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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七 赎身

    或许四娘自己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去那条巷子,去救出那个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女人了,就像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冷血无情,只顾利益,就像当初那个胖胖的上一任老鸨。

    有时候她会想去搬那具尸体或许就是为了遇见那个男人吧。

    而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恐怕是自己真的穷怕了,没有钱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啊。

    那一夜,当自己被那群乞人包围之后,那把匕首与那支火把的威慑力显然没有多大。

    甚至于当她想要自杀的时候匕首都被人夺了去。

    她凄婉地看着那具尸体,心想,这下算是真的要和你做一对苦命的落难姐妹了。

    就在她准备好迎接自己生不如死的命运时,一个人出现了。

    那个时候的他手里还有一把剑,只不过那把剑始终没有出鞘。

    他的身形很快,哪怕只是用剑鞘拍在那些人的身上依旧是当场死了好几个。

    那群人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怕死,这句话说来可笑,可是细想想却又的确如此。

    这群卖儿鬻女抛弃了尊严的人可以说是早就已经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他们还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身体,怕是任何灵魂都不愿寄居在这样的身体里吧。

    所以他们比普通人可怕却又比普通人更怕死。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能震慑一群怕死的人了,所以当那个人接连杀了几个人之后,这群乞丐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他们又恢复成了白天里那些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个个跪在地上就像是平日在街上乞食一样,只是这次是乞命。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他一手拿剑,一手搂着她,问:“为什么要冒险来这里去找这么一具尸体?”

    四娘说她只是不想如果哪天自己也死了,也死在这么一座深不见底的长巷子里的时候也没有人来为自己收尸。

    对于一个人来说,曝尸荒野,实在是太过凄惨,比活着的时候做妓女还惨。

    那个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带着她走,那具尸体也被他一同带了出去。

    埋葬之后,四娘请那个人吃了一顿饭,一碗面,一笼包子。

    他说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四娘笑着说你这么厉害的一个江湖游侠,怎么会没有钱吃饭呢,更何况你不是还有一把剑吗,实在不行可以去当了也能换来不少钱。

    那人好像是有些羞愧,他拿起了那把剑,那件通体黝黑如玉,散发着高贵与冷酷。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它生锈了,一把拔不出来的剑没有当铺愿意收。”

    四娘打趣道:“要不然你把这剑当给我吧,我收。”

    那人看向四娘,一双眼睛里闪着光,最后闷声道了句:“好。”

    四娘诧异,:“不是说江湖人最重要的除了面子便是手里的兵器了吗?”

    那人嗤笑一声:“最重要的是命。”

    四娘:“我的钱其实不多,你可不可以不要当太多钱。”

    那人思量了一番,有些小声的问道:“每天三顿饭,可以吗?”

    四娘开始打量眼前这个黑衣人,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江湖游侠了,这分明就是来蹭饭的啊,可是想着刚才乞人巷里他出手的模样以及他的的确确是救了自己一次,便是一咬牙答应道:“每周再多加一顿肉,可以吧。”

    不就是养个男人嘛,老娘养的起。

    桌子对面正在吃面条的黑衣人笑了笑说道:“成交。”

    从那以后四娘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黑袍人,没人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他就像是一个影子从那天起便一直跟在四娘的身边,也是从那天起四娘不再接客,随后那个胖胖的老鸨消失了,再然后四娘成了这间藏春楼的老鸨。

    四娘从来没有问过那个人的名字,也没有问过他的来历,只是叫他也只是叫一声:“喂。”他应一声:“诶。”

    被陈三千推倒在地上的那名女子不知道四娘说是把她丢进乞人巷是真是假,可是这打断腿脚却八成是真的。

    她哭着求陈三千求老鸨,可是老鸨却是心肠硬的可怕。

    陈三千看不下去,觉得也许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不可以不要惩罚她?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反正也没有咬伤我,而且以前我也咬过别人,她当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后来她也没有追究过我啊。”

    四娘松了一口气,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坏了公子的雅兴,更是坏了楼里的规矩,按照道理来说,她不能再留在楼里了。”

    “妈妈,不要赶我走,我本就无家可归,如果不是您收留我,我恐怕早就饿死了。”那个女子哭求道。

    四娘狠狠刮了一眼这个女子,然后说道:“我们楼里容不下你这么不懂规矩的人。”

    “所以啊,公子如果真的想要救她就帮她赎了身。”四娘的脸上不易察觉的一缕笑容:“不然的话,她就算不被丢进乞人巷恐怕也活不过七日。”

    陈三千想不明白为什会这样,可惜长安不在,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询问的人,而那个哭泣的姑娘又实在可怜。

    “怎么赎?”他问。

    “小玉虽然不懂事,在楼里却也算是姿色上乘,别的不说,服侍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不二价,一千两银子。”四娘说道。

    “哦。”陈三千点了点头,“买不起。”

    “不如你把她逐出楼,然后我再把她领家去,你看怎么样?”陈三千想了想说道。

    周围的宾客都是噗地笑了起来,便是四娘也没有想到陈三千会这么说。

    心下盘算着这陈家大少爷身旁好不容易没有人跟着,若是如此良机把握不住,那么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如果公子真的喜欢,不妨出个价钱,如果能够谈的拢,那么就当我藏春楼交了公子这个朋友,您看怎么样。”四娘千娇百媚地说道。

    陈三千听懂了,于是他说:“我身上只有五两银子,我娘不让我多带银子,你看怎么样?”

    四娘脸色有些发黑,这个看着一脸痴相的陈家大少爷果然不是一个什么好人,这就是明抢啊。

    不过一想到那个人的吩咐,四娘也乐的如此,一咬牙,接过那五两银子果断成交。

    这么果断的成交过程使得陈三千有些觉得自己怕是价格出的有些高了。

    一阵心痛,那五两银子够自己买好多吃的了。

    有些幽怨的看着在地上哭泣的玉儿姑娘,发现长相也就是一般吧哪里有江山月那个小姑娘好看,于是心下更是觉得亏了。

    “那我们走吧。”陈三千有些生气的说道。

    玉儿不敢多说什么,跟着四娘回了屋子收拾了一下首饰细软。

    房间里,四娘对玉儿说道:“那个人说要在陈家里安插一个眼线,凑巧陈家大少爷选中了你,那么你就去吧。”

    “是。”

    玉儿对着四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四娘没有闪避,大大方方受了这一礼。

    “行了,快去吧,别让人起疑。”四娘说道。

    玉儿便是进了陈家。

    房间里,那道黑袍突然出现,“我虽然不是南国人,可是这些年陈良陈家的名声还是听过的,你背后的人安排眼线去陈家到底所求为何?”

    四娘补了补妆,笑了笑说:“很少见你会关系这些事。”

    “我不关心,只是你不觉得刚才你的做法很容易让人起疑吗?”那人说道。“你把一个藏春楼里当红的姑娘以五两银子的价钱卖出去,这如果传出去恐怕是很容易让人怀疑,另外……你忘了收那桌饭菜的钱。”

    四娘噗地笑了,特别是当他说到那桌酒菜钱时,四娘笑得格外开心。

    “这件事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这样会更加坐实一个强抢楼里姑娘的恶少形象,而且我们并没有恶意。”四娘解释道。

    这些年,能和她说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四娘也会忍不住想要去问黑袍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穿着一身黑袍呢。

    可是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他是她的影子,每天三顿饭,一碗面,一笼包子,再加每周的一顿肉,四娘笑了笑,她知道这笔买卖是自己赚了,那把剑她一直藏着,每天都会取出来擦拭,他说那把剑锈了,所以她就想着帮他磨一下,可是她拔不出来那把剑。

    有时候四娘也在想,如果哪一天那把剑被拔了出来,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就会离开了,重新回到他的江湖里去。

    “你就不怕陈家人?”黑袍人问道,“我听闻,这位陈家大少爷深受陈良的宠爱,更重要的是,陈家人很护犊子”。

    “怕,当然怕,可是我不是还有你呢嘛。”四娘喝了一口酒,脸上红扑扑的,她已经快四十岁了,虽然保养得很好,可是没人知道她明明可以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却为何始终留在这间藏春楼里。

    黑袍人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喂。”四娘轻声叫道。

    “哎。”黑袍人轻声回道。

    房间里两个人却突然都沉默了起来,没有了下文。

    四娘继续喝酒,黑袍人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