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瞳降世！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郎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经历过生死，凛冬城又向来民风淳朴，其人顶多也就见过前几年的凛冬擂台之上有个凡人差点被打死，鲜血四溅、满地找牙的血腥画面。
他根本想不到府中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知从谁人、从何处开始想。
无数个纷扰杂乱、毫无意义的思绪掠过，无数个恐怖的念头闪过……
这个稚嫩的少年一时竟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气喘吁吁。
“遇事不乱，处事不惊！”
父亲曾经的教诲在众多思绪中脱颖而出。
“芽儿哦！这……怎么搞？”
白曦和翻看了两具尸体的面部，确认其人已死。
“不知我爹他此时是否已经到家……如果他在家中的话，那想必肯定是安全的……若是安全的，那应该能听到一些声音……”
白曦和开始渐渐镇定下来，他也不得不镇定。
“那就是……没回家？”
此时院中一片死寂，甚至连平时的鸟啼兽嘶这会儿也不见了。
“那既然没回家，就只能先去找我娘，凛冬城里除了我爹谁还能打得过我娘！”
“我娘呢？我娘呢……芽儿哦！”
“我娘这会儿应该在东厨帮忙准备晚膳，给我做面呢！对对对！”
想到钟瑾，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白曦和巴掌大小的脸上又变得淡定从容。
他没有大声呼喊，而是悄悄地、缓缓地贴着院墙往东厨走去，像个贼一样。
白家虽贵为一城之主，但行事作风却相当低调。不仅一个下人都没有，而且不同于天阁城的富贵人家，不设四司六局，甚至连疱房和后厨都不分，通通混在一间所谓“东厨”的石墙瓦房做膳。
小心翼翼地掀开东厨的门帘，白曦和往里探头，发现四下没人，便索性走了进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做了半截的饭菜，压抑着的恐惧之感，爬过浅浅的喉结，占领了白曦和的神志。
“不慌，不慌……先想想……”
此时一个微弱到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从东厨一角的柴间传了出来。
“五哥，五哥……快进来！”
白曦和回头一看，正是妹妹白榆——她正瞪着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眸子，从柴堆里看似费力地探出身子，向自己不停地焦急挥手。
白曦和压低身子走了过去，刚想问“发生了什么”，白榆便再也等不及，但还是勉强压低了声音，哭诉道：“五哥，我不知道外面怎么了，但是刚才一直有法术的声音！”
白榆一直将修者的“神通”称为“法术”，屡教不改，白灵曜两夫妇也没指望府中小女走上修行之路，一家人也便随她去了。
“娘呢？大嫂呢？”
“娘在刚才还在下大雪的时候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看她应该是往山洞那边走的！”
白榆见白曦和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大嫂她见娘过了很久都还没回来，就去找她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一个人躲在这里，哪里也不敢去……发生什么了啊！五哥！她们没事吧！”
白榆说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目澄澈，令人怜惜。
白曦和一边抱着妹妹，一边安慰着，虽然此时自己也很需要有人来安慰。但妹妹这一哭，反而激起了他的保护欲，甚至已经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人就是这样，身处相同的危险处境，若有人更为害怕，也就不觉得害怕了。而人之所以会感到害怕，大多时候，并不是对死亡本身的恐惧，而是来对未知的恐惧。生死仅在一念之间，疼痛也在一念之间，而死后的未知，才是人们惧怕死亡、敬畏死亡的原因。
不详的预感在白曦和脑中层出不穷，但也一一被他打散。
“放心，榆榆。咱们娘战力高强，凛冬城内没人是她的对手！而且，爹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平时笑嘻嘻的白曦和在外人看来的确不太靠谱，但在妹妹面前，始终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哥哥。
显然，白曦和的安慰是有用的。
白榆抹了抹眼泪，止住了哭泣。
“嗯、嗯，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白曦和反应也迅捷了起来，忽然心念一转。
“榆榆，如果有贼人来了，东厨并非最安全的地方。你去巨石阵里等我，那里定不会有人发现。爹回来之后，我就过来找你。”
“哦，对了。记得贴墙走，看到陌生人，不管是谁，都不要搭理！直接溜！”
“嗯！嗯！”
白榆咬着娇小的上唇，很认真地听完这席话，狠狠地点了几下头才动身。
巨石阵在白龙坡后面的半坡，巨石丛生，地势险峻，据说当初兴建白府也是用的这里的石料。
几年前，白曦和、白广寒和白桦经常带着妹妹去那里玩捉迷藏的把戏。
白榆对巨石阵的地形颇为熟悉，那里又有险可依仗，有处可藏身，进可直接回府，退可藏匿逃跑，莫不为一个绝佳的选择。
目送白榆出门之后，白曦和着眼下一步行动。
“娘也不见了，大嫂也不见了……二嫂、三哥也不知人在哪里，院中的侍卫也没动静。当下之际，还是去找娘亲比较稳妥！”
“榆榆说她是往山洞方向去的……既然没回来，应该还在那里。”
一通分析过后，白曦和决定前往山洞探寻。
府宅偌大，东北角靠着陡峭的天山山壁，山壁的下方有一个山洞，洞口有侍卫把守，山洞下据说有个玄冰地窟。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父亲从未允许过除母亲以外的家人进出过这个地窟，连平时玩耍、炼体时，一旦靠山洞太近都会被呵斥。越是这样，这个山洞就越显得极其神秘。
“这院子太安静了……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白曦和沿着院墙，躬身快步赶路，一路上的景象看似稀松平常，但总觉得有些诡异。
直到他看到山洞前方偌大一片的战斗痕迹。
那片本是雪地，却被某种力量扫清了积雪，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圈。
圆圈方圆二十步，里面都是光秃的地皮和整齐断裂的树桩。
外侧的树桩下倒着几具身着日行服的尸体，都看上去像是被极其锋利的兵刃拦腰斩断，分为整整齐齐的两截。
圆圈的中心位置也是一截断掉的树桩，也有具尸体摊靠其上，那是一具身着暗红便裙的完整女尸。
白曦和一眼便认出其人，是他的母亲，钟瑾！
其人已然油尽灯枯，香消玉殒、瘗玉埋香。
……
他轻轻趴在母亲最爱的暗红袍裙之上，微微抚去灰烬粉尘，心如死灰般地看着母亲离去时定格的容颜。
他尝试克制过，但身体仍不自觉地发抖。
绝望！无助！渺小！
白曦和根本不敢哭出来，怕引起贼人的注意，也不敢过分久留。
他甚至不敢心生报仇之意！
“连我娘都败了，我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他是犹豫的——只是不知是亡母之痛让他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还是在谋划着认清贼人身份为日后复仇做打算。
不管是哪种想法，他都想要走进那个山洞，纵使身为蒲牢境修者的母亲已死在贼人手中，纵使自己身为一介凡人之躯……
因为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告诉他，“快来吧……答案就在这里……”
洞口有两具侍卫的尸体，白曦和对其不屑一顾，像变了个人一般，毅然走进了山洞。寻着漆黑山洞深处那一点点泛起的淡蓝色光焰，他默然走下冰阶。
而等待他的是另一个悲惨画面，只不过，这次稍微好一些，因为他的父亲白灵曜还没死。
其人虽然没死，但早已柴毁骨立，脸上黯然无色，只是躺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呆呆地看着冰窟顶上反射过来的自己。像是在懊悔，又像是在等死。
白曦和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因为其人魁梧雄壮、意气风发的形象早已深入他心，更何况刚才还在凛冬问道上看过几眼。
看着小儿子吓傻了一般地走到跟前，白灵曜本想假装镇定，但奈何其人甚至连做表情的力气都几近丧失。
表情做了一半便停住，像是苦笑，又像是愤怒。
他还是开口说话了，白曦和甚至都感觉不到他有气息发出，他的吐字已然含糊不清。
“曦和……你过来……”
白曦和强忍着眼泪，半捂着其人干瘪的嘴对准自己的耳朵，脸已经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了父亲脖颈那已然没有温度的几寸皮肤。
“狴犴……之果……在……巨石阵……中间……火焰……标志下方……两丈……带上它……跑……”
“城主令……风行丹……在我腰间……天阁……慕楠”
“照顾好……榆……”
此番话说的甚是费力，但没有一个重复的字，也没有一个字可以被省略，咬字虽然模糊，但白曦和附耳听得再清楚不过。
说罢，白灵曜枯草般的上唇再也无力合下。
白曦和伸手去寻，却再也探不到父亲温暖的鼻息。
*
*
*
龙历1018年，冬雪节，白灵曜、钟瑾相继仙去，如同两片雪花，消失雪中……
*
*
*
白曦和经常会想象自己和梦中的顾风一样，飞升成仙，也会想象仙人的生活是如何的超然洒脱、肆意妄为。
三哥白桦曾对他说过：“仙人嘛，就是可以掌控人的生死，比国王的权力还大呢！”
难道仙人真的就可以安排命运，玩弄世人吗？
难道如父亲、母亲这般的神仙眷侣都可以不得善终吗？
难道自己就活该这样怯懦，看着父母死去，什么都做不了吗！？
再也控制不住悲伤！
再也控制不住愤怒！
……
白曦和体内那股不知从何时、何处而来的气息突然爆发！
他根本无法掌控，也根本不知如何掌控！
这股气息无源无踪、无穷无尽，强大如日月光辉，浩瀚如星辰之海！
刹时绚烂如金，刹时沉稳如木，刹时平淡如水，刹时厚重如土，刹时爆裂如火……
白光一闪，绚烂过后，白曦和身处璀璨星河之间，日、月、星辰飞快轮转，一条硕大无比的真龙不知从何处而来，钻进了他的口中，进入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液。
又是白光一闪！
白曦和回到了现世之中。
他一声狂吼，无法抑制的气息从四肢百骸喷涌而出！
顷刻间，天旋地转，整个玄冰之窟、乃至整个白龙坡都随之震颤！
冰窟竟被震得松动起来，顶上的冰锥、冰块不停地打向地面，吭哧作响。
没有尘土，但见冰雾……
片刻过后，剧烈的震荡戛然而止。
冰雾散去，白曦和双手撑地，俯在一具干瘪的尸体之侧。
……
他的头发变为了一抹纯白！
他的眼瞳变为了一抹纯白！
周身发出了如冬雪般神圣、如太阳般刺眼的白光！
白色并非无色，并非暗淡。
白色包罗了世间所有色彩！
白色是千色之起源，是万彩之精粹，更是这世间空前绝后的一种瞳色……
……
白瞳降世！
*
*
*
而此时，在隧道的另一头，三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他根本想不到府中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知从谁人、从何处开始想。
无数个纷扰杂乱、毫无意义的思绪掠过，无数个恐怖的念头闪过……
这个稚嫩的少年一时竟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气喘吁吁。
“遇事不乱，处事不惊！”
父亲曾经的教诲在众多思绪中脱颖而出。
“芽儿哦！这……怎么搞？”
白曦和翻看了两具尸体的面部，确认其人已死。
“不知我爹他此时是否已经到家……如果他在家中的话，那想必肯定是安全的……若是安全的，那应该能听到一些声音……”
白曦和开始渐渐镇定下来，他也不得不镇定。
“那就是……没回家？”
此时院中一片死寂，甚至连平时的鸟啼兽嘶这会儿也不见了。
“那既然没回家，就只能先去找我娘，凛冬城里除了我爹谁还能打得过我娘！”
“我娘呢？我娘呢……芽儿哦！”
“我娘这会儿应该在东厨帮忙准备晚膳，给我做面呢！对对对！”
想到钟瑾，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白曦和巴掌大小的脸上又变得淡定从容。
他没有大声呼喊，而是悄悄地、缓缓地贴着院墙往东厨走去，像个贼一样。
白家虽贵为一城之主，但行事作风却相当低调。不仅一个下人都没有，而且不同于天阁城的富贵人家，不设四司六局，甚至连疱房和后厨都不分，通通混在一间所谓“东厨”的石墙瓦房做膳。
小心翼翼地掀开东厨的门帘，白曦和往里探头，发现四下没人，便索性走了进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做了半截的饭菜，压抑着的恐惧之感，爬过浅浅的喉结，占领了白曦和的神志。
“不慌，不慌……先想想……”
此时一个微弱到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从东厨一角的柴间传了出来。
“五哥，五哥……快进来！”
白曦和回头一看，正是妹妹白榆——她正瞪着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眸子，从柴堆里看似费力地探出身子，向自己不停地焦急挥手。
白曦和压低身子走了过去，刚想问“发生了什么”，白榆便再也等不及，但还是勉强压低了声音，哭诉道：“五哥，我不知道外面怎么了，但是刚才一直有法术的声音！”
白榆一直将修者的“神通”称为“法术”，屡教不改，白灵曜两夫妇也没指望府中小女走上修行之路，一家人也便随她去了。
“娘呢？大嫂呢？”
“娘在刚才还在下大雪的时候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看她应该是往山洞那边走的！”
白榆见白曦和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大嫂她见娘过了很久都还没回来，就去找她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一个人躲在这里，哪里也不敢去……发生什么了啊！五哥！她们没事吧！”
白榆说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目澄澈，令人怜惜。
白曦和一边抱着妹妹，一边安慰着，虽然此时自己也很需要有人来安慰。但妹妹这一哭，反而激起了他的保护欲，甚至已经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人就是这样，身处相同的危险处境，若有人更为害怕，也就不觉得害怕了。而人之所以会感到害怕，大多时候，并不是对死亡本身的恐惧，而是来对未知的恐惧。生死仅在一念之间，疼痛也在一念之间，而死后的未知，才是人们惧怕死亡、敬畏死亡的原因。
不详的预感在白曦和脑中层出不穷，但也一一被他打散。
“放心，榆榆。咱们娘战力高强，凛冬城内没人是她的对手！而且，爹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平时笑嘻嘻的白曦和在外人看来的确不太靠谱，但在妹妹面前，始终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哥哥。
显然，白曦和的安慰是有用的。
白榆抹了抹眼泪，止住了哭泣。
“嗯、嗯，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白曦和反应也迅捷了起来，忽然心念一转。
“榆榆，如果有贼人来了，东厨并非最安全的地方。你去巨石阵里等我，那里定不会有人发现。爹回来之后，我就过来找你。”
“哦，对了。记得贴墙走，看到陌生人，不管是谁，都不要搭理！直接溜！”
“嗯！嗯！”
白榆咬着娇小的上唇，很认真地听完这席话，狠狠地点了几下头才动身。
巨石阵在白龙坡后面的半坡，巨石丛生，地势险峻，据说当初兴建白府也是用的这里的石料。
几年前，白曦和、白广寒和白桦经常带着妹妹去那里玩捉迷藏的把戏。
白榆对巨石阵的地形颇为熟悉，那里又有险可依仗，有处可藏身，进可直接回府，退可藏匿逃跑，莫不为一个绝佳的选择。
目送白榆出门之后，白曦和着眼下一步行动。
“娘也不见了，大嫂也不见了……二嫂、三哥也不知人在哪里，院中的侍卫也没动静。当下之际，还是去找娘亲比较稳妥！”
“榆榆说她是往山洞方向去的……既然没回来，应该还在那里。”
一通分析过后，白曦和决定前往山洞探寻。
府宅偌大，东北角靠着陡峭的天山山壁，山壁的下方有一个山洞，洞口有侍卫把守，山洞下据说有个玄冰地窟。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父亲从未允许过除母亲以外的家人进出过这个地窟，连平时玩耍、炼体时，一旦靠山洞太近都会被呵斥。越是这样，这个山洞就越显得极其神秘。
“这院子太安静了……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白曦和沿着院墙，躬身快步赶路，一路上的景象看似稀松平常，但总觉得有些诡异。
直到他看到山洞前方偌大一片的战斗痕迹。
那片本是雪地，却被某种力量扫清了积雪，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圈。
圆圈方圆二十步，里面都是光秃的地皮和整齐断裂的树桩。
外侧的树桩下倒着几具身着日行服的尸体，都看上去像是被极其锋利的兵刃拦腰斩断，分为整整齐齐的两截。
圆圈的中心位置也是一截断掉的树桩，也有具尸体摊靠其上，那是一具身着暗红便裙的完整女尸。
白曦和一眼便认出其人，是他的母亲，钟瑾！
其人已然油尽灯枯，香消玉殒、瘗玉埋香。
……
他轻轻趴在母亲最爱的暗红袍裙之上，微微抚去灰烬粉尘，心如死灰般地看着母亲离去时定格的容颜。
他尝试克制过，但身体仍不自觉地发抖。
绝望！无助！渺小！
白曦和根本不敢哭出来，怕引起贼人的注意，也不敢过分久留。
他甚至不敢心生报仇之意！
“连我娘都败了，我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他是犹豫的——只是不知是亡母之痛让他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还是在谋划着认清贼人身份为日后复仇做打算。
不管是哪种想法，他都想要走进那个山洞，纵使身为蒲牢境修者的母亲已死在贼人手中，纵使自己身为一介凡人之躯……
因为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告诉他，“快来吧……答案就在这里……”
洞口有两具侍卫的尸体，白曦和对其不屑一顾，像变了个人一般，毅然走进了山洞。寻着漆黑山洞深处那一点点泛起的淡蓝色光焰，他默然走下冰阶。
而等待他的是另一个悲惨画面，只不过，这次稍微好一些，因为他的父亲白灵曜还没死。
其人虽然没死，但早已柴毁骨立，脸上黯然无色，只是躺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呆呆地看着冰窟顶上反射过来的自己。像是在懊悔，又像是在等死。
白曦和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因为其人魁梧雄壮、意气风发的形象早已深入他心，更何况刚才还在凛冬问道上看过几眼。
看着小儿子吓傻了一般地走到跟前，白灵曜本想假装镇定，但奈何其人甚至连做表情的力气都几近丧失。
表情做了一半便停住，像是苦笑，又像是愤怒。
他还是开口说话了，白曦和甚至都感觉不到他有气息发出，他的吐字已然含糊不清。
“曦和……你过来……”
白曦和强忍着眼泪，半捂着其人干瘪的嘴对准自己的耳朵，脸已经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了父亲脖颈那已然没有温度的几寸皮肤。
“狴犴……之果……在……巨石阵……中间……火焰……标志下方……两丈……带上它……跑……”
“城主令……风行丹……在我腰间……天阁……慕楠”
“照顾好……榆……”
此番话说的甚是费力，但没有一个重复的字，也没有一个字可以被省略，咬字虽然模糊，但白曦和附耳听得再清楚不过。
说罢，白灵曜枯草般的上唇再也无力合下。
白曦和伸手去寻，却再也探不到父亲温暖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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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历1018年，冬雪节，白灵曜、钟瑾相继仙去，如同两片雪花，消失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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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曦和经常会想象自己和梦中的顾风一样，飞升成仙，也会想象仙人的生活是如何的超然洒脱、肆意妄为。
三哥白桦曾对他说过：“仙人嘛，就是可以掌控人的生死，比国王的权力还大呢！”
难道仙人真的就可以安排命运，玩弄世人吗？
难道如父亲、母亲这般的神仙眷侣都可以不得善终吗？
难道自己就活该这样怯懦，看着父母死去，什么都做不了吗！？
再也控制不住悲伤！
再也控制不住愤怒！
……
白曦和体内那股不知从何时、何处而来的气息突然爆发！
他根本无法掌控，也根本不知如何掌控！
这股气息无源无踪、无穷无尽，强大如日月光辉，浩瀚如星辰之海！
刹时绚烂如金，刹时沉稳如木，刹时平淡如水，刹时厚重如土，刹时爆裂如火……
白光一闪，绚烂过后，白曦和身处璀璨星河之间，日、月、星辰飞快轮转，一条硕大无比的真龙不知从何处而来，钻进了他的口中，进入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液。
又是白光一闪！
白曦和回到了现世之中。
他一声狂吼，无法抑制的气息从四肢百骸喷涌而出！
顷刻间，天旋地转，整个玄冰之窟、乃至整个白龙坡都随之震颤！
冰窟竟被震得松动起来，顶上的冰锥、冰块不停地打向地面，吭哧作响。
没有尘土，但见冰雾……
片刻过后，剧烈的震荡戛然而止。
冰雾散去，白曦和双手撑地，俯在一具干瘪的尸体之侧。
……
他的头发变为了一抹纯白！
他的眼瞳变为了一抹纯白！
周身发出了如冬雪般神圣、如太阳般刺眼的白光！
白色并非无色，并非暗淡。
白色包罗了世间所有色彩！
白色是千色之起源，是万彩之精粹，更是这世间空前绝后的一种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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