多也就是一条小虾米,可是就因为这个小虾米放了一句狠话,老鸨子便是吓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逼着那个叫莲儿的姑娘去给冷老三赔罪,更是要将她许配给冷老三做妾。

    冷老三没有拒绝,只是在将那个名叫莲儿的女子一番蹂躏后丢进了那条乞人巷,第二天那个女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的疯子了。

    从那以后藏春楼里的姑娘再看楼后那条幽深的巷子时都充满了恐惧,可以想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来这些乞人本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上顿没有下顿,对于坐牢也更加无所谓。

    二来那些个官差也不愿意进入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巷子,更何况没有人愿意为那个可怜的女人报案。

    那个女人死后的第三天,一阵风刮来了一条纱,正好落在了她的手上,那条纱已经算不得是纱了,血已经发黑结了一层让人颤抖的黑痂。

    四娘知道,那个女人恨,她恨这座楼,恨老鸨,恨冷老三,恨那些乞丐,或许她也恨这世间吧。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冷,四娘望着天空,她想如果自己也死了,会不会也是这般光景,无人问,无人理会,就像那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那段纱被她握在手中,一直到夜色渐深,寒露降临她才回过神来。

    她决定去将那个名唤莲儿的女子尸身拿回来。

    其实在妓院这种地方哪里是有姐妹情深,哪个不是勾心斗角互相抢着对方的客人,想着多挣些钱。

    四娘和莲儿的交情恐怕也就是见面时的一声客套而已,她和莲儿并不熟。

    那天夜里,四娘假装生病没有接客,她换了一身男装,在望京城里的女子流行穿男装,所以四娘打扮起来也算是颇有英气。

    那条巷子到了晚上越发恐怖,幽深当中散发着一股恶臭,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乞丐躺着躺着就死了,在这里没有人会帮你收尸,死了就是死了,会有苍蝇蛆虫来将那具尸体慢慢地吃掉,等到来年这里便会多出一副白骨,然后白骨被其它乞丐踢到一边去,逐渐散掉。

    四娘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她不敢发出声响,此时的她虽是一身男装,只是声音无法改变,所以即便是一不小心踩到个躺在路中间的乞丐她也不敢发出尖叫,因为她知道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

    在她的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用来威慑那些乞丐,也是用来了结自己,见到过莲儿的惨状她也不愿意沦落成那个样子。

    匕首藏在左手里,右手拿着一个小火把,夜晚实在不是来找尸体的好时候,只是四娘知道若是白天来的话,就这一身男装未必可以骗得了这群乞丐,相反夜晚可以成为她最好的伪装。

    这条巷子已经不能用脏来形容了,满地的污秽,伴随着寒咳声,痛苦的惨叫声,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们的眼睛,晦暗无光,那是绝望是冷漠与麻木,看不到任何希望。

    火把在这巷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看到一个衣着还算干净的人到来,这群乞人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可能是个不识路的外乡人,于是他们端着自己的那口破碗在地上敲了敲,希望能够得到些赏钱,或者换口吃的也行啊。

    可惜那个外乡人似乎心肠格外硬,她只是走着,时不时拿起火把照照身旁,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四娘终于是找到了那具可怜的尸体,那具尸体上留着的是一个个牙印,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尸身已经开始腐烂,虽已经是入秋可是那些蝇虫依旧是不管不顾的生长着,寄居在那身体之上。

    只是莲儿那双眼睛依旧是睁着,她看着天,盯着天,像是在问,在恨。

    四娘没有忍心再看,白布裹尸,她轻声说了句:“我带你走吧。”

    可惜四娘的身子太过单薄了,那具尸体仿佛是很重,还没走多远便已经是香汗淋漓。

    是的,是香汗淋漓,那是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而在这条巷子里这种味道无疑是一种春药。

    那些躺在地上的乞人慢慢地爬了起来,那种味道就像是鲜血之于鲨鱼,那群嗜血的鲨鱼慢慢地将猎物包围。

    四娘有些颤抖的手握紧了那把匕首以及火把,却是慌乱之中将束发的头巾扯开,长发飘飘如水倾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